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藿香菇
姜百谊很有几分小聪明。别瞧她寻常一副趾高气昂的,像个废物大小姐,实际上脑子动起来也是很灵光的。
是以,在姜丞相的寿宴上,听到裕和郡主的话,她再一摸自己肚子,当时就灵光一闪,脑筋转得飞快。
裕和郡主的日子确实逍遥自在,她为什么不能也做“裕和郡主”,做个高位上的富贵闲人呢。这不是很好吗?
可太子毕竟是太子,她弄不死,也不敢弄死。
哎,当再一次望向裕和郡主时,她突然又想到了。裕和郡主的那个丈夫恍惚听人说过,是被施了宫刑的吧?
老天,这不就是现成的法子吗!元域要是废了,那她肚子里的这一个岂不就是金疙瘩了?还是他元域以后都得依靠的金疙瘩!
姜百谊心思百转,却闷不吭声。她有了主意,但暂时还没下定决心,那毕竟是太子,也不是说弄就能随便弄的。
她犹豫的很,于是也没跟姜丞相姜夫人两口子通气,打了一肚子的算盘,自回宫中去了。
本来她是打算再观望观望,后头再说。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今天姜百谊又和元域吵起来了。
本来近日就孕吐心烦,难受得不行,在元域又向上回那样冲她踹凳子发火的时候,姜百谊也火从心头起。
她是来做太子妃享受的,不是来做受气鬼的,这狗太子简直就是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姜百谊恶向胆边生,冲上去就和元域拉扯起来。
元域也不知是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顾忌姜丞相和姜夫人,没敢使多大的力气,然而姜百谊可半点儿没客气,趁元域不注意,高提起一脚,用了她毕生用过的最大的力气,轰的一下,狠狠地对着元域的下三路死踹了下去。
“……”
当是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元域半弓着身,额上青筋爆起,脸又青又紫又红,鼓瞪着两只眼,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一时间,仿佛空气里都是令人窒息的痛。
元域当场昏死了过去。
一同晕过去的还有受到大惊吓的、可怜的宫女纹儿。
沈云西:“……”
这个姜百谊,她真的很勇。
殷皇后见沈云西愣愣发呆,忙叫她到身边来坐,“怎么了?”
沈云西只摇了摇头,没有对东宫的事多掺言。殷皇后显然也不想管,让蒋院使给太子妃诊了脉后,就一边看戏,一边等庆明帝来。
刚下朝的庆明帝,听到宫人传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哈?我儿子被人废了?
被叫去的姜丞相也以为自己耳朵聋了,啊?我女儿把人废了?
君臣两人面面相觑,还是姜丞相最先反应过来,惊然扑通跪下:“陛下……这,这?请陛下明察,我那女儿柔弱不能自理,绝不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其中必有蹊跷误会!”
庆明帝额角直跳:“先去看看再说罢。”
庆明帝和姜丞相一起到了东宫。
殷皇后和沈云西齐齐擦了擦唇边的糕点屑,起身问礼。殷皇后将了解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二人,又点了点根本没有泪的眼角,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还得等太子醒来,可怜见的,夫妻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非要动起手来,闹到这种地步。也不知太子承不承受得住这个消息。”
“殷若华,你少在那里猫哭耗子假慈悲!”齐淑妃无力瘫坐在椅榻上,她唯一的儿子的后半生已经毁了,她已经是没有指望了,大为崩溃的齐淑妃,哪还管得上什么上下尊卑。
殷皇后也不气,她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淑妃你节哀顺变吧……你也别慌,太子妃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只要好好养着,太子是不会断根的。”
断根……又是断根。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齐淑妃又撑不住了:“……呜呜呜。陛下!你要给域儿作主啊,陛下……”
齐淑妃软力跌到地上,手撑着膝行到庆明帝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姜百谊那小贱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她下了好大的力啊,域儿整个儿都废了!陛下……陛下!”
她哭得撕心裂肺,涕泗交下,闻者泪流。
姜丞相一见,这可不行,也跪地直呼陛下,为女儿辩驳。
庆明帝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这时,沈云西听见一声粗重痛苦的呼吸,众人齐齐转眼,太子元域醒了。
元域怔怔望着帐顶,许久都没回过神,他其实在庆明帝和姜丞相进门的时候就恢复知觉了,他们的对话,和身下钻心入骨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一个事实。
他作为男人的那玩意儿废了!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娶妻娶贤,他费心费力将沈朝朝送到卫邵身边,就是想送他一个不贤的妻,以期祸乱对手后方,却没想到,人家和和美美,过得漂亮,反倒是他祸起后房。
姜百谊!她怎么敢!
他是太子啊!
可如今太子太子,子变成监了!
他堂堂太子,成太监了!
“啊……啊!”元域不敢置信地狰狞嚎叫了起来。
第71章
◎他是有气性的!◎
口上号叫, 身上也使得气力不是,元域才刚满腹愤慨的号啕了个开头,就扯到了伤, 他嗓子不受控制地陡的一尖,出口的声又即刻转变为了音调扭曲的低声痛呼。
不敢使力了,大声说话都不成了。痛……!
太痛了!
顷刻间,元域是神飞魂摇, 灵魄都出了窍,牙齿割破了嘴,红着眼,泪流下了好几注,将绣祥云的枕面都浸湿了。
看得沈云西都不由得抿了一下唇。感觉真的好痛的样子。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儿子隐忍着叫不出来了, 齐淑妃泪流满面地替他叫了出来:“啊……啊!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啊!”
齐淑妃顿时就丢下了庆明帝,嘶喊着扑到床前, 声泪俱下。
元域见到她娘, 气颤地发出狠声儿来, “姜、是姜……母妃,姜……”杀了姜百谊, 他要杀了那个贱人!
姜丞相耳头一动, 眼皮子狠跳了跳,暗剜了自家那好乖女姜百谊一眼。
这无法无天又脑子不想事的混账!
太子千金之躯,皇储之尊, 那就是半个皇帝, 她知不知道, 伤及“龙”体是什么大罪!你居然还敢直接把人废了!这一不小心就是要祸及全族的!
姜丞相又气又忧,心沉沉直坠。
但姜丞相到底是官场里老油子了,听得元域开口就是一个“姜”字,忙就一个前进,冲太子重重叩了下去,一记高声压过了元域没说完的话语,先发制人。
“殿下,快别说话了!牵动了伤该如何是好!您千万保重身体啊,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往后的日子总得过的。”
命根虽然断了,但你人死不了,以后的生活该过还得过,人要往前看,往前考虑。
“您想想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他还等着叫您一声爹呢。”
你就这一个种了,你真的不打算留下吗?陛下春秋鼎盛,保不定就能撑到你孩子长大呢,这不也是有盼头的吗!
“无论您变成什么样,您永远都是太子妃的丈夫,未来皇孙的父亲,是臣等的指路明灯啊!”
事已至此,你注定是要废了。
你母家早完了,等太子的位置一卸,除了皇子的身份,你屁都不是,你现在难道还要亲手灭了自己的妻族吗?
你都这样了,你以为没了我们姜家,你还能找个好岳家?
想想你和你娘得罪过的那些人,如皇后洵王等,你确定不要咱姜家,要为了一时之气自断臂膀,大家一起玩完儿吗?
你自己分析分析,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太子:“……”
太子噎住了。
眼泪流得越凶了。
太子都听出来了,庆明帝和殷皇后当然也听出那几句话的隐晦暗示了,齐淑妃作为宫里的“语言行为艺术家”,庆明帝的解语花,也听出来了。
齐淑妃:“……”哭声都梗了一下。
先才只顾着难受,她只想着发泄,现在一听姜丞相的话,想到以后,她更难受了。
殷皇后倒是心头乐得直开花。看戏就是快乐。
沈云西也在往那边看,姜丞相已是中年,留着短须,头戴乌纱官帽,身上是和太医们截然不同的紫袍官服,象征着他在朝堂的高位,即便是跪在地上,也是不卑不亢的姿态。
丞相就是丞相,实权在手,出了这种事,腰杆子还能绷得这么直。
庆明帝眯起来的眼,不悦地扫向姜丞相。
姜丞相只当没看见,转着脸,还保持着向太子做礼的动作,一副忧心牵挂的样子。
殷皇后咳了一声,拉起流程:“陛下,太子既然醒了,不如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干望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庆明帝转了视线,落在檀木刻蛟龙的架子床上,脸上拉出一抹审视,沉声道:“说吧,说来听听,你做太子是怎么做到这么丢脸的份儿上的!”
好个不中用的玩意儿。
废太子,史上的废太子多了去了,这么被废的还是头一个!
人家的太子夺权争名,被废也被废的轰轰烈烈,他倒好,他是底下裂开的那个裂。
他日史书工笔,记下这么个废太子,不止他这个做爹的丢大脸子,他们元氏皇族怕是从此都得挂在耻辱柱!
糟心的东西。
齐淑妃没料到庆明帝一开口就是这话,她又哭起来,“陛下,域儿都这样,你怎么还凶他!”
庆明帝看都没看齐淑妃,只直射向床头。
元域眼内血丝如蛛网,他对上庆明帝,张了张嘴,半晌没吭声儿。
一步错,步步错。
他能感觉得到,这半年来因为接二连三的坏事,父皇对他大不如从前亲和了。
而今出了这种事,哪怕他是无辜的,可太子成了太监,这是古往今来头一遭的丢脸大事,换了他,他要有这样一个儿子,他也觉得丢人,给不了好脸色看。
之后他必定会遭厌了,甚至还会连累母妃。
他余光落在姜丞相身上,甚觉憋屈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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