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黛
容与启齿:“就罚你,跪下请罪,叫我夫人三声姑奶奶,记得声音要大。”
闫为桉瞬间瞪大眼,“你说什么?”
容与不怒显威,依身高优势,目光往下睨着,“不愿叫吗?我不为难,挨下我三掌,你若能?活,这事照旧翻篇。”
闫为桉愣了。
容宿在旁和闫衡悄然对视一眼,自然也意外于与儿的?惩处方式,只是此事事关周丫头,与儿有心维护,他自不好插手。
最?后是闫衡狠狠心,替闫为桉做了主,不然又能?如何,失去尊面和丢了性命,看似两条路实际只有一个选择。
闫为桉:“爹……”
“叫!”
今日耻,闫为桉当是铭记一辈子,三声响彻厅堂满院的?‘姑奶奶’,叫得周妩都有点快折寿了,她不好意思,躲在容与身后,容与往她耳边轻语安抚几句,她才坦然几分。
喊完,闫为桉颓丧往地上一坐,仿佛生无可恋。
容与则放开周妩,缓步走过去,他弯腰,拍了拍闫为桉的?脸,只两下,再多?就嫌恶了。
“今日认了姑奶奶,以后记得尽孝。”
说完这句,他复又压低声音,拽扯着闫为桉的?衣襟,叫他呼吸艰难,随后冷声威慑,“她的?主意,你打不得。以后眼神若再敢乱瞄,这双眼睛,我亲手剜取,记得住?”
说完,他平静起身,重?新牵上周妩,笑容依旧和煦,神色是独面她时才有的?柔意。
周妩不知?他最?后对闫为桉说了什么,旁人也都不知?。
只见闫为桉原地发怔,半响后尝试起身,却没能?站稳,狠狠仰摔狼狈。
容与的?话,叫闫为桉心底战栗,寒意外溢。
他知?道,他说的?是真?。
打量那道曼妙娇娜身影的?代价,是他永失眼目,而这样的?条件,他换不起,更不敢换。
第32章
闫衡顾不?得面子, 连忙躬身将不成器的儿子从地上扶起,他余光觑看着容与?的脸色,自他迈步进堂, 闫衡便一直暗自观察着,确认其?步伐稳健轻盈,神容更是抖擞奕然, 明显不像带病硬挺的姿态。
加之容宿的态度,若他的宝贝徒弟真因玉莲楼的错失而功力尽散,此仇怕是早已?不?共戴天?, 又怎么会只是晾上他们一夜便宽容相见。
思及此, 闫衡终于谨慎确认,容与?的确并无大碍,只是那日他亲眼目睹容与?服用?药物?,若功力无损,那药效又显在了何处?
如此大费周折,他又不?是三岁孩童,实在不信桉儿口中所说, 一切只是玩乐一场。
思忖不?明,闫衡也无暇再顾量这些细节,只想无事最好, 此次出关, 他本有意与?青玄门?为盟, 庙堂居高,天?威难测, 当今圣上可宽度江湖各宗各派据山傍水而存, 可新帝上位又当如何施政,却还全然未可知, 眼下紧要关头,江湖砥柱如青玄门?、玉莲楼这些势强之派,合该放置私仇,团结各方,一应变动。
自从青淮山比武之后,闫衡一直在筹划此事,却不?想中途竟会闹出劫拦婚车的荒唐事,他被打个促手不?及,实在头疼不?已?,更恨自己管教不?严,将儿子惯得难当大任。
他今日特来化解,所幸一切进行顺利,只是除了口?头上的致歉表态,玉莲楼总要再予些实际的好处。
不?多犹豫,他从怀里拿出一包囊袋,抽解开收口?带子,从袋里掏出一柄锡铜蓝刃匕首。
他看向容宿,说明道:“宿兄,这柄短匕名为‘蓝羽’,是我玉莲楼创派之祖所留,更是玉莲门?世代继传的宝物?,只是除了创派三代,玉莲楼的历代楼主都是男子,这柄女子适用?的短匕便一直被高束封藏,百年间都未再遇合适主人,致使锋刃沾尘,刀鞘滞固。今日,我便借花献佛,也是替不?孝子赔罪,想将匕首赠与?门?主夫人,以?聊表歉意之诚。”
闻言,容宿眼神从那匕首上扫过一眼,只见刀身扁平,中脊隆起,锻铸有力,两面分别嵌着莲纹、卷云纹,格部更饰兽面,尖牙吞吐锋芒,的确是把不?多见的好兵刃,亏闫老头舍得拿出来。
只是这事,他不?好做主,便看向周妩,和颜问道:“丫头,闫楼主的话你也听到了,想要就?要,不?必客气,他儿子做了孽,咱们接下礼也不?亏心。”
周妩瞄了容与?一眼,见他也并不?表态,猜知到他大概是想她自己作主。
略微思忖后,周妩主动上前,向闫衡欠身施了个晚辈礼,婉拒言称:“楼主好意,晚辈心领,只是晚辈素日只会弹琴练画,对?刀剑利刃之类并不?擅通,若冒然收下楼主此礼,怕是会叫宝刀蒙尘,耽误它再寻合适主人。”
闫衡依旧坚持赠下,再次劝道:“这是哪的话,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用?刀的,何况青淮山这么多弟子,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教你一招半式,更不?必提容门?主时时在你身侧,他来教,最合适。还有,予你此刀是为防身之用?,桉儿犯错,却也算为一记示警,如今门?派纷争激乱,难避不?会将人目光投向你,你也不?必非要精练,学个三招两式能够防身,真遇紧急情?况,尚有自保之力。”
闫楼主此番言语确实诚意,周妩闻言几分为难,容与?在旁适时开口?,替她做了主。
“楼主既是好意,收下也无妨。”
周妩想了想,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她伸手接过短匕,掌心掂量分量,只觉确实偏轻,握柄偏圆细,正适女子着力。
她持礼,再次向闫衡欠身道谢,后者则连连摆手,怀亏无法接承。
此事就?算过去,中午的饭食,青玄门?终于?管顾,闫为桉已?实实饿了两顿,上了桌便开始不?顾形象地风卷残涌。
他是破罐子破摔,反正连姑奶奶这样?的屈辱称呼都叫了,多吃他们青玄门?几碗饭,又有什么?
见桌上有人这副吃相,周妩渐渐没了胃口?,只是顾及长辈还在,她并未提前下桌,只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拿出那柄蓝羽匕首,开始垂眼打量。
玉莲门?的宝刀,明蓝刀身,嵌印莲花,看着十分秀气无威慑,可它却是近身夺命的一柄无情?利器,就?连……就?连天?子寿宴,刺客所执,也是短刃。
……
用?完餐食,尽了主客之仪,容宿派遣门?中弟子送闫家父子下山,周妩则和容与?回了后山僻院。
路上,看出她的心神不?宁,容与?开口?询问:“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方才饭桌上给你夹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也未见你多尝两口?,倒是一直低头琢磨着那把匕首,这么喜欢?”
“不?是喜欢。”周妩喃喃低语。
她只是将这把匕首与?圣上寿宴遇刺事件作了联想,记得当时,三名刺客用?刀熟练,显然非日之功,可若放眼京城,谁有势力提前豢养忠仆死士,提前作谋?亦或许,这股势力并非来自京都呢。
“容与?哥哥,除了青玄门?,玉莲楼,江湖上还有哪些门?派略有威名?”
容与?不?知她怎会忽然对?武林之事感兴趣,几分意外,但也如实回道:“大大小小,还有不?少。”
“那只算距京百里以?内的。”
容与?稍思吟:“袖招堂,苍羽阁,半龙会,偏凤宫……大概这些。”
周妩又问:“这些江湖门?派,是否招纳女弟子?”
容与?:“只有袖招堂招收。”
周妩重复了一遍:“袖招堂……她们擅长使用?的兵刃是不?是匕首?”
“不?是。”
“那是什么?”
她一连追问数个问题,叫容与?不?得不?在意,他停下脚步,垂目稍打量,看阿妩模样?这般在意切迫,也只好先认真回说:“正如其?名,是袖衣,她们长袖之下藏针匿毒,其?堂中弟子皆擅暗算。”
原来如此。
周妩略觉失望,她本来以?为可以?寻得些关于?女刺客的线索,可当下又无从对?应。
容与?将她的神色变化打量入目,有些担忧,“阿妩为何会问起这个?”
周妩将手中蓝羽匕首亮出,述明情?况,向他解释:“在京时,圣上于?寿辰筵席遇刺客袭击,所幸圣体?安然未伤,而那日我也在场,看到那些女刺客十分擅用?匕首,今日又得闫楼主赠礼,于?是不?由猜想,那些刺客是否来自于?江湖……可是细节之处又并未对?应,此事大概是我多想。”
闻言,容与?瞬间拧起眉头,声音明显沉厉下来,“如此凶险之事,先前你竟从未与?我提过,擦肩凶徒,万一被殃涉,我……”
“没事的容与?哥哥。”周妩打断他的话,冲他展颜温笑,又踮起脚尖抚平他的眉宇,“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嘛,我懂得保护自己的。”
容与?拉过她的手,依旧觉得心有余悸,“那时我不?在你身边,若真的出事,我怕无法及时护你。”
听他语气严肃成这般,周妩挽上他手臂,撒娇轻哄着,“知道啦,以?后我们时时不?分开,有你在,什么我都不?怕。”
容与?并未被她轻易唬过,再次认真启齿:“阿妩,政事我知之甚少,但皇帝遇刺,查明主谋应是刑部职责所在,阿妩为何如此在意,迫切追疑?”
周妩并未打算相瞒,先前她未开口?,只因没遇合适时机,眼下容与?哥哥既率先询问,她自坦然告之。
“我兄长现调职刑部,正任审刑院使,承蒙圣上信任,此番他奉命横联大理寺众吏,调查刺客源属,我只怕刺杀一事涉及党政,阿兄在前,被有心之人利用?。”
容与?默了半响,再开口?,像是已?猜明她的意图,“你想介入此事,并且需要青玄门?暗中助力,可是如此?”
“不?是青玄门?,是你,我想你来帮我。”
周妩没有犹豫,当即表明求援之意,说完,又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贴耳小声,仿佛真是正与?他密谋大事,“我们自要暗中行事,岂可兴师动众,只你和我,我们悄悄去往随州,好不?好?”
容与?思吟:“随州?”
这个重要地点,估计兄长现在也才刚刚捋到。
她能先走一步,可除了这个,旁的更多细节,她却是一概不?明了。
周妩稍作掩饰,认真点头,“对?,我在京时知晓兄长已?寻得线索,所获证据正指向随州,我们跟行同去,如此,便可在暗中对?兄长进行保护。”
容与?半响未言。
说完这一通,周妩后知后觉,不?免有些紧张地看向他。
她当初同意更改婚期,最主要的原因的确是忧虑于?兄长安危,容与?哥哥那么聪敏,听闻她方才几句真言,应是很快能将前后之事缕清。
他会不?会在意,又会不?会怨怪……
周妩有些不?安地解释一句:“容与?哥哥,你对?我很重要,家人对?我而言亦同样?不?可弃,我诚心嫁你,盼愿与?你厮守,却不?能不?管顾兄长安危,逍遥置身事外……所以?我,我……”
容与?看她小心翼翼努力措辞的模样?,心头不?忍叹了口?气,哪怕知晓她当初点头应允婚事,更多只为权宜,依旧不?舍得苛责。
她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真真实实,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他所求?
无它。
“我答应。”
周妩一怔。
容与?落掌在她头上,轻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继续说,“我答应同你去随州,只凭玉莲楼的一把破匕首,能护住你什么?我在你身侧,任伥鬼不?敢来犯。”
周妩抓着他衣袖,稍稍闷声:“我以?为你会生气的。”
容与?望着她,“我气什么?”
周妩略迟疑,想了想才说:“嗯……吃我兄长的醋?”
“可能吧。”
周妩正紧张,容与?擦摩着她耳垂,又道,“所以?阿妩不?打算哄一哄我?”
“怎,怎么哄?”
容与?松开手,站直身子,身姿凛然挺拔,随后抬手往自己左侧脸颊上指了指,示意十分明显。
周妩松气一笑,乖乖踮脚,环上他脖颈,凑身过去亲嘬了口?。
‘啵’的一声,响音在静谧林间突显分明,周妩也错愕,害羞晃了下神,身姿不?稳正要往后仰去,容与?伸手,及时搂护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接入怀里。
“有话跟你说。”
周妩贴着他胸口?,鼻尖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雪松味,他开口?每落一字,胸口?都随之一震,叫周妩耳尖不?忍发热。
“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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