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肆清酒
“这般惊慌,成何体统!”
这声音宋婉认得,是胡夫人的声音,胡夫人身陷牢狱的胡夫人脊背依旧挺直,就算头发凌乱,衣服破烂似乎都未曾消解她的漠然,她平静的看着宋婉,眼神中略微有些斥责。
宋婉怔怔的看着胡夫人,如今鲜卑王账被萧珏攻破,所有人要么死,要么被生擒,檀石颂生死未卜,她就不担忧吗?
她下意识向胡夫人走近几步,平日里宋婉与胡夫人算不上亲厚,但却是这落难之际的唯一亲人,宋婉担忧:“阿诺被抓住了,我很害怕,我要见到他才安心。”
“呵!”胡夫人冷哼,似乎在嘲讽宋婉的天真。
她道:“今日我们落在了大邺皇帝,若是还有我们李家人的风骨,若你心中有半分檀石颂,你就该自戕于狱中,阿诺流着李家人与檀石颂的血,自然也当以死守气节。”
前朝覆灭的时候,前朝太傅李贤濡,携妻儿老小一家四十六口自戕于城破前夕,以死守节,较于贪生怕死的皇室在城破之后受辱被杀,河东李氏声名远扬,被后世文人奉为圣贤。
这边是宋婉作为前朝帝姬能够活下来的另一缘由。
在胡夫人看来,宋婉与阿诺既然流着李家的血,自然不能辱没李家的名声,她们是檀石颂的至亲,就该追随檀石颂而去。
宋婉有些震惊拦着胡夫人,她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宋婉不能理解胡夫人这种信念与想法,她不怕死,若是有一日死了也只是她不想活了,并不是因为某一个人,以及哪个家族的美名去死。
而如今宋婉有了阿诺,她不想死,她要带着阿诺活着。
宋婉是温柔和善,并不是任人欺凌,她退后几步与胡夫人隔开些距离,断然拒绝:“我不会死,我要带着阿诺活下去。”
胡夫人似是被宋婉的另一面震惊到,她沉默半响,还是淡漠:“既然这般,日后你活得如何辛苦艰难屈辱,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无人能帮你半分。”
在胡夫人看来,她劝宋婉去死,是在帮宋婉,若是她拒绝她的好意,那便没有再劝的必要。
宋婉却反过来劝胡夫人,她语言清醒:“王爷也许还活着,他定然也希望胡夫人您能够活着。”
虽然檀石颂与胡夫人并不亲近,但宋婉知道他在意胡夫人。
胡夫人听到宋婉的话,似是觉得悲哀,看向宋婉的目光同情:“有时候活着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
宋婉眸色变暗,她自然知道她选择活着这一条路不会好走,她是鲜卑的王妃,阿诺是鲜卑的王子,纵然她是大邺送来和亲的帝姬,却只是前朝帝姬。
加之昔日她让萧珏所受的屈辱,他定然会千百倍还回来。
可就是这般,宋婉还是舍不得阿诺死掉。
作者有话说:
打字机存稿箱告急,从今天开始一天只能一更了,抱歉~
第49章
◎折辱◎
自胡夫人劝自戕后,反倒使惊慌的宋婉平静下来几分,她细细思索,既然萧珏未曾第一时间杀了阿诺,阿诺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宋婉心中焦急等萧珏肯来见她,她央求着看守大牢的士兵去传话给萧珏,说她要见萧珏。
看守的士兵三班一倒,不知道受了谁的命令,谁也不理会宋婉,任她在牢内叫喊,宋婉锲而不舍,宋婉猜到这是萧珏的授意,但只看见有人,便不厌其烦的叫住,告知萧珏她的态度。
胡夫人原本还劝宋婉别白费功夫,见宋婉不听便也不再搭理宋婉,只冷眼看着她做这些无畏的努力。
终于, 第二日深夜有一个士兵被宋婉吵的忍不住了,他对着呵斥:“喊什么喊,明日你们便能团聚了。”
宋婉只期间喝过几口水,未曾休息,未曾吃东西,声音早已经嘶哑不堪,却在听闻士兵的话后,抬眼,她走到门边,扒着上了锁的木门,求证道:“真的吗?”
只要能见到阿诺,便是再面对萧珏异未不可,但士兵却不再搭理宋婉。
等到答案的宋婉,走回草席躺下,强迫闭上眼睛,明日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形,她须得养好精神。
守卫的士兵瞧见宋婉没了声响,瞧见她闭上眼睛休息,一个士兵离开大牢,将情况汇报给禄喜,打发走士兵,禄喜进入帐篷内。
宋婉晚上睡的极不安稳,她被窸窸窣窣的脚步与低声啜泣吵醒,睁开眼迷茫,牢房的门被打开,看守的士兵凶狠:“起来,跟着出去!”
牢房外头的天色已明,宋婉扫视四周,牢房深处被俘虏的鲜卑人全都戴上了脚镣手上套上了绳索依次被大邺的士兵往牢房外头赶,俘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神色凄惨。
宋婉跟在最后面,被推搡着踉跄的向前走,胡夫人走在她前几步。
终于走到昔日鲜卑王账的外头,鲜卑俘虏被扣着跪在鲜卑王账之前,寒光闪烁的大刀,架在脖子上生死一线,所有人都不敢抬起头。
唯有宋婉,她迫不及待想要在这些人群众找到阿诺。
终于,在宋婉他们跪了许久之后,鲜卑王账被掀开,萧珏从王账中走出来,他的身侧还跟着檀石於,檀石颂站于萧珏的右手侧后半步,对着萧珏的态度恭敬。
宋婉知道檀石於被檀石颂关在鲜卑王账的大牢之中,却不曾去看过,如今这般情形,唯有檀石於与萧珏勾结方能解释。
若是檀石於与萧珏勾结里应外合,那么檀石於便是故意被擒用来放松檀石颂的警惕,放他踏入萧珏设下的圈套。
檀石於是一个莽夫,定然想不到这样的计谋,定然是萧珏的主意。
宋婉想着这些,她并不是很聪明的女子,事情发展到今日她才想明白这些关窍,可是无事于补,她回过神,感觉到一股寒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宋婉将身子藏的低了些藏在妇人的背后,她的举动并没有逃过萧珏的眼眸,只一眼错开,禄喜看着人群中跪着的宋婉,恐怕要受些罪了。
宋婉感觉到注视着她的目光只片刻便移开,心神微松。
王账之前,檀石於从萧珏的身后站到跪着的人群最前列,高声:“我乃鲜卑族大王子,如今檀石颂已经战死,若是尔等归顺于我,本王可向大邺的帝王求情饶你们不死。”
檀石於喊完这些话,等着在场众人的反应,鲜卑王账中的人都是檀石於的亲信,在他看来统统杀掉便可,何须费这些心思,偏萧珏不允,只得做做样子。
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人,若是还负隅顽抗,杀之便是!
全场静默无声,忽然,跪在人群中的胡夫人起身,她的动作让官兵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面对寒光利刃,胡夫人的脊背挺的笔直,就算脚带镣铐,手缚绳索,她仍旧满眼不屑,鄙薄:“我是檀石颂的母亲,亦是鲜卑的王室,今宁愿死在此处,也不会归顺你这通敌卖国之辈。”
说罢,以头撞向架在脖子上的刀,利刃划破脖颈,鲜血澎涌而出,温热的血液溅到宋婉的面上。
鲜红的血液将宋婉的眼睛染红,她还未曾从檀石颂战死的消息中回过神,又看见胡夫人的身躯在她面前倒下,血液混合着泪水划过脸颊,眼神空洞,神离九天。
一双凉薄淡漠的眼眸,盯着人群中的宋婉,看着她痛苦的面色,眼中墨色翻涌,此时檀石於转回身对着萧珏:“叛贼之母,死不足惜!”
萧珏的眼眸从宋婉身上移开,对着鲜卑王长子:“王爷,孤不喜欢见到血。”
怒目的檀石於表情凝固,却不敢对着萧珏再言,诺诺称是。
胡夫人的死让人群寂静片刻,而后惊叫声骤起,亲眼看见死亡,激起了更多人的求生欲,他们归顺檀石於,所有人被带回到大牢之中,宋婉木然跟着起身被带着离开。
隔了许久宋婉发现她走的方向不对,挣扎转头惊慌问押着她的人:“你们要带我去何处,阿诺呢?”
战场无情,朝不保夕,稍有不慎便会殒命,宋婉惊惧。
押着宋婉的士兵并不回答宋婉的问题,他们扣着宋婉推入帐篷之中,便守在帐篷之外站定。
宋婉被推入帐篷之中,脚上的镣铐太重险些将她绊倒,她扶着桌子终于稳住身形后直起身打量帐篷内的陈设,铺着雪狼皮毛的矮的榻,摆着琉璃杯的方桌,以及桌上上好的饭菜。
宋婉已经快两日未曾进食了,桌上的美食诱人,她的眼中却升起戒备盯着帐篷外,如今她是阶下之囚,不会有这般好的待遇。
王账之中,檀石於弯腰恭敬:“陛下,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只那叛贼之母实属她自己找死,怪不得臣。”
萧珏墨色的瞳孔幽深,半阖着的眼眸让旁人看不透其中的想法,这样的眼神将檀石於压的喘不过气,鲜卑族臣服于强者,无论是大邺也好还是萧珏也好,此时无疑于都是强者。
檀石於不敢造次,干笑两声,道:“陛下,臣为您准备了惊喜,还请陛下笑纳。”
自古英雄难过没人关,檀石於不相信萧珏美人在怀还会这般冰冷,他看萧珏的神色有了些波澜,片刻面上有了两分笑意:“噢?”
仿佛对檀石於所说的惊喜勾起兴趣。
檀石於心中大喜,他曾听闻檀石颂的王妃前朝帝姬宋婉,在大邺王宫与萧珏有段过往,想必她这份礼送对了。
檀石於面色得意,却见萧珏表情纹丝不动,得意之色渐消,气氛沉肃,只听声音沉沉,目带寒光:“大王子,孤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萧珏的眼神不怒自威,檀石於跪倒在地,害怕:“臣错了,请陛下莫要计较,臣现下就去将那宋婉给……”送回大牢!
却不等檀石於说完,萧珏起身离开,待到萧珏走出去很远,阙于氏才搀着檀石於从地上起来,他们看着萧珏的背影。
这个大邺的帝王是一头猛虎,与虎谋皮,岂能够是易事?更何况萧珏还是一头极度危险,捉摸不透的猛虎。
恐怕荡平大邺,入主中原恐怕无望了。
宋婉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帐子的入口,知道看到掀开帘子后的那一张脸,呼吸滞住。
今日萧珏未着铁甲,只穿了一件用暗纹绣着飞龙的乌袍,腰间挂着躞蹀将寸腰收紧,他这一身装束脱离了大邺帝王的威压,依稀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模样。
可惜,萧珏的脸上却不是少年将军的神采飞扬,他的目光锐利狎住宋婉,面上没有半分表情,沉声质问:“谁允许罪奴进孤的帐子的?”
跟在萧珏身后的禄喜也看见了帐子中是何人,想来宋婉便是檀石於送来的惊喜,看着倔强落魄的宋婉,禄喜赶忙垂下了眼眸。
细看萧珏面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分毫表情,若是就这所言来看,是对宋婉的鄙薄。
萧珏将宋婉视为报复的对象,如今宋婉沦为阶下囚,脚着镣铐,衣衫不整,狼狈至极,自然是鄙夷嫌弃万分的。
萧珏赤裸裸审视的目光,以及鄙夷的神色,使宋婉面色难堪,欲辩解:“是……”
萧珏却不给宋婉说话的机会,他厉声呵斥:“孤的地方岂容罪奴站着回话,跪下!”
宋婉的尊严被踩在地上践踏,前世今生人活两世,宋婉从未曾经历过这种感受,她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多在此待一刻便会被萧珏多羞辱一刻,可宋婉不能走,她还要见阿诺。
宋婉缓缓屈下膝盖,跪在地上,脚上的镣铐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寒铁撞击的声响,萧珏的眸光落在寒铁链上,淡漠。
昔日温柔包容,被人捧在手心里头护着不受半分委屈的人跪在地上任人践踏,可似乎羞辱她的人觉得还不够,萧珏越过宋婉走到雪狼皮铺着的塌上坐下,他抬眸看着跪着的人,淡淡:“帝姬这般费尽心思到孤的帐子中来,莫非是要自荐枕席让孤不杀你?”
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漫不经心,嘴角含着恶意的笑,目光一寸一寸凌迟着宋婉。
宋婉紧紧攥住手心,她的指甲陷入手掌之中,疼痛使得她的意识清醒几分,宋婉低声祈求:“陛下,求您让我见见阿诺吧,她只是个两岁小儿,离了我会害怕的。”
哀求的声音细小可怜,若不是仔细听很可能听不清说了什么,这些字句却一字不落的落入帝王的耳中,他的眸色变沉,嘴角戏耍的笑意渐渐沉下去。
变成一张带怒可怕的脸,他俯身抬起宋婉的下巴,目光裹挟住柔弱的女人,沉声:“你求孤?”
宋婉点头,她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看着萧珏睫毛颤抖,哀求:“罪奴宋婉求陛下让罪奴见见幼子。”
宋婉一字一句砸在萧珏的心上,他目光落在她的泪痕上,眼中带着薄怒,猛地甩开手,嫌恶嘲讽:“宋婉,你如今是阶下囚,有什么资格求孤!”
萧珏的极尽嘲讽,想要将宋婉踩如泥泞中,一雪昔日他卑微求她留下她却不屑一顾之仇,偏她为了她与檀石颂生下的孽子求他的时候,萧珏心中的却生了怒意!
宋婉闭眼,她知道落入萧珏的手中,想要换回阿诺的性命,定然不会那么容易。
早就做好了舍弃自己的准备,宋婉对着萧珏决然:“陛下,罪奴知道罪奴曾折辱于陛下,如今罪奴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宽宏大量放罪奴无知的幼儿一条生路。”
宋婉的目光看向禄喜的腰间,禄喜只刹那便知道了宋婉在打什么主意,扣紧腰间的刀后退到宋婉不能够轻易够到的位置。
待退到安全处,禄喜回过神看自家的主子,似笑非笑,夹杂着的是滔天怒意。
宋婉每说一个字,萧珏周遭的杀意便浓重一份,最终这股怒意终究落在宋婉身上,他沉面冷笑:“宋婉,你只管去死,你死了孤便将那小儿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喂狗去!”
无法想象鲜活听话的阿诺身上的血肉被一片片凌迟,宋婉终是忍不住颤抖跌坐在地上,这般情形却让萧珏更加肝胆欲裂,他怒极,掀翻桌子,指着门外:“滚出去!”
满桌的珍馐被掀翻撒在一地,禄喜眼疾手快的将宋婉带出去,这些年禄喜鲜少见萧珏动怒,但只要一动怒,便必有人要遭难。
萧珏这些年恨帝姬宋婉,但定然不单单只是恨,恐萧珏此时怒极失了理智,当真拔刀斩杀了帝姬,将事情退到万劫不复之地,禄喜带着宋婉逃也似的离开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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