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于之
亮出来双方人数,更像是心理上的作战攻略,是一种明晃晃的示威。
“你们……你们伏击我们。”安达三王子果然又惊又怒,“虚伪丑陋的大渝人!”
真论起丑陋,恶意回伏,进攻他人家园,伤害无辜性命的鞑虏还要排在前头。
江承愿跟方恒都懒得因为这种事情浪费口水,将目光落在三王子身畔的两个人身上。
不管怎样投敌,怎样叛国,人种和血脉改变不了。
同为“丑陋的大渝人”,祝长煜与方远又待如何?
安达三皇子脱口而出以后,也注意到了两人,只是前有进攻关锦线落败,后有夜袭受伏,视作宝贝的阵法图并没有发挥出太多用处,总免不了迁怒。
“你们大渝人就是如此,打不过我们,总爱用些奇奇怪怪的手段。”他怒喝,“难道就不能光明磊落地一战吗?”
祝长煜嘴唇抖了抖没说话。
方远扭头看过去,“三王子,夜袭是什么光明的手段吗?”
安达三王子语塞,他身畔的谋士煽风点火,“你这个大渝人心真坏,说不定今天的损伤就是你们的谋算,是你们坑害的。”
“对对对,是我们让你夜袭关锦线的。”方远有些不耐,“也是我们挑中的关锦线。”
谋士同样语塞。
两人交出来方家阵法图以后,因为缺乏信任,并没能进行任何指手画脚。
关锦线是安达三王子挑的,夜袭关锦线是谋士们商量出来的,到最后只是通知祝长煜与方远罢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三王子站出来打圆场,“还是先面对丑陋又可恶的大渝人吧。”
夜袭失败,还被对方伏击,即使鞑虏尚存战斗力,士气也已经被打灭。
对方站在城门下不说话,更让安达三皇子怀疑,狡猾又可恶的大渝人是否有什么后手。
比如新的埋伏,又或者援军。
“大渝人。”他扬起声音呼唤,“尔等竟然进行伏击,伤我同胞性命,誓要你拿头颅来换。”
这是激昂士气常用的话术,双方你来我往几次,很可能再次打起来。
但没想到两名小将根本理都不理,仍旧直视祝长煜跟方远。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责备,带着不解,带着怨恨。
几乎瞬间,祝长煜的脸就火辣辣的,涨红到无以复加。
再看方远,同样五颜六色,手足无措。
这人呐,赌着一口气背叛的时候,誓要活出人样来。
亲眼面对同胞惨状,良知就会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无时不刻地煎熬内心。
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天明。
无数个惨死的将士伏在他面前,一声声地呼唤,一声声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呀。”
“为什么?”这一声不再是臆想,而是方恒十足的中气,“二殿下,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家国,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百姓,为什么要成为敌人的刽子手,为什么要丢弃自己的良心?”
“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这个国家对我不好。”祝长煜终于抬起头,眉眼依稀有天家的模样,“因为所有人都对我不好,因为不公,因为我想要活出个人样。”
“天家对你不好,鞠娘娘对你不好,后宫对你不好,你可以怀恨可以夺权可以大逆不道,但边疆将士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无辜百姓有什么得罪你的?你为什么要叛国?要反过来伤害你的族人!”方恒厉声喝回,“不管多少人对你不好,你仍旧是吃着这个国家的粮食长大,不是吗?”
是……
但是……
祝长煜双拳紧握,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他人,“我的人生被黑暗包裹,从未见到任何光亮,我想要摘下太阳的资格,无论用什么手段。”
夺权是手段,叛国也是手段。
最后的目的,都只是让自己拥有绝对的权力,绝对的尊重。
方恒沉默了瞬,“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也没有好运地遇见姜笙,只是二殿下,你说你的人生没有任何光亮,是真的没有吗?”
“燕皇后那么独善其身的人,却仍旧帮你出手驱赶走小太监。姜笙那么被算计,却仍旧愿意载你去医馆。”
“还有那个直到现在,都惦记着你的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微弱下去,江承愿朗声接过,“二殿下,无论怎么样,都不是叛国的理由,你背叛了生你养你的国家,也背叛了你的种族身体发肤,做个逍遥富贵的王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做富贵王爷?怎么可能。”祝长煜笑了,“我可是谋逆的人,我要杀了我的两个兄弟,间接害死了大皇子跟鞠娘娘,谁会饶了我?谁会让我去做富贵的王爷。”
从决定夺权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没有退路了。
对大渝王朝的将士们来说,两个人是叛徒,是逆贼。
对祝长煜跟方远来说,他们只是借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达成目的,拯救自我生命。
双方立场不同,情绪见解自然不同。
也许现在大渝的百姓会愤恨,会咒骂,但只要站在巅峰的位置,掌握史官的性命,历史自然由胜利者书写。
这是祝长煜最后的坚持,也是他内心受到战争冲击后仍旧稳立的关键。
江承愿叹息着没有说话。
方恒却在此时笑了,“二殿下……谁说谋逆就只能被杀头?”
“你就没想过,天家为什么一定把皇位传给太子殿下,而不是其他皇子吗?”
第510章 知错不能改
都说皇家无父子,更无手足。
历代为皇位争夺厮杀之惨烈令人心惊,赢者坐拥天下,输则满门凋零。
先帝便是如此,靠着谋逆夺来皇位,又凭着一股心气,拓宽大渝王朝疆土。
等到晚年归来,才发现儿子们已经虎视眈眈,自相残杀。
接连两代,祝姓宗室近乎凋零,能够活命的寥寥无几。
须发皆白的先帝悲从中来,千挑万选中性格优柔的幺儿祝渊,并千叮咛万嘱咐,大渝王朝需要果决的帝王,也需要仁爱的帝王。
一个皇帝如果没有果决,就处理不好政务,治理不住贪官。
一个皇帝如果没有仁爱,就不会体恤国民,就无法爱民如子。
长宴的手腕狠绝,进退得体,心底却还能维持着亲情的火焰,他也许不爱这盛世江山,但他只要爱着江山里的人,他就会善待这个江山。
“还记得皇城门口那番话吗,太子殿下已经掌控住局面,就凭五千守城军根本翻腾不出浪花,他却仍旧愿意苦口婆心劝你。”方恒不知想起什么,眼眶通红,“那么多人不惜揭开伤口,也是希望你能释怀过去。”
“他下令当场绞杀你不好吗?他留着秋后处斩你不行吗?他非要吃力不讨好说那番话……是想留住你这个兄长啊。”
或许有心底爱的成分,或许有祝长煜并未造成大错的缘由,又或许时光回溯,二皇兄抱起来小皇弟的刹那,就烙印下温暖的痕迹。
只可惜做到这个地步,仍旧没能挽留那份亲情。
也不知道背叛的消息传回去,那个总是运筹帷幄的少年,该怎么样沉默着悲伤。
方恒心疼弟弟,又不想在将士跟前丢脸,将泪水生生含在眼眶。
只余祝长煜懊恼着摇头,像是怀疑自己的选择,又像是坚固摇摆的内心,“不……不可能,谋逆的罪名只有杀头,再宽容的帝王也难容忍兄弟虎视眈眈,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我还害死了大皇兄跟鞠娘娘,没人会饶了我的,没有。”
“我出身那么卑微,没有母族求情,没有母亲伤心,也没有世家会为我说话。现在整个朝堂都是太子的人,我甚至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没有想过背叛家国,只是这个家国没有我的容身之地……直到今天,这些话也不过是你空口白牙,我不相信,不相信谋逆之人还能有个好结果。”
“好个不相信。”方恒气地泪珠滚落,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拿出二哥跟人吵架的气势,“你不相信是因为你恶毒,你心狠手辣,你心思狭隘,认定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你总是怪罪出身卑微,认为天道不公,你的心里充满了黑暗,你没有容人之量,即便坐上那个位置也是残暴君王。”
“大皇子懦弱无能与皇位失之交臂,四皇子过于谨慎同样失之交臂,而你与皇位擦肩的最大原因是你的偏激,你的尖锐,你的阴冷,你没有一点点仁慈与大义。”
“你对幼年怀恨,你感天道不公,你拉拢算计,甚至残杀手足进行谋逆,这些都只是权力的争夺,是成王败寇。”
“可你为什么要叛国,你造成了那么多无辜将士的死亡,还要造成国库的损失,江山的动荡。”
“你一点都不配坐那个位置,不……你甚至不配做我们的皇子。”
远处夜幕深邃,四周灯火通明。
以方恒为首的将士们全都看过来,双双眸子里都是怨恨,是愤怒,是责备,还有深深地无力。
同胞扎在身上的刀子最痛,那是区别于战争的,近乎攻心的狠毒。
安大三王子每次都要带着祝长煜跟方远,显然也是深谙其中道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用战死沙场的大将军留下的阵图,去伤害阵图真正的主人。
其心何恶。
祝长煜木立在原地,方恒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戳中他的内心,皇城门口长宴恳切的话语同时浮现,曾经坚定不移地认知出现动摇。
他站在黑暗中,入目所及只有黑暗。
他的幼年很苦,他恨所有人。
他要两位兄弟自相残杀,顺理成章登位的时候,心底可曾有过不忍。
他以为只要借助外族登上帝位,依然可以做个好皇帝。
他会励精图治,平等地疼爱每个孩子。
他要扬眉吐气,让所有鄙夷他出身的人都为之战栗。
可他忘了……帝以民为本,天下为公,家以国为根,公而忘私。
再多的愤恨,都不能拿国民做赌注。
如果在皇城门口,他听懂了五皇弟的言外之意,他理解了大家的良苦用心,他不再愤恨不再执着皇位,会有另一种人生吧。
只可惜叛国的伤害已经铸成,关锦线凌乱残破,死去的将士摞成小山。
他终究还是成为,历史中那个遗臭万年的人。
祝长煜缓缓地伸出手,似乎在表达遗憾,又似乎在传达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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