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暴雨滂沱,淅淅沥沥的秋雨断断续续下了小半个月,在九月廿二的入夜,又再度如第一场那样瓢泼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谢辞登车进宫,向老皇帝汇禀东宫皇太子谋反的最新进展。
早在皇太子找他的第一天,他反复忖度并与顾莞房先生等人商议过后,进禀了皇帝。
十日之前,每一天都有新进展。
然而想必老皇帝也有他的消息来源,同样了如指掌了。
偌大的玉泉宫,枝形连盏灯上的灯盏熄灭过半,玉阶两侧的没有点燃,大殿半昏半明。
哗哗的暴雨声中,老皇帝杀机毕现:“这个该死的逆子!”
“啪”一声,一个金黄色行龙纹茶盏掷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香炉砚笔墨洗奏折等物哗啦啦扫落一地。
皇帝暴怒过后,如狂风过境的玉泉宫终于再度安静下来,老皇帝抬眼,锐如鹰隼的阴沉的目光落在一直一言不发的谢辞身上。
颀长伟岸的黑甲身影,这个本朝最年轻手腕崭露却不逊冯坤蔺国丈当手段半分的新权臣,皇帝淡淡道:“攻讦之事,先交给李弈,皇太子谋逆一案交由你立即处理!首恶必除,从逆者需一网打尽!”
“至于从逆之下的文臣武卒,朕让薛荣安寥凯随你左右,由他们归拢之!”
皇帝声音苍老沉沉,一刹钻进谢辞的耳朵,却阴鸷如毒蛇一般!
谢辞蓦地后脊泛起一股凉意,刹那浸透全身,连四肢百骸和血液都瞬间冰冻。
——老皇帝这是要断谢辞的根。
陈晏千里迢迢,宁可冒着被人抓住把柄攻讦问罪的风险都要跑来中都,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昔年谢氏门下的旧势力。
这段时间他全力归拢,已经拉回来六七成。
这些人都是不信谢信衷通敌的,谢信衷这样的人,如非像北地这样触犯所有人利益的特殊情况,他的追随者忠诚度是非常高的。哪怕是北地,也有像秦显赵恒这样的人死死守下来了。
谢辞起点其实比李弈还要高的,即便是朝中那些不得不归附党派的普通官员,对谢辞天然好感度要更高。
就连保皇党,老皇帝的股肱心腹大本营之中,许多人亦是如此。
譬如老太师闻仲卿,阁臣吴伯益张元让,尚书商容杜敬宗,因为谢辞是老皇帝拉出来的,俱有几分缅怀和感慨欣然。
谢信衷之子,子承父业,一下子理所当然站在顶峰,哪怕他是那般的年轻。
老皇帝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所以要斩断谢辞的羽翼,将他牢牢钳制住!
东宫皇太子一事让他愤怒到了极点,但也来得恰到好处,不然谢辞站稳后老皇帝也会采取其他措施。
——东宫,储位正统,正如当初的谢信衷,皇太子也是保皇党们的信念和竭力维护的另一核心。
谢辞伪投东宫,诱使促成皇太子谋逆篡位,再反手禀告皇帝,亲手拿下李旻并率人扫清东宫一党势力,必成众矢之的。
老皇帝这是要断谢辞的根!
要将他真真正正变成一柄拿在手里的刀!
这一刹,谢辞忿恨到了极点,黑甲束袖下的一双手,倏地紧攒成拳,青筋暴突。
“臣,领旨!”
老皇帝双目锐如鹰隼,落在的脸上,谢辞毫不迟疑单膝跪地,领旨。
快步出了玉泉宫之后,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之上,哗啦啦的暴雨在黑夜之中下成一片白烟。
深秋的寒夜,雨水飞溅在他身上,谢辞对皇帝、皇家的愤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抬眸,幽深的冷冽墨瞳盯着暴雨,头脑却一片冷然的清醒。
冒着大雨快马回到府中,谢辞展臂,卸下湿沉的黑甲,擦干手,毫不迟疑,提笔手书一封。
“走地道,给冯坤!”
在这个深秋冰冷的寒夜,谢辞义无反顾地,投身冯坤阵营。
……
这封信,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到了冯坤的手里。
雨声哗哗,偌大的大书房之内。
冯坤看罢信笺,纵声大笑:“好,很好!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二十年了!”
从宫禁底层摸爬打滚咬牙到今日,部署了也足足十年有余,他终于等到了复仇的一天了!
从东宫太子开始吧,他终究会将这个天底下最尊贵视所有人为蝼蚁者狠狠的拽下,杀死他!让他以最狼狈的方式死去!
冯坤双目凌然。
笑声一收,他道:“传信给谢辞,让他准备一下,马上帮他接出他的妻子顾氏。”
那封短信就在书案上,冯坤目光落在其上,淡淡道:“所有拉拢胁迫,都不如本心相诱。”
可惜,这个道理老皇帝永远都不会懂的。
作者有话说:
诶,淬变的必经过程吧,明天接人,会有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哦嘿嘿(苍蝇搓手.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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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最佳的打开方式
接到冯坤回信, 谢辞眉目间那种砭骨的冷戾终于去了,“接”和“顾”两字入目,他心口一松, 有股柔和暖意自胸臆间升腾起来,身躯和神态终于渐渐回温。
他将信笺扔进火盆内, 顾不上擦湿漉漉长发,飞快束起套上衣衫, 匆匆往西路二进院的角房去了。
他是头一回觉得,冯坤挖的这个地道挖得还真不错。
穿过地道, 这边是个半旧宅子, 冯坤那边来了一个人带他们,黑衣高瘦, 叫殷罗, 站姿特别笔直, 谢辞一见这人,就从他身上嗅到沙场血气独有的那种军旅气息,不过很脸生, 谢辞不认识的。他是冯坤的暗卫, 应是头领。
谢辞打量一眼:“北军?”
殷罗淡淡:“一个阉人。”
三方都没有废话, 殷罗自怀里取出一块绢罗地图, 往半旧的方桌上一摊开——这地图明显是刚从一整卷的地图上裁下来了, 背面是镶裱的青色缎面,裁口很新很整齐。
谢辞和李弈对视了一眼, 立即往地图看去。
谢辞也不管这地图原来有多大是新是旧,现在第一重要的事情, 是赶紧先接回顾莞。
一想起她, 他心里越发急切记挂。
“她们在内廷, 接近冷宫的区域。”
地道图颇复杂,和黑色的排水渠纵横交错在一起,朱砂标记是暗门和机括的位置,殷罗重点点了几处红点,“这几个地方绝对不能涉足。”
谢辞扫视地图,飞速将其默记下。
殷罗言简意赅,非常简短说了几句就完了,“最好的接人时间是明日黄昏,人不能多,一边三个。”他淡淡扫了谢辞李弈一眼,“至于你们俩,相爷的意思,最好只去一个。”
黄昏时分,说晚也不晚,宫门也没有下匙,要慎防突发召人,一个人耽误晚来还好,若两个都找不到人,这就让人生疑了。
殷罗收起地图,很快就走了。
谢辞和李弈商量了一下,最后李弈留下来,谢辞刚接了新差事心情也差,不见人耽误一下好说,李弈却是要把明面上这些事全接过来的,朝中如火如荼中,他消失时间稍长会非常显眼的。
李弈吐了一口气,飞速掉头回去安排人了。
谢辞也是。
……
再说顾莞这边。
其实她挺好的。
那天跟着陆海德一路往宫内去了,先是被带到一处宫房,被两个中年宫女轮着一番又绵又密的摸揉检查,把脸洗过一遍,身上所有尖锐的零碎的东西都摘了下来,包括但不限于簪子、耳环。
顾莞身上的东西去了一半多,不过好在她备份多,每样都有剩。
之后沿着宫巷一路往深宫走,偌大的宫禁很静谧,偶见巡逻禁军和宫人太监,一色或无声巡戍或低头行色匆匆,只听见簌簌的秋风声,黄杨银杏的叶子不断往下掉,被风吹得纷飞起舞。
唯一不大爽的就身侧同行的是虞嫚贞。
虞嫚贞披着石青色大斗篷,怀里抱着一个橘杏色的襁褓,路上风大,她把斗篷解下来把襁褓包裹住,一岁多的小女娃脸白嫩嫩的,眼睛很大,就是有些怯,她不怎敢动,怯怯瞅着着宫巷和顾莞。
虞嫚贞身躯绷得很紧,前世没有一出她很紧张,抱着孩子像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尖刺。
顾莞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虞嫚贞,第一次在对方身上看到符合她三观的东西,母爱,虞嫚贞看得出来很紧张怀里的襁褓。
顾莞不由问:“你为什么不留在孩子身边?”
三岁之前,对于一个婴幼儿是很重要的时期,父母亲人有没有在身边的陪伴差别很大,她就不信虞嫚贞没发现这女孩的胆子特小,对她也不亲。
虞嫚贞蓦侧头,她哑声:“你知道,我上辈子这孩子没活下来吗?”
死于事故,失于刀戕,眼睁睁看着女儿哭声戛然而止鲜血满面,兵荒马乱,那些女人的笑声犹如魔音灌脑,李弈率兵飞马赶至,可已经晚了。
他杀光了那些女人,把害死他女儿的乱兵都全部五马分尸,可又有什么用!
虞嫚贞恨顾莞,她害怕,害怕重蹈覆辙,所有她从一开始就竭尽全力不择手段要爬出前世的泥沼,她想生回孩子,但她无法承受再来一次,她必须拥有保护娘俩的能力。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宫门到了,虞嫚贞紧紧抿着唇,转身快步抱着襁褓进了左侧的宫房。
顾莞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虞嫚贞上辈子好像是没了长女的,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她去世后李弈就立了这个男孩当太子,空悬后位。
她抓抓头,虐恋真糟心,不过虞嫚贞没有重男轻女,倒算一个优点,不过也不能因此掩过她的错瑕。
只是眼下吧,并不是和她算这笔账的时机。
虞嫚贞抱着襁褓往左边宫房去了,顾莞也没有理她,那她就住右边宫房,她不着痕迹打量着这个小小的宫院。
走了很长时间,一路穿大大小小的宫巷,抵达的内宫的生活区,顾莞看过大概的皇城布局图,她估摸着,她现在大概在冷宫附近。
所以这宫院的墙特别特别高,也是禁军能涉足的区域。这墙高得,顾莞除非长翅膀吧否则肯定没法翻上去的,外面有人守着,三人进来后,宫门就锁上了,除了每天菜蔬水衣等生活必需品交换时短暂开启之外,一完成立即锁回去,守门禁军和门内的宫嬷嬷都不会交流。
院内有一个宫嬷嬷,每天做饭收拾房间,完事以后就回角房关上门,从不说话以及任何眼神接触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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