作者:轻侯
然而事实上,当福等人入睡时,方镇岳正在自己家客厅更大的白板上,记录今天在Clara家采集到的信息,反复对Clara这个嫌疑人做表情、反应的心理分析。
她为什么会发怒?为什么会哭?
她的每个行为背后的深层逻辑是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表现的如此无懈可击?她明明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做事喜欢深思熟路、有谋略有急智的人啊。
画完这个人物的分析图标后,他又折回到最初推断Clara是嫌疑人的所有证据上,开始质疑这些线索:
头发、照片、香水、口红印和耳环。
……
几公里外,家怡也同样没睡。
为了不影响妹妹家如睡觉,她转道客厅,在餐桌上摆开纸笔,开始做所有信息和逻辑的重组。
纸张摊开,她在上面逐渐铺展下自己采集到的所有词组,然后再将他们连线和分析,企图将死者和秦红梁连上线。
发现很难,这个女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至今也没有查到犯罪动机。
今天是福哥他们去走访大丽院和死者邻居、秦红梁邻居,大家不知道秦红梁是凶手,很有可能不会捕捉关于秦红梁的信息,更不会主动问询。
看样子,明天还得亲自去跑一跑这些地方,重新走访问询,挖掘一下关于秦红梁的犯罪动机。
在这一点上打个问号,作为接下来的工作目标之一,家怡又重回到案情原点,开始思考有没有办法排除Clara的犯罪嫌疑。只有Clara无可疑了,岳哥他们才会更着力于寻找新的线索和新的嫌疑人。
人多好办事,大家一起找,肯定比她自己找会容易好多。
但秦红梁有心算计Clara无心,完全防不胜防。
Clara这个只知道虚张声势的傻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家利用得多彻底。
时间证人也没有,证明自己不可能杀受害者赵美妮的逻辑也不通顺,家怡今天听她口供时,一阵阵替她绝望。
如果没有在心流感应中看到Clara的确不是凶手,真的很难不被秦红梁牵着鼻子走。
有没有可能,到最后探员们完全找不到其他罪证,而又有太多‘铁证’指向Clara,就这样将她作为凶手来劫案递交律政司呢?
家怡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只要她在,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暗暗下决心后,她又更专注的回忆心流感应中的一切,不断在空白的纸张上记录可疑信息,又在思考后划掉一些,圈起一些。
做过一轮思考后,她又悄悄折回卧室去取需要辅助工作的书籍,瞧见小家如呼呼酣睡,忍不住勾起唇角。
在忙碌的工作中,能看到家人幸福的睡颜,也算是一种治愈吧。
轻轻退出房间,家怡坐回餐桌,摊开书籍后,开始检索。
家怡总结出自己需要的内容:
1、证人;
2、作案动机;
3、证据;
4、通过推理等方法重现凶案现场;
5、凶手的口供。
伏案埋头,家怡将这五项书写在纸张上,然后不断将之前摘取的信息,往这五个目标项上填充。
同时调取记忆,努力摘取新的信息。
很快,她就在记忆中又捕捉到了新的可挖掘之处。
那就是当凶手秦红梁准备离开前,家怡在心流影像中隐约听到的低频轰轰声是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她在纸上用力写下这一点,决定明天去凶案现场亲自走访街坊时,一定要把这一点搞清楚。
又忙碌了不知多久,感觉困倦得已经无法再高效思考,她才整理好自己的笔记、脑图,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去睡觉。
可感觉脑袋才沾枕头,闹铃就响了起来。
一骨碌坐起来,发现天已经亮了,家怡叹口气,艰难的从被窝中爬出。
吃过暖呼呼超美味的早饭,家怡带着自己的笔记和脑图,蹬着自行车迎着风猛骑。
风是从海上吹来的,裹挟着一丝咸味,格外醒神。
等家怡抵达警署的时候,人已经彻底精神了。
上午大家到齐后第一时间就是再一次的共享信息,查缺补漏。
当B组探员们全部发完言,法证科的新一轮化验结果也出来了:
1、加急化验过凶案现场杯子上沾的口红印,和面纸上沾的Clara的口红印,确定所含化学物质完全一致。
2、方镇岳在Clara家里垃圾桶里捡到的棕红色长发,与在现场发现的头发,长度、色泽等完全一致,DNA则需要送专业部门检测,耗时很长,需要等待。
3、凶案现场擦拭地板等处,使用的就是死者赵美妮家里的洗碗精,乃凶手就地取材。
4、所有采集到的证物都多次做过重采,没有除死者赵美妮外任何其他人的指纹……
B组探员于是根据现有线索和证据,开始讨论案情的阶段。
除了不表明态度的方镇岳和沉默的家怡外,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Clara。
“那上午九叔和家怡去一趟死者赵美妮的姐姐赵美枝家里,看看能不能排除赵美枝的嫌疑。
“福给Clara打电话,请她来警署配合再做一次口供。
“嘉明和Gary拿着昨天云姐给的地址,把死者赵美妮和Calra的共同朋友,都走访一下,再挖掘一下是否有更深入的杀人动机,寻找一下新线索。”
方镇岳开始依次下达指令。
往常这种时候,家怡是最乖最先应声的,今天却完全反常。
她不仅没有应是,反而郑重站直身体,对方镇岳道:
“方sir,我有新的想法想要汇报,可不可以请大家出发之前,先听听我说的?”
第84章 自负、洁癖、6和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家怡身上,那张年轻的脸孔在认真讲事时,严肃又坚定的眼神,透出强烈的说服力。
方镇岳点头应允,所有人便又坐回桌桌椅椅上,齐刷刷将目光落向家怡面目,等待她开口。
易家怡深吸口气,走到白板前,与方镇岳对视一眼。
对方鼓励地点点头,家怡回以微笑。
方镇岳便也走到桌椅间,找了张桌子坐靠。
家怡目光扫视所有人,见大家都将注意力投在自己身上,终于清嗓,开始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发言。
她伸手进入裤兜,左手抓出一把白色结晶物,右手也抓出一把,分别展示给探员们,随即问:
“大家看得出哪个是糖,哪个是盐吗?”
“能尝尝吗?”刘嘉明积极回答。
家怡摇摇头,当然不能。
“那看不出来。”Gary也摇头,“我们也不常下厨房。”
“我倒是下过厨房,也看不出来。”九叔也凑近看了看。
“是的,它们拥有几乎相同的外貌特征。”家怡举起右手,道:“这是糖。”
又举起左手,“这是盐。”
“原来如此。”Gary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捞点糖尝一尝。
家怡笑着摊手递过去,任他捻了一点送入口中,下一瞬,Gary呸呸呸对着垃圾桶一通呸,又端杯漱口:“十一骗人!”
家怡忍俊不禁,待Gary漱好口愤愤不平地瞪向自己,她才继续道:
“我是讲述者,也是布局者。
“糖和盐是由我放入裤兜的,而向你们讲述哪个是盐,哪个是糖的,也是我。
“我手中的盐和糖,正代表案件的真相。
“讲述者,就是证据、证人、尸体,甚至也可以是凶手。
“以往我们办的案子,大多数讲述者都是证据,尸体和证人也是证据的一环,甚至包括凶手都是证据的一环。这些证据最终指向凶手,我们可以捉到他。
“也就是说,糖和盐是因为某些逻辑出现在我的裤兜中的,比如站在我左边的Gary哥手里拿着糖,站在我右边的嘉明哥拿着盐,那么我左边裤兜里就是糖,右边裤兜里就是盐。
“按照事物天然的逻辑,我们会走向正确的目标。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讲述者并非证据。”
Gary几人看着家怡将盐和糖都丢入垃圾桶,隐约明白她的意思,逐渐皱起了眉。
“如果讲述者是凶手呢?如果是凶手将糖和盐放在她想要摆放的位置,然后欺骗Gary哥,说右手是糖呢?”
家怡指了指垃圾桶,“那面对看起来几乎完全一样的盐和糖,大家是否还能判断出真相?”
“你是说‘Clara可能是凶手’这一点,跟‘右手里放着糖’一样,是真正凶手讲述给我们的谎言?”三福皱起眉,“包括凶案现场的一切证据,都是‘讲述者’布的局?”
家怡点了点头。
“昨天三福哥曾经对Clara是否真是凶嫌感到疑惑,甚至生出过审讯过程中Clara的所有反应,看起来都不像真凶的结论。”家怡盯住三福,与他对视几秒后,坚定道:
“也许直觉并不可靠,但如果在探案的过程中,我们生出过强烈的直觉,应该记住,然后努力求证。不能忽略自己的直觉,是所有探员都应记住的,这是我第一天进重案组,岳哥就教给我的事。”
深吸口气,家怡又朝着三福哥点头,坚定道:
“我觉得三福哥的直觉,并非因为看到Clara哭泣觉得可怜,而感情用事。”
“但所有证据都指向Clara,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至少我们现在应该将她当凶嫌去查,不到她彻底摆脱嫌疑,我们就也只能追着她跑吧?”三福皱起眉,大家一直都是这样办案的,发现一个线索,去排查到确定这个线索有用或者没用,然后才向前推进,或者转向。
他怎么觉得家怡办案却不是这样呢?
就好像,线索无法引导她,反而要靠她的推理去引导大家主动辨别和寻找线索呢?
抿了抿唇,三福想,如果家怡这个方式确认可靠,说不定她就真的能摸索出完全独属于她自己的风格。
比岳哥还强烈的推理派探员啊。
但,这样凭空推理,甚至要与现有实打实的证据背道而驰……真的可靠吗?
“原本是只能这样,从现在唯一的嫌疑人Clara身上挖掘线索。等这路走到头了,才知道是对是错,要不要转向,亦或者抓住Clara将之送入监狱或者电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