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沉知
她一贯挑嘴,太咸了不行,太甜了也不行。
萧珩不止一次地说过她娇气,可每次还是叫人撤走她不爱吃的?东西,记好?她的?喜好?做下一次的?准备。
当时的?许明?舒觉得?除却家人以外,这世上没有比萧珩更好?的?人了,能对她百依百顺,纵容她的?小脾气。
如今想来,当年的?萧珩必定是恨极了处处给他惹麻烦的?她。
许明?舒叹了口气,眼神中的?落寞一闪而过。
“不想吃吗?”
听到邓砚尘声音,她回神看向眼前冒着热气的?芋头,伸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邓砚尘似乎是察觉到的?心思,笑道:“其实所有东西本身的?味道就很好?,佐料加的?多了反而会觉得?腻。”
许明?舒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他这一说法。
从?前她也不是没吃过芋头做的?东西,前几口还觉得?好?吃,吃到第三块便再也提不起兴趣。
倒是这烤芋头,味道清淡香甜很符合她一贯的?口味。
她侧首看向邓砚尘,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在火苗的?晃动中忽明?忽暗,拨弄着炭火时认真专注的?模样格外好?看。
邓砚尘似乎很擅长?给自己寻找乐趣,总是有一双善于发觉的?眼睛。
每每到了冬季,军营里储备的?粮食只够勉强度日时,他会苦中寻乐同人烤几个芋头,或者出去打几只野兔来吃。
入春时,会在当地折一段柳枝,亦或是是几朵开?得?茂盛的?花制作成干花,夹在寄往京城的?信里送给她。
夏日炎热,他早起练剑归来会坐在廊下认真地看着蚂蚁搬家,蛐蛐打斗。
到了秋季,赏秋观月,是他每日辛劳后入睡前的?莫大慰藉。
他眼中的?世间万物充满了生机,和寻常人无法发现的?美好?。
明?明?他自幼饱受磨难,接连失去父亲母亲后,背井离乡寄人篱下,过着在刀尖下讨日子极为辛苦的?生活。
可他似乎半点都不在意?,他身上仿佛永远带着少年人的?真诚与朝气,这曾经?被她所厌恶的?人世间,于他而言甚是美好?。
许明?舒觉得?,邓砚尘身上的?朝气似乎是感?染了她。
一直到夜里她回房休息,都觉得?心情?极好?,看见什么都开?心。
就连沁竹捧着热水进?来帮她洗漱时,都忍不住问了她好?几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开?心事。
许明?舒没有告诉沁竹,她一个人守着心里那点小秘密,抱着怀里的?月儿枕沉沉入睡。
次日一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时,许明?舒便已经?醒了。
她昨个儿夜里睡得?好?,一夜无梦,醒来便觉得?浑身轻松。
推开?窗时,见盛怀和沁竹正在院子里打扫。
听见动静,二人同时扭头道:“姑娘醒了?”
沁竹擦了擦手上的?水,从?袖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小邓公子早起经?过咱们院把这个送了过来,说是帮姑娘修好?了簪子,叫您看看可还满意?。”
许明?舒伸手将?那枚簪子接过来,正如前世那般断裂的?祥云位置被他替换成了一截金色的?树枝,托举着这轮明?月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许明?舒没有犹豫,开?心地将?修好?的?新簪子插在头上。
正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时,听见盛怀小声嘀咕着什么。
“姑娘这簪子上的?树枝,同邓公子脖子上带着的?吊坠好?像一模一样......”
许明?舒皱眉,“什么吊坠?”
“就是邓公子用红绳穿起来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个。”
许明?舒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好?几次在邓砚尘脖颈上看见一抹红色,却不知下面挂着个什么样的?东西。
她也曾问过邓砚尘,戴着的?是什么。
他告诉她,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将?来叫他送给他的?心上人。
当时的?许明?舒怕触及邓砚尘伤心事没有继续追问,此时此刻她看着铜镜里的?簪子,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一截金色的?树枝,早在上一世她摔断了他送的?簪子时,邓砚尘就用它修补好?,再次送给了她。
在她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萧珩时,
在她为了萧珩同他多次争吵,不顾往日情?分时,
在她成婚当日,她凤冠霞帔从?府里出来,他满身疲乏躲在墙角不愿上前送她时。
许明?舒双手颤抖着,前世邓砚尘说过的?许多话此时在她脑海中格外清晰。
辗转两?辈子,原来从?一开?始,他喜欢的?人就是她。
许明?舒在沁竹和盛怀惊讶的?眼神中提起裙摆跑了出去,她一路飞奔,直到看见练武场那个熟悉的?身影方才停歇下来。
许明?舒缓步靠近邓砚尘,明?明?是几步的?距离,如同走了一辈子般漫长?。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朝他开?口。
“邓砚尘。”
闻声,少年扭回头略带惊讶的?看着她。
“你喜欢的?人,是我吧。”
第43章
许明舒不等他回答, 径直问道:“你在信上说,回京有?要紧的事做,亦有?想见的人……”
她顿了顿, 对上邓砚尘那双清亮的眼, 一字一字道,“你想见的人...是我吗?”
这话一经出口, 饶是许明舒活了两辈子也不免觉得面红耳赤。
她眼神慌乱, 一时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语无伦次道:“抱歉, 我这样?问?可能有?点冒失。但是邓砚尘...我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邓砚尘紧绷着的神情在听见她的话后?放松下来,他伸手挠了挠头,眉眼带笑道:“被?你看出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 看向她, “其实在返程之前, 我也已经做好同你表明我心意的准备。可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病了……”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邓砚尘。”许明舒打断他的话,眸光带着晶莹。
许明舒望向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心口涌上的酸涩蔓延至五脏六腑, 声音里都是带着无法?掩饰的委屈。
再早一点, 要是她能再早一点知道的话,
要是她能多点耐心, 而不是一门心思的扑在萧珩身上,多留意身边人, 身边事, 兴许上一世就不会有?那么不幸的,事发生了......
怎么办啊许明舒, 那么好的邓砚尘,那般真心待你的邓砚尘,你却误了他一辈子。
“你说得对。”
邓砚尘认真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上前几步,替那姑娘温柔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他语气突然放得很轻,“因为我之前,总是有?一些顾虑。”
许明舒抬眼问?道:“什么?”
邓砚尘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很多,但自古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又何况是在京城这样?看重出身地位的地方。你是侯爷的掌上明珠,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想,就是天潢贵胄也嫁得的,我对你的那点心思不过是妄念。”
“更何况,”他顿了顿,“我在意的是你知道这些事后?,心里会怎么想我?”
“是会因为我对你生出了觊觎之心,因此疏远我吗。”
“是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从此同我不相往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话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它烂在心里,一辈子不被?旁人知晓。”
她咬唇,将涌上来的汹涌泪意努力憋了回去?。
祥云样?式的簪子在摔断后?被?他细心地修补,替换成了他娘亲留给他的金色树枝。
她曾问?过他,这枚簪子叫什么名字,邓砚尘遮遮掩掩了许多次,都未曾透露给她。
可是最后?,她还是从工匠那里得知了名字。
明月别枝。
别枝,别枝......
当时的许明舒只觉得是他一时兴起取得雅称,如?今再回首,方才发现,他早在很久之前便用这种方式像她表明心意。
劝她及时回头,不可深入穷巷。
只是当时的许明舒却小人之心地以为,是他误解于萧珩,对萧珩心怀敌意。
前世,闲谈时她不止一次地问?起过邓砚尘,日?后?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亦或是有?没有?喜欢的人。
每每问?道这些时,邓砚尘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从来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个在战场上手握银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个做什么都乐观沉着的邓砚尘,偏偏在面?对她的事时,总是会陷入重重顾虑之中。
若是她没有?重活一世,多了同邓砚尘朝夕相处的机会。
若是她今日?没有?发现那枚簪子的秘密,没有?当场过来质问?邓砚尘,她怕就像前世一样?,自己始终不知道邓砚尘的心意,不知他一早就曾爱慕于她。
而他,甚至会同上辈子一样?,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同她保持着妥善的距离。
幸好,老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这一世,靖安侯府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而他们还有?未来许多个日?夜能够诉说这些年的相思。
许明舒拉住他的袖子,执着地问?道:“那,为什么从苏州府回来就决心同我表明了?”
难不成出去?的这段时间,他另有?奇遇?
邓砚尘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看着他捧在手心里的月亮另许他人,无论同她携手一生的人是谁,他都不会放心。
他没办法?再压抑他心中对许明舒的渴望,就像是身处荒漠已久的树,无时无刻的不再思念着水源。
无法?控制,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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