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沉知
在遂城县这几个月里,他时常到爹娘坟前陪他们说说话。
从前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遂城县时,常常有?人问?他阿娘,为了个男人背井离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举目无亲的,值得吗?
他阿娘也只是笑笑。
她当然可以留在京城,等着丈夫五年期满从遂城县再次风风光光地调任回京,届时她便是朝廷命妇,风光无两。
可他阿娘却觉得,五年太久了,久到可以一些微小的不被?在意的变故会因为时间,因为距离一点点发酵,逐渐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她随着丈夫举家搬至遂城县,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开心,她心里亦是从不后?悔做这个决定。
邓砚尘小时候,父母也时常教导他勤勉用功,珍惜当下。
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即便来了京城,也时刻铭记于心。
他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那段时间在爹娘坟前倒也碎碎念了许多事。
比如?他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在边境如?何抵御敌寇蛮人、再比如?侯爷和夫人待他多么好。
当然,说得最多的便是黎将军和沈夫人。
他们夫妻两个都是要强的性子,谁也不愿意向谁低头。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一点点误会没能在当时得到化解,积怨越来越深,隔阂越来越大。
随军出征的那段时间,邓砚尘时常会看见黎将军晚上坐在营帐里提笔写着什么,或是将沈夫人的回信翻来覆去?的看,企图在里面?找到一丝柔情与关怀。
邓砚尘很能理解黎将军的心思,黎将军这个人总是说的少做得多,对沈夫人的爱意远远比别人想象的多得多。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像这对夫妻那般在遗憾和误解互相折磨。
即便许明舒虽尚未到及笄的年纪,可满京城有?意同靖安侯府结亲的人家不在少数,这也让邓砚尘察觉到了几分危机。
若非当今太子身体羸弱,凭借宸贵妃同皇后?娘娘的关系,一早她就该是命定的太子妃。
他总不能拖到许明舒许配了别人,亦或者是她有?了心上人的那一天,方才觉察悔之晚矣。
决心返京时,他做了这个决定,非常果断。
“明舒,我心悦于你,早在很久以前。”
邓砚尘看着她,目光中透着坚定。
“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没有?军功在身,没有?官职爵位,根本?没办法?同那些京城亦或者是皇宫里的皇子公子们相比,但我还是想将我的心意告知于你。”
许明舒惊愕地抬起头,又听见他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两三?年就好。我虽一无所?有?但胜在年轻有?的是力气打拼,只要两三?年,我会带着战功去?向侯爷提亲。”
他将自己藏在心里许多年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面?前的姑娘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邓砚尘朝她伸手,珍重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方才问?我,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同你坦白。明舒,我没办法?看着宫里乃至京城的皇子贵族打你的主意,即便他们其中有?人也是真心爱慕于你。”
“我会嫉妒,会心急。”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所?以,就算你对今日?之事还需慎重考虑,我也要告知于你。”
许明舒听着他的话,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鼻间更是酸涩起来。
她点点脚,纤细白嫩的手指拂过邓砚尘的眉眼,轻声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你?”
邓砚尘的目光同她对视,许明舒清晰地看见,他眼睫微微颤了颤。
许明舒望着他,眼中是积攒了两世的柔情。
“你说你一早就心悦于我,早到什么时候?”
邓砚尘没有?任何犹豫,“我第一次来侯府时。”
那一年,他初次来到靖安侯府,第一眼看到那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时,便猜想到她是靖安侯唯一的女儿。
一开始,她霸道的朝他要岁敬,邓砚尘因着她父亲的身份,同意了她无理取闹的要求。
不过是哄一个小姑娘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当他转身准备要离开时,她叫住了他,迫切地嘱咐他明年记得一定要来。
邓砚尘在小姑娘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似有?似无的期盼,他心里顿时生起一阵柔软。
在这举目无亲的京城里,好像还有?一个人牵挂着他,期待着他每年一次的到来。
被?人挂念,无论是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件叫人开心的事。
靖安侯与其夫人待他不薄,知晓他住在将军府同沈夫人之间气氛尴尬,每每回京总是替他找好借口叫他留在府中,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不说,更是破格提拔了他做侯爷身边的亲卫。
因此他不得不更为勤勉,以便更快追上其他亲卫的脚步,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好侯爷吩咐的每一件事,早日?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士,上阵杀敌。
几年下来,他住在靖安侯府的日?子越来越长,同许明舒见面?的机会也越发的多起来。
看着她从无忧无虑的娇气小霸王,成长成为一个稳重心思细腻,为家族事事考虑的大姑娘。
他欣喜同时也为他的姑娘脱胎换骨而感?到心疼。
正因为如?此,他便越想纵容这个姑娘的张扬与娇气。
他希望看见的是更多的时候,许明舒毫不掩饰开怀畅意的笑。
“那么早啊......”
许明舒说这话时嘴角是微笑着的,可眼泪却大颗大颗地从脸颊滑落,浸湿了邓砚尘单薄的衣衫。
炙热柔软的唇印在邓砚尘额头上,她张开双臂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多日?来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
她将脸埋进邓砚尘怀里,哭着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啊,你知道我看见成佳欺负你,看见你在慧济寺求得平安符,还以为你心里有?了其他的姑娘,你知道我心里又多难过吗!”
“邓砚尘啊,你真是个自私鬼,薄情郎!”
邓砚尘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脑,一手回抱住他,无奈地笑了笑,哄孩子似的哄她:“好了,我的确是个自私鬼,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第44章
那天夜里, 许明?舒拥着被子又哭又笑了一整夜,闹得沁竹差点以为她?着了魔障。
她?只是?太高?兴罢了,她?喜欢的人?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心悦于她, 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哪一次如此时开?怀过。
互相表明?心中所想后, 她?同邓砚尘一起追忆了许多从前被她记着,亦或者是?被忽略被遗忘在时间里的事。
她?的手?被邓砚尘温柔地握着, 抚摸间还能感觉的到他掌心里的薄茧。
一想到他常年奔波于边境, 还时时记挂着远在京城的她?,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 每逢年关想着准备什么礼物能?讨她?欢心。许明?舒心疼之余,内心不由?得被温暖占据的满满当?当?。
她?一边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邓砚尘的心意,平白错过了一辈子。
一边又暗自庆幸她?还能?有同邓砚尘重新开?始的这一世, 老天待她?, 终究是?不算太苛刻。
次日, 许明?舒睡到了日上三竿,盯着两个肿成核桃的眼睛起了床。
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围着武场和邓砚尘的房间乱窜,却一直没?有寻到他的身影。
不知怎么地,许明?舒不由?得慌了起来。
太美好的事总是?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许明?舒总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等到梦醒了一切恢复以往。
她?漫无目的地在侯府里晃着, 不知过了多久, 在马场前看见了那抹熟悉地身影。
邓砚尘今日穿着徐夫人?送他的灰色外袍, 头顶扎着一根深蓝色的发带,长身而立, 正站在那里专心地给苍梧梳理毛发。
许明?舒一点点朝他靠近, 他耳目过人?,尚未等她?走几步便朝她?转过身。
四目相对时,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许明?舒面色不对,明?显地愣了一下。
“醒了?”
许明?舒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要用晚膳时才能?看见你了呢。”
......
见许明?舒没?有说话,他歪头问?道:“眼睛怎么了,瞧着精神也不太好。”
许明?舒不想同他说那么多,只摆摆手?道:“有蚊虫飞进屋子里,没?怎么睡好。”
“晚上,我叫人?帮忙送些熏香到你房里。”
他放下手?中的刷子,解开?拴马的缰绳,将苍梧牵了出来走到她?面前。
“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外面骑马。”
许明?舒抬眼看他,目光一点点流露出欣喜,“那我去?换个衣服,顺便叫上裴誉!”
邓砚尘面色一凝,“叫裴誉?”
“叫他做什么?”
许明?舒摸了摸苍梧的毛发,道:“哦,你和盛怀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爹说我若是?外出要他跟在身边。”
邓砚尘皱了皱眉,小声道:“盛怀已回来了。”
许明?舒满脑子都?是?出去?玩,心不在焉道:“盛怀他昨日吃坏了肚子,这会儿正在房间休养呢,来不了了。”
说着她?快速的撸了几把苍梧,道:“你等等我啊,我换好衣服很快就回来!”
入了秋,天气一点点冷下来。
许明?舒换了身轻装,还不忘给自己多带了一件氅衣,随着邓砚尘一起去?郊外骑马。
裴誉倚在离他们不远的树旁,背对着他们闭目养神。
邓砚尘时不时地往后面看一眼,若有所思。
许明?舒见他半晌不说话,开?口道:“在想什么?”
邓砚尘幽幽开?口道:“我在想,你为何那么信任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许明?舒回头看了一眼裴誉,道:“其实主要是?因为他也算师出名门,他师父钟老将军刀术精湛,也曾经教导过我父亲一段时间。”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又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徒弟而已。”
“而且,”邓砚尘抬眼看她?,“我总觉得你对他的了解好像太多了。”
经她?的描述,许明?舒不过是?在裴誉筹钱给师父办葬礼时偶然遇见。
她?不是?一个愿意抛头露面,结交朋友的人?。
这一点,邓砚尘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自然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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