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 第66章

作者:顾沉知 标签: 穿越重生

  她静静地望着光承帝,想从他面容上捕捉些细微的情?绪,从而验证她心中的猜想。

  沉默良久后,光承帝突然笑了,“朕从前费心替他谋划,他不领情?,如今倒是开?窍了。”

  顷刻间,王皇后的心随着他落下?的话音跌入谷底,她似乎能?听?得到自己的唯一仅剩的那点执念,在这一刻如同紧绷着的绳弦断裂开?来。

  王皇后以为他会惊讶,会觉得七皇子痴心妄想,可万万没想到光承帝会是这幅神情?。

  她不在意许明舒嫁给谁,左右当初是萧琅亲自提出退掉了的婚事,也不在意今后靖安侯府的滔天权柄会落到谁头上。

  迎娶许明舒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但是唯独萧珩她接受不了。

  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弄嘲地说道,“看吧,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甚至都不如一个歌妓之?子。”

  萧琅成长至今日,早在几年?前就?到了该议亲事的年?纪,王皇后对此也时常劝解他早日成婚,可萧琅自己不愿意,那几年?他身体不好总是会担心自己今后会成为别人的负担,拖累人家?姑娘半生。

  自己的儿子说出如此消沉的话,宛如利刃时时刻刻剜在王皇后心口,折磨着她整夜整夜睡不好。

  她将此事告知于光承帝时,那位薄情?寡义的皇帝对此毫不在意。

  她以为他就?是这般的性子,国事繁忙不愿为些家?长里短的琐事烦忧。

  如今他却?当着她的面说,不枉他当初为萧珩费心谋划。

  王皇后不知自己是怎么应付完光承帝,从御书房内走出来的。

  她迈出房门时,看见不远处的石阶下?站着一位身着青色官服的人,在等候皇帝召见。

  王皇后看清那人的面容,朝他走了几步。

  只见他掀起官袍行?礼,恭敬道:“臣都察院御史许昱淮见过皇后娘娘。”

  王皇后笑了笑,开?口道:“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许御史了,今日进宫是有事同陛下?商议吗?”

  许昱淮点点头,“都察院有些政务要向陛下?禀明,过几日家?母过寿,臣今日顺便接宸贵妃娘娘回府。”

  王皇后神情?缓和,淡淡地开?口:“你们一家?兄弟姐妹关系融洽,真是让人羡慕。”

  “皇后娘娘谬赞了。”

  许昱淮回了话,却?见皇后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敢抬头,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宽大的官府随风飘动。

  头顶的鸦雀飞过放晴的天空,转瞬间又?消失在层层宫檐中。

  良久后,王皇后盯着他青色的袖摆幽幽开?口:“京城常年?都是这样风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这几年?旱涝频发,就?连花园里最常见的花都长势不佳,得人勤加更换才能?维持着花团锦簇。人站在宫里待得久了,便误以为繁华易得......”

  王皇后的一番话听?得许昱淮云里雾里,总觉得不是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许昱淮凝神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明白其中深意,尚未开?口询问,便又?听?见王皇后笑着对身后的人说,“高公?公?走路怎么没个声音,吓本宫一跳。”

  高公?公?躬身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见娘娘同御史大人说话,怕惊扰了您,没成想还是吓到娘娘了。”

  王皇后笑得温和,“可是陛下?叫公?公?来传许御史进去了?”

  高公?公?点点头,

  王皇后转过身,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既如此,御史大人便快些去面见陛下?吧。”

第63章

  靖安侯府这几日十分热闹, 两年内府中增添了两位小辈,人丁兴旺了起?来?。

  靖安侯不必在?外征兵打?仗,四房称病推了户部?的职位, 闲暇在家。三房许昱淮近来也将公务搬回家中处理, 又从宫里接回了宸贵妃许昱晴。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继老侯爷去世后,还是头一次如此完整地?聚在?一起?。

  余老太太抱着两个孙子眉开眼笑, 整个人也仿佛在?这段时间容光焕发, 看着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今日?府中为她办寿宴,一清早丫鬟小厮就?开始忙碌着, 各司其职迎客的迎客,洒扫的洒扫。

  许明舒一早就?开始往门外瞅着,自宫里一别?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邓砚尘了。

  她心里想得紧, 可又顾及着他的伤不敢同邓砚尘讲。

  他自从北境回来?以后, 还从未能?安安稳稳地?休养过。

  邓砚尘这个人平日?里对待自己的事?情上格外的少言寡语, 只要许明舒一开口,他就?是血流三尺也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跑过来?见她。

  这几日?邓砚尘能?在?将军府待得这么安静,兴许真的是在?和黎瑄将军和沈夫人坦白。

  想到这里, 许明舒耳廓不由得热了起?来?, 甚至不敢面对一会儿要过来?给余老太太祝寿的这对夫妻。

  活了两辈子, 许明舒第一次发觉自己居然?这么没出?息。

  许明舒捂着脸, 陷入羞愧时, 沁竹欢快地?从外面跑进来?,道:“姑娘, 你要出?去吗, 我方才见将军府的人来?了,想必小邓公子也已经到了!”

  邓砚尘来?了不先来?见她, 估计是觉得她这个时间根本没睡醒,跑演武场找长青和小齐他们去了。

  许明舒想了想,觉得还得是自己主动去寻他。

  也罢,姑且再让她主动几次,待到他提了亲就?不必再守这些礼仪规矩了。

  许明舒到达演武场时,没见到长青和小齐他们,出?乎她意料的是,站在?邓砚尘身边的那个人竟然?是裴誉。

  邓砚尘拿着手中的长枪像是在?比划着什么而裴誉抱着怀里的刀站在?一边看得认真。

  许明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到他们二人坐下休息了方才走过去。

  她和邓砚尘的事?早就?被裴誉察觉到了,见她过来?,裴誉默默地?行了礼退了下去。

  许明舒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狐疑道:“你俩怎么凑一块儿了。”

  邓砚尘拉过她的手,说:“互相请教,他教我用刀,我告知他使用长枪的技巧。”

  许明舒点点头,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这段时间裴誉怪怪的。

  不过他的事?她也不是很?在?意,这辈子只要裴誉规规矩矩地?在?她爹爹身边做事?,前?世那些恩怨她便不再计较了。

  如今她父亲靖安侯被夺了兵权,四叔辞官养病在?家,她姑母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受宠。

  在?外人眼中,靖安侯府似乎变得没那么兴盛,但只有他们自己人方才明白,如今才是最最安稳的日?子。

  许明舒做出?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所有事?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扭头,看着邓砚尘挺立的侧脸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邓砚尘对上她奇怪的表情,也跟着笑。

  “我倒是好久没见过你这样孩子气的笑了。”

  许明舒拉着他的手晃悠着,“我心里高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邓砚尘抬手摸了下她被风吹到嘴边的鬓发,盯着眼前?那张明艳的脸,眼中满是温情。

  “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他的姑娘短短几年,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勇敢睿智,行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邓砚尘感到欣慰地?同时,也觉得心疼。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希望许明舒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在?府中横行霸道,吵着向他要岁敬的小姑娘。

  他想了想,颇有些感慨道:“侯爷若是知道你这般被催着成?长,为了家人私下做了这么多,兴许会觉得疼惜。”

  毕竟那是靖安侯府全府上下,捧在?手心里一手养出?来?的姑娘。

  许明舒叹了口气,她若还是从前?那般模样,重活一世将变得毫无?意义。

  “人嘛,总不能?一直是小孩子。”

  邓砚尘凝神看向她,“我倒觉得像小孩子那般也没什么不好。”

  许明舒感到有些好笑,“我若还是那般秉性?,为家人什么都做不了。”

  “并不一定非要做出?什么贡献才算有意义吧,我想侯爷和夫人也从未对你有这样的期许。”

  邓砚尘望向湛蓝的天,“侯爷为你取名为明舒,希望你能?明事?理,知善恶,懂得舍也懂得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明舒,很?多事?没必要太为难自己。”

  他笑得灿烂,歪头看向她眨了眨眼睛。

  “更何况,今后还有你夫君在?擎天撑着,无?须你太过操劳。”

  心跳骤然?加速,许明舒觉得面上一热,不知是羞愧还是感动一股脑得涌上来?,烧得她感觉自己脸颊两侧快起?火来?了。

  她猛地?抬手在?邓砚尘心口位置拍了一下,皱眉道:“说得好听,提亲的事?你准备好了吗?”

  邓砚尘捂着胸口,佯装疼痛,“黎叔叔已经打?算今天和侯爷夫人说了,总要先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

  许明舒瞟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她拉着邓砚尘的袖口,满意地?笑了笑,“走啦,外面冻死啦我们去喝甜茶!”

  邓砚尘由着她拉自己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带上自己的枪。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走远后,廊下的石柱后走出?一道蓝色衣衫的倩影。

  宸贵妃许昱晴看着她们离开的放向,捏着帕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方才在?前?院时,黎瑄和沈凛向靖安侯夫妇提起?议亲的事?,许昱晴早就?对此事?心知肚明,便寻个借口出?来?走走。

  寻着记忆里的方向,不知不觉间她便走到了演武场,正巧看见两位青年在?哪儿比试。

  她是女眷,又是宫妃不便抛头露面,本想就?此离去,可转身时阳光一晃,许昱晴看清了其中一位身形修长单薄的青年手中握着的长枪。

  那是曾经经她之手每日?精心擦拭过无?数遍的亮银枪,是先帝为她夫君沈屹打?造而成?,全天下只有这一把。

  而如今,这把本应当放在?国公府沈屹灵位前?的长枪,出?现在?了这位玄衣青年手中。

  顷刻间,许昱晴明白这人是谁了。

  许明舒先前?在?昭华宫的话在?许昱晴脑海中不断回荡,她定下脚步,站在?廊柱后悄悄打?量着邓砚尘。

  青年肩颈端正,身形修长,长枪在?他手中挥舞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场较量完毕,青年收枪转身,阳光照耀在?他额头的汗水上,他朝身边人爽朗一笑,一双眼竟比夜里的星星还要明亮。

  那般带着少年人朝气的模样同记忆里白衣少年身影不断融合,恍惚间许昱晴仿佛又听见许明舒在?她面前?认真地?说,

  “沈世子之于姑母,就?如同邓砚尘之于我。”

  “姑母若是见过邓砚尘,就?能?明白我心不假。”

  许昱晴站在?哪儿,看见许明舒来?了又去了,看见那青年爱惜地?看顾着自己的枪,追随上许明舒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