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藿香菇
大娘一说,其他人似乎也闻见了味儿,忙不迭地散开了,异样地打量。
秦芙瑜惯来好面子,她自认是大家小姐,尊贵得很,哪能受得住这些市井平民的羞辱,这要是被京里那些小姐们看见,她还怎么见人!
秦芙瑜气得眼泪一注注的直往下滚,也不管自己娘了,捂了脸边哭边跑,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沈姑母忙追上去,母女两个避在没人的地方,等到沈万川出来,才灰溜溜的叫人挑了行李另寻住处。
沈云西让竹珍寻人暗中盯着他们,之后便不管了,她去看了裕和郡主,见妇人还是昏昏沉沉的起不得身,又说了些安抚的话,坐了会儿就回院子睡回笼觉去了。
等到再起身已经是午时过后,她吃了午食,便正式开始写她的话本子。
这次的话本子名字叫《真爱无敌之兄妹情缘》,分别以哥哥和妹妹的视角,讲述他们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沈云西想起昨夜和沈姑母接触得到的信息,抵着笔头弯了弯唇,她那狗爹怕是做梦都不知道,她姑母后头有大惊喜等着他呢。
真爱?他怕是不配呢。
之后的这段时间,沈云西都住在侍郎府里,裕和郡主病了,她留家照看,国公府那边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太还特意使人送了一支老参过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裕和郡主身体本就弱,这一躺就是小半个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这期间,洛北秦家那边的人上京来了。
秦家在洛北是大族,但真正有本事的也就秦姑爷那一支,至于其他人若说仁义礼智,一个不会,再说信行忠良,哎也一个没有,这一窝子实难挑出一个好的来,他们平生就好一个字,“利”,就爱一个东西,那就是“钱”。
你说谈钱伤感情,抱歉咯,在他们老秦家,谈感情伤钱才是主流。
秦家几个族老收到沈云西快马加急的来信,激动得胡须子都差点抓没了。
自秦姑爷去后,沈姑母继承了那一脉所有的家产家资,大抵是记恨他们昔时的逼迫,沈姑母一改秦姑爷从前礼待提携族亲的做派,一口汤都没给秦家亲戚们喝,这十几年,秦家族亲们的日子过得实在不怎么风光了。
但他们也没法子,谁叫沈姑母上头有王府罩着呢,后来沈万川也升官发达了,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造次啊,民不与官斗,他们是贪利爱财却也惜命得很。
但现在收到的这封信不一样了,听听,听听信里是怎么说的!
那自称是秦家小辈的在信里说,他机缘巧合进了沈家做活儿,意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沈传茵与其兄竟是乱|伦偷情的关系!
信里头还说当年的秦立业,就是因为亲眼见到这两个奸夫淫|妇苟且,才被硬生生给气死的!
沈云西主要就写了这两条,其他都没有多提,多说多错,写多了反而不妙。
但就这么两点也足够秦家族亲琢磨的了,信虽短,但信息足啊。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秦兰月和秦芙瑜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他们秦家的种!
意味着她沈传茵根本就不配沾他们秦家的半个铜板!
意味着他们要发了!
秦家族亲们喜不自胜,钱啊,那可是好多的钱。他们也怀疑过书信的真假,但诱惑太大了,搏一搏板车变马车,万一是真的呢?总得去走一趟啊!不去睡不着觉,不甘心啊。
秦家族亲们在谋利的时候,总是空前的团结,当天就挑出了几个年轻机灵的,由秦家三叔公带队,马不停蹄地上京去了。
已经入春了,路比冬日好走,又有巨大的利益在前面吊着,秦家几人日夜兼程,一个月的路程愣是叫他们走半个月就到了。
根本来不及欣赏赞叹皇都的繁盛,他们在客栈休整了一天,第二日就按书信里说的,往沈侍郎府递了消息,找上给他们写信的“秦家子弟”。
沈云西接到消息的时候都怔了一下,好家伙,这秦家的人来得也太快了吧,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赶啊!他们就不怕猝死在路上吗?
心里虽嘀咕,但沈云西还是按计划去见了他们。
..
“你就是写信给我们的远房子弟?怎么是个小女娃子?”闹市街边的馄饨摊儿上,秦家三叔公瘦凹了的脸一颤,浑浊的老眼来回扫量,大惊道:“老子不会是被骗了吧?”
其他几个年轻的秦家子弟也是一脸的不信任。
沈云西弯起假笑,她抬了抬自己的袖子:“三叔公,你不是都往沈侍郎府递信了吗,我就在里头做活儿呢,你看我这衣裳,就是府里下人穿的。我哄你们干啥,我就指望着你们能成,分我一本羹,好给自己赎身呢!”
她的脸生得实在纯良,即便故意往丑了画,一笑起来还是比常人好看的多,秦家诸人将信将疑:“你信里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沈云西嗳了声,她比起三个手指头来严肃地发誓:“我要骗了你们一句,我爹就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秦家众人嘶了一声,好毒的誓,“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办?”
“当然是告他们!上公堂告他们兄妹和奸,谋财害命,把咱们的钱堂堂正正的给拿回来啊。”沈云西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道。
秦家三叔公听了先是一惊,而后有些胆怯地打起退堂鼓:“那可是侍郎老爷,王府的女婿,我们哪里告得赢?”
都到这个地步了,沈云西不可能再叫他们跑了,继续蛊惑道:“三叔公你好小的胆,怕甚么,富贵险中求,侍郎老爷又如何,一旦坐实了他们兄妹和奸,王府头一个收拾他,他别说官儿都没得做,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况且我在侍郎府干了好些年了,咱们郡主娘娘是个和气人,到时候她只会谢三叔公你告知她真相,说不定你还能得一大笔赏呢。”
秦家三叔公心动了。这小娃子说得很有道理啊!
秦家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爱财如命的他们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对沈云西道:“行,我们干,但这证据没有啊。”
沈云西嘻嘻一笑:“秦沈氏最近住在鱼儿胡同第三家,侍郎老爷经常过去,证据就得靠你老自己去找了,小辈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有甚么需要帮忙的,尽管递信来。”
送走了秦家诸人,沈云西没急着离开,竹珍他们和侍卫就在街对面,也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她叫了一碗馄饨来吃,两只手揉了揉自己假笑得发酸的脸颊。
才拍了两下,桌边阳光被一个人影遮了一半。
沈云西还以为是秦家三叔公杀回马枪了,赶忙弯起眼,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卫邵被这过分明丽的笑晃了一下神,他弯下身,“路过时总觉得像是夫人,近来一瞧果然是。夫人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做起这身打扮?”
沈云西不想竟是卫邵。
她笑容一滞,哪能说是在和人密谋搞自己爹,当即飞快地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认真说道:“我在执行人间正义。”她正在努力创死一个渣男。
第28章
◎自报家门,亲上公堂◎
卫邵没大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但她迅速变脸后,故意做出的那份昂昂自若的神态,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他没有遮掩地轻笑出声。
年轻公子风采清越, 英英玉立,站在热气喧嚣的闹市之中,实在惹眼,引得来往行人尽皆投注。
沈云西环眺四下, 生怕把秦家三叔公他们又给引回来了,把他拉到靠里的位置坐下,挡在他旁边,方稍好了些。之后,沈云西也没给卫邵继续刚才话题的机会,她吹了吹勺子里的小馄饨, 手快地递到他唇边, “你试试,好吃呢。”
卫邵看破不说破,便顺她的意不提方才所见了, 他吃了馄饨, 说:“是很好。”
话才落下就见她又转用那勺子自用了, 红唇微含着勺面儿汤水,还疑惑地抬起眼帘来瞧他。
沈云西觉得他眼神有点奇怪, 想了想, 把自己面前的馄饨推到他面前,“是还想用一些吗?想吃的话就吃吧,我再叫一碗就是了。”这小馄饨无怪是能开到闹市街区的, 味道绝佳。
她果真又招呼摊主再添了一碗馄饨。
卫邵失笑低眸, 碗中汤水氤氲的热气略略模糊了他的面孔。“夫人意欲何时回府?”他问。
沈云西回道:“待母亲再好些吧, 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了就回去。”
卫邵颔首,他手中的勺子搅了搅汤,状似无意地说道:“今天我在书院听人提起,大理寺少卿殷大人又破了一起大案,拿下的凶手还是太子殿下的门客,他也分毫不给情面。这殷大人奉法疾奸,不事权贵,什么案子都敢接,实在让人敬佩,叫我等庸庸碌碌,一无所成之辈好生汗颜。”
沈云西开始只当他闲话,听到后面,就觉得不对了,要是旁人她听了也就听了,不放在心上,但卫邵又不是旁人,那是要和她睡觉的人。她扯起帕子,帮他扇了扇当面的热气,安慰道:“你要是身体好些,你也一定早就考上大官了,说不定就没那殷大人什么事了。你何须妄自菲薄。”
卫邵顿了一下,唇上笑意越深,虽然他前面的话才是重点,后面说自己的只是顺带,但夫人这般反应,莫名地就叫人心情愉悦。
两人吃完馄饨付了银钱,沈云西在马车边抱了抱他,方才离开。
她今天也在见缝插针地努力相处呢。
卫邵目送她走了,自己才上了马车,吩咐季五年:“叫白夜来见我。”
季五年应了声是。
事实上沈云西是有把卫邵那段话放在心上的,殷白夜,殷家的幼子,大理寺少卿,皇后的子侄。
这确实是个接案子的好人手。
沈云西在马车上卸了妆容衣物,换回了正常装扮,回到侍郎府后,她照常先去看了裕和郡主。
裕和郡主正在吃粥,见到女儿,没有血色的面上顿地变得笑盈盈,“朝朝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沈云西依在她身边,回道:“闲得无聊做些闲事,没忙什么。”
裕和郡主怎会不知她这是假话,但也没拆穿,她对柳嬷嬷摆了摆手,柳嬷嬷极有眼色地端了粥碗退下。沈云西知道裕和郡主这是有话要说,她看向妇人。
只见裕和郡主深吸了口气,揽住她,母女二人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她道:“你给娘说说吧,你都看到了什么,关于沈万川和他的妹妹,你在哪里看到的,在哪里听到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
沈云西讶异。
裕和郡主柔柔地轻声道:“说吧,我想听听,一点都不要落下。”
妇人主动要求,沈云西当然不会拒绝,她思索了片刻,从沈万川的记忆画面里挑了几个场面,一一复述给她听。
裕和郡主有了小半月的缓冲,再听到这些,情绪反应已经没有上回那么激烈了,只是捂在胸前攥着帕子的手,泛白的关节还是泄露了她心中的煎熬。但人还是镇定,甚至还能咬着牙,自虐般地闻讯沈云西细节。
沈云西无可讳言,全都答了,母女俩就如此问答言说直至黄昏。
夜深人寂,金炉香烬。
裕和郡主坐在褥子上,发呆至天明。
..
这天老管家冲进了院门来,急急慌慌的,老脸险些磕在地上,“郡主,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有人在县尉府状告老爷与姑太太和奸,谋财害命,县尉府来人了,要请老爷马上过去协助办案呢!老天,他们好大的胆,硬将老爷给带走了。”
“郡主,是不是马上往王府递信,请王妃娘娘……”老管家见女主子半天没有应答,还以为是被吓住了,张口提出建议。一家之主被套上污名带走了,还有杀人的罪名,这可不是小事啊!
老管家静等着吩咐,没料到裕和郡主定神摇头,只叫他退下,自己则手搭着柳嬷嬷使力起身来。
她坐到妆台前,由侍女慢慢描妆,坚定地说:“收拾吧,收拾妥了,我们也去看看。”
她做娘的,怎么能叫女儿尽在前头作事,自己却什么都不干?
侍郎府里,裕和郡主镇定地画眉敷粉,不忙不急。
侍郎府外被带走的沈侍郎沈万川却是心头骇急。
县尉府的人说是请他过去办案,却是一副大理寺拿人的姿态,半点不遮不掩,就差敲锣打鼓了,还由不得他说不。
沈万川气息沉沉地到县尉府时,那公堂府门外早已堆聚了无数看热闹的百姓,摩肩擦踵,挤挤挨挨的,远处还有不断跑来的,一见他现身,皆都对着他指指点点。
“是不是他,这就是那侍郎老爷吗?”
“兄妹和奸?天爷,真的假的!”
“不能吧,怎么会有这样逆天无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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