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天空乌云滚滚,一场秋雨很快就要下来了,光一个失温已经让岌岌可危生命拉成直线。
她大声喊:“快!轻伤员,没负伤的,赶紧把受伤重的背起来,我们到那边!”
她睃视片刻,赶紧往一个朝南倾斜的崖壁方向一指:“谢梓!快,快马回去,拉帐布和军医药物来——”
她盯了一线天口子一眼,口子连攀滚下来的北戎兵都停歇渐稀到到不见了,料想必然是谢辞那边已经把战况和战场全面遏制住了。
顾莞赶紧拉冯坤坐起,把他往肩背上一扛,蹲马步,背了起来。
冯坤已经清醒了,就是没有力气,他一僵,下腹贴上顾莞腰背一刹,他下意识就绷紧了,丹凤目一睁脸色难堪,但顾莞吐槽:“哎你比谢辞还重啊!”
她背谢辞的当年,谢辞还年少。
不过将两人并论在一起,显然在顾莞心里两人是没啥差别的。
因为位置的敏感,猝不及防消失,冯坤不禁笑了起来。
紧绷,其实未曾,他失血过多,声音沙哑暗沉,低低哼笑了两声。
他垂眸看着顾莞,女孩的耳廓粉白圆润,头发乱蓬蓬的,半脸颊的尘土黑灰,不过手很干净,刚才给他止血之前匆匆用水囊的水冲了几次。
他回忆了一下,顾莞好像从来都没害怕过他,不管是他掌印摄权,他们危在旦夕,还是他剥冯茜的皮,还是后来的种种交涉宫变和借兵。
她紧张,恶心(冯茜),胆大,恳求,唯独没有害怕,她对他态度从来都没变过。
他垂目瞥她的时候,顾莞正费力想爬上坡,谢凤他们已经去帮其余伤员去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她走了几下哗哗泥沙下来人也滑下来,她赶紧扎马步稳住,龇牙咧嘴绕另一边远点的地方上去。
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还和他说话,“你别笑,别死了啊!”
秋风冷冷地吹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冯坤其实并不在意死不死。他未曾刻意想过自己日后如何,但他已经失去了奋斗的动力,灭了老皇帝满门,索然无味,感觉空荡荡的。
他不是没想过自刎相伴,生与死于他差别已不大,安置好范东阳等人,他心事也已了。
秋风索索,他身体渐渐感觉凉,听顾莞让他挺住别死,他哼了一声,凌乱的长发几缕披散下来,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有一种破碎阴柔的美丽。
别死吗?
他怔怔盯着秋风萧瑟的山野半晌,鲜血染红,黄草枯荣败伏随风索索而动,冯坤忽哑声问她:“若谢辞死了,你会如何?”
啧,这个问题真的太那啥了。
不过顾莞虽不爱听,但问的是冯坤原谅他了,她想了一下:“殉情肯定不会的,如果他活着,也肯定不会愿意我这样。”
“我大概会做一些他想做的,我想做的事情。”
身后冯坤的喘气声很重,声音也很低,顾莞担心他昏迷过去还说得挺认真的。
深秋的风很冷,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了。
顾莞语调有一点轻快,带着慨叹:“他毕生致力海晏河清,我便走遍繁华闹市,乡野村镇,替他看上一看,再告诉他。”
她小声说:“她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冯坤没吭声答她。
顾莞想了想:“等你老了,我给你送终吧。”冯坤很戳她,出兵和婚服,还有今天,她觉得自己当日借兵的时候称了表妹的名,也不能光占便宜。
冯坤气笑了:“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顾莞也忍不住笑了:“对啊,但我有孩子,儿子,女儿,到时候让他们替我做咯。他们到时拜祭,就喊你表舅父好了。”
冯坤嗤笑。
只是儿子,女儿,他咀嚼着这两个词,唇齿淡淡苦涩,他永远都不可能拥有。
冯坤许久没出声,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顾莞吭哧吭哧爬上一个斜坡的时候,站着喘了一小阵起,继续往前走的,风拂动冯坤碎发,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对谢辞俯首称臣。”
这也是他今日所为的一个小原因。
高傲如冯坤,绝对不可能。
说这话的时候,暗哑的声音又重新有一种锋锐。
顾莞嗐了一声:“谁说一定得对他俯首称臣呢?”
真是窦娥冤,谢辞从来都不爱别人对他俯首称臣,更甭提跪拜他了,就算以后真到了这一天,估计他都得适应好一段时间。
这只是实现理想的一种手段而已。
承载了好多东西呢。
“当皇帝好累好累的,”真不是矫情,想当一个心目中的皇帝,没有太重权利欲的人而言,这真的是负担,“他还那么多战伤呢,得好好保养,等老了我还想去看大好河山呢。”
她吐槽。
说的居然还真是真情实感的。
冯坤嗤笑一声,真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
他懒得搭理她,任由她嘚啵嘚啵说了好一会儿,不吭声,闭上眼睛当听不见。
顾莞很快说不下去的,那边南崖看着近,走起来挺远的,她吭哧吭哧爬坡,冯坤的手越来越冰,她嘴里轻快,但心已经提起来了。
她越走越快,希望谢梓快些回来啊!
不过好在,她刚刚攀到南崖前的平坡,便听见闷雷一般的急行军声音。
顾莞他们轻车简行,直接翻山过来的,他们连马都弃了,所以快。
范东阳率数万大军驰援,走不了这种捷径,绕了很长才绕过群山,没有舆图还撞了一段才直奔这边,终于赶到来了。
隆隆的马蹄声急促到了极点,离得远远,望见镇武军的军旗,顾莞大喜过望!
再近一点,往见范东阳的战马和身影,两人都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范东阳急切地往这边狂奔而来。
顾莞赶紧大喊:“快!我们在这边——”
作者有话说:
饭盒发了,不过是给呼延德的的,不是冯坤。今日之前,冯坤确实有死志的,但现在应该好一些了。
嘿嘿,给你们比一个超级大的心心!宝宝们~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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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冯坤的馈赠;李弈的底牌
雨终于下来了, 一丝丝落在脸上,风吹灰云翻涌,渐大了, 淅淅沥沥洒落在褐黄苍茫的寿台山脉和丘陵大地的战场上。
战场的黑灰和被踩踏的草荆搅合在一起,被雨水冲刷流淌了满地。
但所有人是喜悦的。
撑起了帐布, 砍了树杈拉开固定住,忙碌着把伤员抬进来, 军医陀螺般转着,却步履轻盈;各部迅如霹雳, 遍地开花扑灭溃败的北戎残兵, 传捷一声声,乱奔的北戎胡兵渐见渐稀了。
停下的各部兵卒越来越多, 大家淋着雨, 三五成群一屁股坐在地上, 扯着干粮袋咬着,相视笑着。
谢辞快步行走在医营中,他与荀逍用力相拥, 他俯身看负卧在窄小行军床的寇文韶。寇文韶和呼延德正面对战, 受伤不轻, 卸下铠甲的背部和肩膀刚包扎好厚厚的白色绷带, 披着一件不知哪里来的半旧里衣, 侧身躺着,一把攥着谢辞俯身看他的手, 笑得鱼尾纹都出来。
谢辞依次去探看了秦关、贺容、隆谦、庞栎、程谨等,以及他军中大大小小的普通士卒。帐篷已经运过来, 一顶一顶撑起来, 他一处一处医营探看过去, 温和地慰问了受伤的将兵们。
外面折返的将兵越来越多,笑声越来越明显,还有本部校尉吆喝赶紧撑帐篷进去的声音,大家胆子大起来,欢呼着装听不见,校尉笑骂着。
虽然这一战死伤了很多同袍,但这一刻,大家欢呼着,喜笑颜开,奔走着,跳喊着。
大声小声,远远近近传来。
深秋的雨水都浇不褪他们的欢呼雀跃和热情。
他们终于大败北戎了!
血战至今,几乎尽歼北戎主力。
北戎数十年内,将无再犯中原之力。
谢辞看罢了最后一处医营,他在漫山遍野的欢声中撩帘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九月深秋,雨水不很大,却冷,冰冻的雨水淅淅沥沥洒在战场上。
远处的群山如黛,起伏延绵,近处黑灰的战场上已经陆续撑起帐篷,兵士都被紧赶着钻进去了,但隐隐约约的欢笑声还在。
他伸出手,冰冻的秋雨落在他手心,只是他看到的却是雨下来之后初霁的天光。
硝烟被雨水浇洗干净,天微灰,天地山岭,一览无遗。
他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热。
在漫山的沁冷的雨水声,他听见马蹄声,霍转头望去,一袭黑色短褐精甲领口微微露出一抹红的纤长身影带着十数骑,自山麓后飞奔出来,沓沓马蹄践起灰黑泥水,越过平坦的坡地,风絮絮掠动顾莞的衣袂和鬓发,她把头盔脱了,举起来笑着冲他招手。
之后她双手持缰,远远往这边奔来。
她长挑坚韧,如风中杨木一般,距他越来越近。
谢辞刹那泪目,他提步,往她飞奔,一个策马,一个跑步,在长长的坡顶上,顾莞翻身下马,两人展开双臂,拥抱在一起。
雨小了,但风很大,这个坡顶是附近最高的制高点,站在此处,能俯瞰大半个战场,底下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远处的本部营部往这边折回来,底下一定顶帐篷已经撑起,给兵士替换干衣的军备车也正往这边拉着。
战场一地狼藉,只是这眼底下的一切,却有那么地美好。
“我做到了!”
谢辞深呼吸一口气,沁凉的空气入肺,他却有一阵心潮翻涌的感觉。
大破北戎,将其驱逐出关,五十内将无再犯之力。
当真正做得这一刻,他热泪盈眶,一句话出口,他跪在地上,俯身趴下去,双手捂住脸,哽咽地说不出下半句。
但没有人笑他,事实上大家都很激动,紧随谢辞而行的陈珞秦永谢云等大小亲部将兵和近卫,眼泪哗哗往下来,个个激动得难以自抑。
他们掩面眨眼,又哭又笑,见顾莞来了,他们纷纷侧头往后退了下去,体贴把空间让给两人。
谢辞笑着直起身,用手抹了一下脸,侧脸看正眉眼弯弯看着他、和他一起跪坐在他身侧的顾莞。
她刚才衣袂翻飞骑马奔上去的画面,不知怎地,谢辞忽想起肃州的时候,两人在陇山道截住了遣往相州加害谢家的人之后,两人在那个深冬的寒夜里,骑马奔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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