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色墨尘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裴寂是不愿相信,之后就是难堪,再之后便是心痛;涂一一怎么能如此做,她难道真的不念与自己曾经的夫妻情分吗,还有涂山钺那孩子,他难道就不知道阻止这件事?
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裴寂?
每日从朝堂回到府里,他总会听到几句议论,兄弟们说那时就看出涂氏母子不同,不知大兄为何会舍弃她们,如今才几年她们就占了荣朝半壁江山开国称帝,若是她们当初留在裴家,东州裴氏如今又是何种光景···
亲随们偶尔也有低声议论,说大郎君与那涂氏夫妻近五载,难道就不了解自己妻子的能耐么,他当初选了大杨氏,觉得大杨氏能担起宗妇之责,可看看如今,大杨氏已形同泼妇,与人家女帝如何能比,大郎君真是识人不清啊······
还有女眷们的议论,她们都想不明白大郎君怎会舍得放弃有那样聪慧长子的涂氏,就算大郎君不知涂氏的才能,便是念着血脉也不该放弃涂氏母子啊。
现在倒好,大杨氏是生了嫡长子,却是个病秧子,快三岁了还整日躺在床塌上,药汤更是不断,大杨氏又不能再孕,小杨氏的孩子也滑胎损了;虽则大郎君外宅里还有几个美貌女娘,却无一儿半女,现在他膝下荒凉,涂氏所生的孩子却改名为涂山钺,成了大钺太子······
这些私下里的言论越演越烈,裴寂虽然呵斥过,怎奈涂氏母子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毕竟是亘古未有的开国女帝与太子;还有涂氏女帝册立皇夫的事,人们心里如百爪挠心,裴寂又怎能完全堵上他们的嘴。
听得多了,连裴寂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尤其大杨氏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更是疯癫的厉害,指着裴寂骂他是活该;看着这样癫狂的大杨氏,裴寂忍不住的出神,他那时怎就觉得她温柔贤惠呢,怎就会觉得她学识慧敏,是宗妇的最佳人选呢。
一个机灵,他想到了涂一一离开裴氏那天的情形,他记得清楚,在涂一一对他动手之前,她是很认真问过自己的,道若她能担起宗妇之责,能与他并肩将裴氏发扬光大呢;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对了,他以为涂一一只是因为妇人妒意容不下大杨氏,所以才会那么说,他还哄着她莫要胡搅蛮缠,说她大字不识如何能做到这些。
之后就是她毫不留情的出手,现在想来,她当时说的都是真话,只有他自己当作笑话转移话题,才有了她的失望罢。
现在是他裴寂成了最大的笑话,涂一一不只能与他携手将裴氏发扬光大,她还能赤手空拳打下半壁江山;她给儿子更名为涂山钺,将她建立的国家定国号为钺,处处都是她对儿子的珍重,她要把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那个孩子,弥补他缺失的家族和父爱。
而他这个出身东州裴氏的长房嫡长子的阿爹,却在带她们母子回到裴家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与别人洞房花烛,甚至没有想过她们母子到了陌生的地方会不会不安害怕;难怪那个孩子义无反顾跟着阿娘离开,比起他的阿娘为他做的一切,他这个阿爹又有哪里对得起那个孩子。
此时此刻,裴寂终于明白那些人看着他时眼神里的含义;回想起这些,涂一一曾经的身姿样貌,长子的聪慧敏捷和玉雪可爱,忽然在他脑海里无限清晰,他们曾经相处的过往也清晰浮现;这些所有的记忆与场景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悔恨和惋惜等,种种情绪如一张大网,将裴寂束缚在其中,越收越紧,他就如脱水的鱼,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而随着涂氏女帝开国登基的消息传遍天下,不只王室与世家慌乱,就是各地的普通百姓也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更多的人持壁上观的心态,他们不信一个出身猎户的女子能治理好一个王朝,所以其他三州的人都还能坐得住。
若说中州王室与其他世家是震惊,还能想着抽掉兵力应对,那东州裴氏则是震惊加慌乱;消息传到东州裴氏祖宅,裴家老爷子和裴父都不相信,但随着每日的送来的新消息,他们不得不信,不说祖宅其他人慌乱,就是两位当家人也日渐慌乱。
随着慌乱更多的是悔之晚矣的心态,裴家老爷子和裴父其实一年前就已经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现在随着涂一一登基开国,涂山钺立为大钺太子的消息传来,他们的悔意放大无数倍。
当初他们两人其实都看出那个孩子资质不错,有过犹疑的;但只要一想到涂氏的出身,他们便又压下短暂的犹豫,还是选择了出身南州杨氏的大杨氏做嫡妻,再有李氏与杨氏的迫不及待,才会铸成大错。
也是他们一直习惯世家的高高在上,明明已经发现涂氏的举止异于普通百姓,甚至她明显通晓世家的这些规矩;也发现了那孩子聪慧非常,且也举止有度,根本不像是山野出身;但他们还是用固有思维来看人看事,就那么错失了这母子俩,也错失了裴氏更进一步的机会。
这两日裴氏祖宅里随处可听到议论声,毕竟当初裴寂带涂氏母子回来时很多裴家人都见过那两人,当时他们就觉得涂氏母子不凡,结果家里迫不及待定了大杨氏,涂氏母子气愤离开;如今呢,大杨氏生了个病秧子之后再无消息,听中州传回来的消息说她已有癫狂之症,可那涂氏却成了开国女帝,那孩子成了太子,他们又会不会报复裴氏?
裴父与老爷子又何尝没有这样的担心,不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当初裴家对待涂氏母子有些刻薄了;若涂氏就此沉寂,哪怕毫无消息,裴家人最多惋惜一声那个孩子,可如今涂氏是开国女帝,现在她正忙着朝政,无心对裴氏做什么,等哪一日她若真的统一了这天下,裴氏还能有好果子吃?
便是涂氏母子都不与裴氏计较,但世人都捧高踩低,如今涂氏母子的来历天下皆知,等涂氏统一天下之后,只怕裴氏会遭到权贵的打压,将会寸步难行,世家之首就不用再想了,更莫提将裴氏发扬光大。
父子俩在书房说话,裴父说起当初那涂氏是问过的,说她若是有能耐与谨之携手将裴氏发扬光大,裴氏可会考虑让她做宗妇;当时不只裴寂不信,就是裴父也没将她此言当真,更莫提还被李氏狠狠奚落了她几句;可如今想来,才知她那时并无虚言,她都能从最底层百姓成为开国女帝,将裴氏发扬光大恐怕于她来说如同儿戏。
说起这些,裴父忍不住的迁怒李氏,若不是她又是入府时的下马威,又是为大杨氏补齐洞房花烛夜,涂氏也不会那般快就对裴家失望;当时若是能好好安抚涂氏母子,徐徐图之,她未必不会接受平妻之位;若是后来发现了她的才能,到那时再将她与大杨氏的位置换一换也不是不可,却落得如今这样被动的局面。
也是因为这些,裴父将李氏禁足,扶持了一个侧室为二夫人,掌家的权利便交在她手中,李氏从此之后在裴氏的地位一落千丈;李氏不是没有吵闹过,但她也害怕涂氏的报复,知道裴父此举是为了裴家着想,可她还是难免伤心,然而她的伤心与裴氏的生存比起来根本不足为提。
父子俩商讨了几日,不是没想过派裴寂去联络涂氏母子,他们总觉得涂氏毕竟与裴寂有过五载的夫妻情意,若是裴寂尽心挽回,或许是有机会的;但随后知道涂氏已经册封了肃州府阎家的三郎君为皇夫,且还与皇夫共同理政,显然是很重视这位皇夫,他们便没了这个念头。
如今的涂氏母子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便是想见恐怕也难以见到。
最后,还是老爷子定下主意,要裴父亲去中州,务必说服王室与其他世家出兵,趁着大钺立朝不久镇压;老爷子还准备从裴氏及东州各处总共调兵十万,再加上王族与其他世家,怎么着也能凑够三十万大军。
你当老爷子真舍得裴氏付出这样多?其实他自己就心痛的不行,抽掉出这十万兵力,裴氏的兵力就剩不足五万守护;但东州境内还无人敢与裴氏为难,倒是涂氏最令人担忧,他宁愿冒险一试;相信王族与其他世家也不想看大钺发展起来,此时正是扑灭大钺的最佳时机。
裴父也赞同这样的想法,当即定下次日就启程前往中州,途中经过其他世家他也可去游说一二,争取能得到更多家族的支持;大家的利益都是一致的,都不想看到大钺取代荣朝,那就必须早做准备。
不说裴父这往中州一路的辛苦,等他到了中州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越往中州走,听到的关于大钺女帝的消息就更多,尤其听到那些大钺新政令,裴父何尝看不出这些政令会得百姓拥护,若这么发展下去,恐怕大钺取代荣朝也就是几年的时间,心里更加急迫。
到了中州裴氏的宅子里,看到人心松散,裴寂失神落魄,后院更是污糟一片,裴父忍不住的失望,更加后悔当初对待涂氏母子的态度;尤其在见到裴寂如今唯一的子嗣,也就是大杨氏所生的嫡长子裴衍之后,裴父忍不住的想起当初那个他抱都没抱过的玉团子。
大杨氏如今已经被裴寂关在院子里,每十日会由仆妇抱着小郎君裴衍去给她看一眼,其他时间并不允许她与孩子接触,怕她的癫狂之症吓到孩子,本来这个孩子就一直体弱多病,若是再受了惊吓,谁知还会出什么岔子,因而不管大杨氏如何吵闹,只有这点见孩子的机会。
裴衍如今已经三岁,已经懂了一些事;之前他还问过阿父为何这样待阿母,他其实也很想有阿母陪伴,但随着年龄渐长,再加上大杨氏越来越喜怒不定,裴衍也不再盼望去见大杨氏了,今年除夕之后更是自己就拒绝再见阿母,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神色郁郁寡欢。
宅子里的人都怀疑小郎君是被阿母吓到了才不愿去见人,就连裴寂也是这样以为的,因而只多派了几个人服侍他,由着他自己待着养病。
但其实裴衍如今的小身体里已经换成了大人的灵魂,他是在除夕那夜重生回来的;刚恢复意识的裴衍还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毕竟他原本已经是手握天下权柄的摄政王,与妻子李氏曼玉情投意合,两人膝下儿女成双,真正是春风得意时,哪知道他不过一场风寒醒来就又回到了儿时。
这让裴衍如何能接受,虽然在原本的世界他已经年近五旬,但他的几个儿女皆已成家立业,正是他与妻子享受二人世界的浓情时刻;如今忽然回到了儿时,他怎会不惦念妻儿,怎会不担心自己不在了他们的处境,谁知道长子能不能接好他的权柄,能不能护好家人。
就这样担忧几日,裴衍才被日日送上的药汤转移了注意力,他记得自己儿时身子是很康健的,哪里用得着日日服用药汤;这一注意才发觉他的身子竟然如此病弱,长到三岁就没断过药汤,去给阿母拜年时更是发现阿母像是换了一个人,行止癫狂不说,就是样貌都老了不少,哪里如他记忆中的阿母那般雍容端雅。
发现这些不对之后,裴衍这才从下人嘴里打听消息,越听越沉重;他这是到了哪里,这根本就不是他儿时生活的那个世界。
在他的记忆里,此时正是阿父与阿母情深恩爱的时候,他的妹妹也是在此时有的,生下妹妹之后,阿父与阿母儿女双全,生活更是美满;可现在呢,阿母癫狂,还没了再孕的可能;阿父变得沉郁,甚至还在外宅养了不少女娘,回来这边的时候少得可怜;这便罢了,阿父居然还迎娶了姨母小杨氏做了贵妾,这在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再打听到涂氏母子在回到东州裴氏祖宅第二日就与裴家切结关系,母子俩人都离开了裴家,至今不知下落;裴衍心里更是阴沉,他可是领教过裴意文的手段的,若不是裴家一直压制着他,若不是有阿母和李曼玉相助,裴衍根本没有把握赢过他。
如今他跟着涂氏离开裴家,没了裴家的压制,若那涂氏再尽心供他读书,裴意文本就聪慧异常,等他成长起来之后,自己将来对付他更难;裴衍根本就没想过他与裴意文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和平相处,他们是天生的敌人,身为嫡子的裴衍根本容不下裴意文这个所谓的长子,他必须是阿父的嫡长子才能成为裴氏的下一任家主。
打听不到涂氏母子的下落,裴衍暂时抛开裴意文,这一世他早早重生回来,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他有信心能更快掌握资源与人脉,也定会比前世更快位居高位,说不准还能更进一步,取代刘氏王族,将东州裴氏推到天下之主的位置上。
当务之急是要好好调养身子,习惯了前世健康的体魄,如今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可真是万般不便,莫说跟着先生读书,就是稍微劳神一点都会疲累非常,他还怎么筹谋以后。
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裴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母的癫狂之症惹了阿父厌弃,还是他一直病弱不得阿父看重,总之阿父如今待他很是淡漠,与前世待他的亲近完全不同;这怎么可以,若不能得到阿父的重视,他怎会成为裴氏下一任家主,若不是家主,他哪来的权利调配裴氏的人脉和资源?
幸而如今他面临的局势还不算太糟,虽然他一直病弱,但阿父如今只有他一个子嗣,只要他根据阿父的喜好投其所好,再有他的聪慧,定能重获阿父的亲近;至于裴意文,裴衍下意识忽略了他,这么长时间了无音讯,谁知他是不是与他那恶毒娘死在了外面。
好不容易自己想通了这些,裴衍还没有开始行动接近阿父,就得到了涂氏开国登基的消息,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前世的裴衍是没有见过涂氏的,就是他跟着阿父回东州祭祖,涂氏也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便是阿母也不允他见涂氏母子;裴衍只听家里人说过涂氏大字不识,样貌倒是够秾丽,可世家根本看不上这些,只觉得她更上不得台面;后来就在中州听到涂氏偷人被沉塘的消息,阿父与阿母严令家里人不得再提起这个人,裴衍也就将这人忘在了脑后。
若不是后来裴意文也来了中州,裴衍差点就忘了这对母子的存在;那时裴意文疯狂针对裴衍与阿母,说是为他阿娘报仇,裴衍只觉得他可笑,是他阿娘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他哪来的脸面报仇,因此,裴衍对他也不手下留情,一时间二人争斗不休。
可是现在涂氏莫名成了开国女帝,虽然传来的消息说她立的太子叫涂山钺,但裴衍就是笃定这个涂山钺就是裴意文,因为年纪这些都符合,应该是涂氏为他改了姓名。
裴衍现在不只是阴沉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重生了,还是来了另一个世界,怎么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对了;如今的形势,莫说他还只是一个三岁的病秧子,就是他达到前世那样的高度,面对一个开国女帝也会很头疼,更何况如今的他。
不是说那涂氏大字不识上不得台面的么,她是如何做到离开裴氏还能异军突起做了帝王的?
没见过涂氏,但裴衍了解他曾经的对手裴意文,也就是如今的钺朝太子涂山钺,他可是个记仇的主,等他长大了,他能放过薄待过他们母子的裴氏?
看来要早做准备,与阿父亲近的计划更是刻不容缓,裴衍根本不敢想若是没了东州裴氏的势力他该如何,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前去寻找裴寂的路上,裴衍还在心里暗恨,这一世的涂山钺可真是好命啊,涂氏带着他离开裴家的桎梏,还为他创下如今的基业;钺朝,只听这国号就能看出涂氏对他的看重,这是怎样的偏爱才能做到这一步。
而他自己呢,阿母已经癫狂,帮不上他分毫,还要他一个三岁小儿撑着病体去亲近阿父,为自己筹谋以后。
裴衍忽然愣神,这一世很多不同都是从涂氏带着涂山钺离开裴家开始的,可涂氏一个猎户之女,又大字不识,她是哪来的胆量带着孩子离开裴家的。
想到这里裴衍忍不住眯眼,难道这个涂氏也是重生的,甚至她重生的时间就是回裴家的时候?
第78章 小反派的恶毒娘(19)
裴衍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住, 若那涂氏真是重生的,就凭前世裴氏对待她们母子的做法, 他们的下场还都那般凄惨, 不说涂山钺就是个记仇的,只怕涂氏也饶不了裴氏。
更何谈造成涂氏母子那般下场的裴衍与他的阿母大杨氏,裴衍是了解前世的阿母的, 哪怕她在阿父与世人面前那般娴雅大方;若说涂氏的下场没有阿母的设计,裴衍根本就不信, 他是知道世家对子嗣的看重,当初裴意文资质慧敏,便是念着他,裴氏祖宅的人也能容得下涂氏。
而后来裴意文的下场就是裴衍的手笔了, 他下手时可是真没有念过情面, 所以裴意文才会死的那般凄凉和惨烈。
可以说涂氏母子的下场完全是大杨氏母子的手笔。
而现在重生的涂氏成了开国女帝,听闻麾下的军队勇猛非常, 若她真的打到中州和东州,不说裴氏的其他人, 只裴衍与大杨氏就是最先被清算的,想到这里,裴衍忍不住的打起冷颤。
等他被抱到前院,恰好与到了中州的裴父碰上, 裴衍先给阿翁问安, 道他一路过来辛苦;祖孙俩到中堂坐下等着裴寂回来,裴父便问起裴衍的身子,关心了几句便开始出神, 实在是他这一路上的收获太微薄了, 心里的失望蔓延, 越想越觉得世家前路无望。
原来没有大钺的出现时,各世家都以东州裴氏马首是瞻,只要裴氏提出的意见,便是有几家反对的,但最后还是以裴氏的意见执行;可此次裴父一路行来,每个世家听说他的来意是要组织兵力,各个推诿,都说他们已经收到王族谕令,已经派兵前往中州,再多的实在抽掉不来。
无论裴父如何说世家的危机迫在眉睫,那些家主们还是为难推诿,最多给裴父送上一些银两,说也算他们家族的心意,请裴氏招募军队便是;裴父也知他们是为了保留兵力应付以后,谁家都担心大钺会在何时打过来,总要保存兵力能应对一二。
习惯了以前的一呼百应,如今乍然受到冷遇,裴父很难适应;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涂一一在西北建立大钺,越靠近中州,裴父心里想的越多,若是那时将涂氏定为裴寂的嫡妻,如今裴氏会如何,只怕各世家与王族会更诚惶诚恐面对裴氏,哪里会有现在的冷遇。
裴衍看着阿翁走神,心里有些着急,难得阿翁来了中州,难得此时只有他与阿翁,若不抓紧时机与阿翁说清楚厉害,只怕再难有如此好的时机;于是他轻唤一声阿翁,引得裴父看过来,这才直言问他可是一路上不顺利,可是遇到了各世家的推诿,裴父哑然。
不过一三岁小儿,竟然能说出此等言论,裴父第一次正视这个孙儿,与他说起话来;回答了几句之后,裴衍正色请阿翁派人守住门口,他有重要的事情说,反正现下也无事可做,裴父便派他的亲随守在门外,他倒想看看这个小儿能说出什么来。
裴衍郑重说了他是重生而来的,裴父差点喷出一口茶水,这是何等荒谬之言!
其实裴衍一开始没有想过告诉任何人他重生的事情,一则太过骇人,二则他想扮猪吃老虎,这样才能更好发展他自己的计划;怎奈如今形势不由人,若是再不提醒家族注意,涂氏母子报复裴氏之后,裴氏还有什么,他裴衍一个病弱小郎君只怕会沦落为庶民,还谈什么抱负与掌控天下大权,那时只怕他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
掌握过天下最大权柄的人,如何甘愿沦为普通庶民。
因而,裴衍详细说了这两世的区别,并列举了裴氏只有家主才能知晓的一些人脉和密辛,来证明他说的都是实情;随着他说的话,裴父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再无半点轻视。
等裴衍都说完,裴父半晌都回不过神来,沉思良久才道:“阿衍是何时回来的?”
“今岁除夕之夜,一开始孙儿并不敢相信,只以为是病弱一时失魂,后来确认了很多消息之后,才不得不信,孙儿重生回到了幼时;那时孙儿以为上天给我重生的机会是让我查缺补漏,将裴氏发展的更好;哪知就得到了涂氏开国登基的消息,孙儿这才着急,想着与阿翁说清这件事;恐怕涂氏果真也有了孙儿这般的机遇,否则她不会有这般大的变化,而裴氏也不得不防她们母子。”
“涂氏母子在前世是何等结局?”
裴衍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说了,不说不行啊,若阿翁不知涂氏母子前世的遭遇,必然不会重视此事。
听完他说的之后,裴父沉吟良久,这才道:“难怪涂氏当初只在裴氏住了一日就寻机发作,看来她很清楚留在裴氏会有何等下场,这才带着那孩子亲眼见过阿父的所作所为后迅即离开;又暗中去了肃州府,仗着一身武艺拿下山匪,之后才筹谋造反的事,她这是真的要和裴氏对上啊。”
裴衍点头:“确实如此,孙儿以为她的想法就是这般;否则,她完全可以带着涂山钺过逍遥日子;若不是记恨前世她们母子的下场凄惨,她又何必起事造反,这可是刀尖上舔血的危险,只怕她真正的目的就是剑指裴氏,为前世的下场报仇雪恨,所以我们要早做打算。”
裴父默然,脑海里却如滚水翻腾;他现在相信了这个孙儿确实是重生回来的,否则,他不可能知道裴氏那么多密辛,这里有很多是现在的裴寂都没资格知晓的,可见这个孩子前世确实成了裴氏家主。
虽然这孩子说他前世位尊摄政王,将裴氏与世家带到权利顶端,但裴父就是没有半点欣喜,此时他的脑海里又想起当初那个玉团子;若是真如阿衍所说,那孩子只跟着自己这个阿翁学习几年,到了中州便可以只凭自己就与家族资源倾斜的裴衍争个旗鼓相当,后来还是大杨氏与李氏女倾两个家族之力相帮,裴衍才斗倒了那孩子,可以说那孩子是以一人之力与三个顶级世家斗。
前世那孩子什么都没有都能与三大家族争斗,这一世他已经是大钺太子,涂氏如今只有这一个孩子,自然会什么都给他;拥有这样可怕的势力,若那孩子真要来寻仇,只怕三大世家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更莫提他背后还有那样果决的涂氏支持。
到此时裴父的悔意到达了顶峰,他当初明明看到了那孩子的资质,为什么就不能再好好观察那母子几日再做决定;还有李氏与大杨氏的愚蠢做法,自然也有裴寂的纵容,当然还有裴父自己的冷眼旁观,这一切硬是给裴氏拉了两个最可怕的仇人。
裴衍并不知他的阿翁此时看着他有了嫌弃之意,万事最怕对比,哪怕他也算是人中龙凤,可只要想到涂山钺,裴父如何能不悔,何况这一世的裴衍还伤了身子,成了一个病秧子,裴父只要想到当初的玉团子,便在心里暗自嫌弃;何况还因为裴父对大杨氏的厌弃,自然也会牵连到如今的裴衍,必然不会如前世那般亲近裴衍。
而裴衍又如何发现不了阿翁待他不如前世,前世的亲近与重视如今一概没有,大抵在他眼里,如今的裴衍就如裴氏其他小郎君一般,无足轻重。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裴衍压下心里的不满,再次提起应对之策;裴父也终于回神,就算他如今有再多的悔意,那孩子也不是裴氏子弟了,他已经被涂氏改名,成了涂氏的继承人,与裴氏再无半点关系。
更何况裴父再清楚不过,若涂氏母子上一世真的遭遇了那些,不说那孩子为母报仇;只说涂氏偷人被沉塘,这不用想就是李氏与杨氏的手笔;不说裴父见过的涂氏目光纯澈清正,不会是这样的人,就说裴氏祖宅那是何等的规矩严密,便是涂氏真有偷人之心,她也没有机会,除非有掌家权的人设局;以杨氏对涂氏的忌惮,以李氏对涂氏出身的厌恶,这两人联手设局陷害涂氏再正常不过。
若真是如此,若那涂氏真是重生的,她能放过这些人才怪,难怪那时她对裴寂出手的时候半点余地都不留,若不是顾忌当时的她不是裴家的对手,恐怕那次她就能要了裴寂的性命。
看来现在的裴氏就是为了自保也必须与涂氏对上,不然涂氏现在是腾不出手,一旦有了机会,裴父不信她会放过裴氏,不说所谓的前世恩怨,就是这一世,裴家待她们母子也很过分,哪里能讨到好处。
既然眼前这个孙儿是从五旬年纪重生回来,裴父也不再将他当作小儿看待,便与他说起这一路过来的经历,道根本得不到其他世家的支持;裴衍蹙眉,他也没想到只是涂氏登基就能带来这样的影响,若这些世家还如一盘散沙,根本就不会是涂氏的对手。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肃然道:“阿翁,为了裴氏的将来,孙儿建议我们也起事罢!”
裴父豁然抬眼,震惊道:“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阿翁也知世家联合无非是为利益,原来没有大钺的崛起,刘氏王族一直被我们掌控,各世家自然以裴氏马首是瞻;如今大钺的势力摆在那里,人都有私心,哪个世家都会首先选择保全家族,这样的话,我们的号令他们只会阳奉阴违。”
“只有我们也起事,就拿此次王族对平叛不作为当借口,也算是师出有名;如今三州之地还属东州裴氏势力最大,我们取代王族行事,将这些世家都打服了,之后的事自然是我们说了算,那时我们讨伐大钺,再不会如今日这般掣肘,阿翁以为呢?”
裴父看着眼前三岁小儿眼中尽是厉色,终于确信他说的这些,也更确定他前世确实当过摄政王,否则不会有这样的决断;但他才是如今裴氏的家主,他要想的不只是家族的兴亡,还有家族的千年声誉,因而,他满是犹疑。
“阿衍你要知晓,若是功成还好,若是事败,裴氏就会沦为乱臣贼子,千年的清名将会被污名掩盖,如何能对得起裴氏的列祖列宗!”
“可是阿翁顾虑的是裴氏还在的情形,若是裴氏都不在了,还计较清名与污名有何意义?如今是裴氏的生死存亡之际,我们是涂氏母子真正的仇敌,不若其他世家与刘氏王族是有退路的,若不能统一这些势力,裴氏很快就会消亡,又如何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裴父陷入两难境地,半晌后才道:“兹事体大,阿翁要与家族商议过才能有定论,也要问过你阿父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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