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第一女官 第154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轻松 穿越重生

  “但今日朕先于朝堂问及天象,再于朝后,单召姜卿一人来立政殿,便是明示群臣,朕看重于你!”

  “接下来这段日子,朕不便做的,便委姜卿去做——替朕看看这朝上诸人心思,激浊扬清明真削伪,选一选这朝上不与太尉一脉同流者,可用者。”

  “宗亲是抵不住太尉的。”

  今日朝上一场明辩,皇帝看的分明,以长孙无忌和世家今日之权,宗亲无力抵挡。

  此番涉事宗亲,哪怕位高如江夏王和吴王,想要在长孙无忌手下保住命,都得靠皇帝提前安排,出手运作一下。

  那在将来,甚至是很快就要到的将来。

  他终究要自己出手,从舅舅和世家手中拿回属于他的皇权。

第91章 谋反案尾

  腊月中旬,下起了鹅毛大雪。

  太史局。

  姜沃从小火炉上拿起茶壶,为对面的贵客倒茶。

  李勣道谢,苦笑道:“我来太史令这里躲躲清闲。”

  姜沃含笑:“好,这间师父的屋子,就借与大将军躲麻烦。”

  袁天罡屋里的摆设姜沃都没有动,只会打扫落尘。甚至连师父原本随意堆在地上的书和竹椟,她也依旧让它们留在地上,就像时光永远停驻在这间屋中一样。

  若说如今朝上谁最坐蜡,无非是李勣大将军了。

  太尉一脉,宗亲一脉,都在催他表态。

  以至于都快过年了,李勣还得一大早从府中躲出去。

  不过,他到太史局来,也不单为了躲清闲,也是有话要说。

  李勣真决定什么事后,说话一般就不爱绕圈子,直接道:“我与太史令相识的也早,此时又都为陛下,有话我就直说了。”

  “大将军请。”

  李勣道:“太史令应当也看得出,是太尉要动江夏王——薛万彻是自己找死可以死,江夏王实不当。”

  “吐蕃今年可不安分。”李勣端着茶盏,也端出了一种肃杀之意:“太史令出使过吐蕃,回京后就曾因吐蕃事上过奏疏,应当也有察觉。”

  “今岁上半年,吐蕃赞普——罢了,那赞普只是幼童,还是直接说禄东赞,发兵十万征洛沃,往东走了一步。”

  “下半年,再起兵征藏尔夏。下回,只怕就要打到白兰部和吐谷浑了。”

  姜沃点头,她既然关注吐蕃,今岁吐蕃起刀兵之事自然也知道。

  虽说如今吐蕃都没碰到一丝唐境,甚至为了表示谦恭态度禄东赞还曾上书想再求和亲事,但吐蕃不安分的心,已昭然若揭。

  李勣道:“若置江夏王于安西都护府,可暂震吐蕃。”

  “一来,吐蕃若再不安分,欲动吐谷浑,江夏王可领兵为援;二来,江夏王当年是亲送文成公主至吐蕃,对吐蕃地势颇为熟悉。再有吐蕃先赞普松赞干布,当年见江夏王执子婿礼,吐蕃待江夏王也会更忌惮些。”

  李勣喝了杯中茶:“但此话,我不好对陛下讲,更不可能于朝上站出来保江夏王。”

  他现在位置太敏感了,手握兵权,就应当摒弃外界一切声音,只听皇帝的。

  这会子为谁讲话都不合适,都会破坏这个平衡。

  但李勣从长远看,觉得江夏王若是受此事牵连殒命,于国甚是可惜。

  所以他来了太史局。

  他不能说的,眼前这位太史令能说。

  同为皇帝信臣,她比自己少许多掣肘——身后无家族,无婚配,无子嗣,孑然一身。

  她无牵绊,皇帝就不会觉得她说话有私心。哪怕她的观点皇帝不同意,也不会怀疑。

  果然,李勣说完,就见眼前这位太史令应了:“大将军虑的是,我会与陛下提及此事。”

  见她身无挂碍,这种敏感事都应的轻松,李勣难免有几分羡慕。

  又想起这次谋反事,其余人且不论,房家肯定是倒霉了——有子谋反,长孙太尉已经上书,按旧例罢房相配飨之荣。

  旧例是谁?正是倒霉的杜相杜如晦——他儿子杜荷参与太子李承乾谋反事,把亲爹给连累了。

  如今,房相才走不到五年,房家又闹成这样。

  当年‘房谋杜断’,都是先帝心中股肱之臣,必入凌烟阁的宰辅。结果身后事皆被不成器的子孙糟蹋,李勣叹道:“惜乎房相杜相。”

  姜沃低头直喝茶。

  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大将军还在这里感慨房杜家不肖子孙,连累房相杜相香火,殊不知自己的大孙子李敬业,将来武皇登基他起兵造反,连累的李勣大将军直接被掘墓砍棺,还不如房谋杜断两位宰辅。

  儿女一个不小心就都是债啊。

  姜沃看着眼前很有感慨的李勣大将军,想到这些年的往来,伸手再次给他添了杯茶。

  心道:别的不说,要是此番您大孙子还非要造反寻死,我一定给您求个情,让您能别被刨出来……

  两人喝过茶,李勣转头望着窗外的大雪,又叹口气:“只怕,便是太史令说与陛下,陛下也愿保江夏王——也保不住啊。”

  长孙太尉已经把江夏王和吴王得罪到这个地步,怎么会轻易收手?

  皇帝那句“请太尉切查之,若无实据不可连罪。”听在长孙无忌耳朵里,估计就是:懂了,去找点‘实据’把罪名敲死,然后利落地弄死他们。

  *

  新岁将近,京外忽然送来了消息——几乎就与谋反案同时发生,濮王李泰薨于均州。

  皇帝骤闻兄长薨逝,悲痛欲绝,罢朝三日。

  待新岁前最后一个大朝会,长孙太尉报上有关谋反事的处置后,皇帝便以此道:“如今濮王方去,思及父皇在时嘱托,如何忍心再株连如此多宗亲?”

  长孙无忌原坚不允,无奈皇帝早有准备,今岁早将诸王宗亲召回。

  宗亲都在眼睁睁看着等着此番处置结果:罪证确凿谋反之人也罢了,可其余人,若是由着长孙无忌肆意牵连、拿捏宗亲到不给人活路的地步——实没法再忍,谁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江夏王,下一个吴王。

  尤以长乐公主向皇帝道:“若以来往过密罪之,宗亲中谁无往来?”

  长孙无忌气的要命,长乐公主可是他的儿媳妇,居然在这儿给他拆台。

  长乐更是无语,只觉得跟现在的舅舅兼公公,简直无法交流——今日行此株连事,将来不怕旁人依样套在长孙家身上?

  今日给宗亲留一步余地,也是来日为自己留一步余地。

  永徽三年末。

  房遗爱谋反案落定:主谋荆王李元景、薛万彻、房遗爱、柴令武赐死,高阳公主、巴陵公主、吴王恪国除宗谱,废庶人流昆州,遇赦不回。江夏王李道宗贬至西州都督府,门下省侍中宇文节夺职。[1]

  *

  这道诏令自中书省发出时,姜沃正与媚娘一起在窗前看一直未停的雪。

  媚娘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道:“自此宗室暗弱,太尉可安心了。”

  姜沃想到,这是她们两人第一次接触到权力的清洗。

  从前废太子事虽也牵连不少朝臣宗亲,然对她们来说,只能算是听闻和远观,像是听到新闻一样,并无太真切之感。

  也直到如今,姜沃才越发体会到,媚娘走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无法回头的路。

  正如李勣大将军,也只能冷静地站在‘这人有用’的角度上,提出试着保一保江夏王,而对吴王毫不提起。

  当一个人的不存在就能让皇帝更稳一些,而这个人本身又没有自保的权力,结局几乎就是注定的。

  姜沃转头看着媚娘:若以女子身登临帝位,她走的注定是一条浴血的路。

  是不可能一路风花雪月一般轻松干净,就能到达的巅峰。

  而她能做的,便是陪着媚娘这条血路,让她走的不再那么孤独。

第92章 这两人可用

  永徽三年。

  除夕夜。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到了。

  虽说腊月里有轰轰烈烈宗亲谋反案,牵连人众多,但这个年过的却格外热闹——皇帝跟舅舅长孙太尉罕见统一了想法,年过得热闹些去去晦气,也好辞旧迎新。

  长孙太尉觉得少了给他添堵的一众宗亲,来年朝堂必是一片清净蔚然,

  *

  皇帝自前朝宫宴而回时,留在立政殿的鱼和已经准备好了玄色大氅和灯笼。

  陛下与昭仪前两年除夕都曾出宫去,今年也不例外。

  媚娘也换过衣裳从后殿而来。

  李治一见便笑了:“这回怎么要穿胡服出门?”

  只见媚娘只将头发简单挽了发髻,除了必要的簪环银梳固定外,其余昭仪可用的花树钗步摇等珠翠皆不佩。

  衣裳更简单,直接换去了宫妃服制,改着一身青绿色胡服,窄袖,短衣,下为裤与长靴,很是利落。[1]

  这般胡服男女都可以穿,皇帝也曾见晋阳她们穿着此服去骑马。

  只是自媚娘为昭仪后,李治见多了她盛服明丽之姿,骤然见了这样英姿飒爽的驰射胡服,就多瞧了一会儿。因见胡服鞢韄带(腰带)上用以别匕首箭筒的扣,又想起一事:“不见此服,朕还未想起——你那选掖庭宫女习弓马、为护卫之事如何了?”

  李治记得,前年媚娘来与他说过,要置內教坊,教授掖庭宫女读书识字事。

  去岁又提过一事,想如选侍卫一般,选些体质出众的宫女,熟习弓马,以作护卫。

  当时皇帝还随口问了句,宫女?做什么护卫?

  媚娘当时带着嗔色睇了皇帝一眼,然后转头道:“陛下偏心。”

  皇帝:?

  后宫人都说他偏心媚娘,那媚娘说他偏心,又是偏心谁?

  见皇帝明晃晃疑惑,媚娘又回头笑道:“陛下偏心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