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时煮酒
她半张脸隐在黑暗中, 半张脸被笼罩在日光下, 像团不甚清晰的影子。
珀斯看见她眯着眼睛,正往他刚才站着的地方看,好像在找他。
他突然反应过来,既然她也是自然人,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 她是看不见他的。
珀斯松了口气,移动到门边, 手按上冰冷的门把手。
他抗拒看她,但是那里是唯一的光源, 这种犹如置身深海的感觉太怪了,他必须有个能转移注意力的参照物才行。
就像她是海面上的太阳,他想获救,只能盯着她看,以获得一点继续往外走的力量。
但她看不见,在珀斯就像海里微小的浮游生物,在她眼中不起波澜。
他深吸一口气:“我去准备一下,晚点再过来。”
珀斯手上那沓病例被他捏到发皱,莱尔耸了耸肩,不甚关心地冲着黑暗中挥手,然后转头,继续看向对面。
腕上光脑轻震,她低头查看。
贝利亚:[这是她们俩的排班表,这周的二三五都是晚班。]
[你想好怎么脱身了吗。]
莱尔漫不经心地回复:[有点思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那边隔了很久才发来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有大麻烦了,班卓从砂之海事件全身而退,是因为他向内阁那帮人妥协了。]
[繁衍计划将被全面叫停,中央实验室和这个计划相关的资料和数据,会在两天后被封存。]
莱尔:[听起来对我有利。]
贝利亚的长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她很抗拒和莱尔直接交流。
文字表述太慢,想了又想,她还是拨通了莱尔的通讯号。
“首先,这事对你非常不利,资料封存前会被全部都筛一遍,没用的直接销毁,有价值的留下,算是曾经花费那么多代价的证明。”
她语速很快,没有一句废话:“砂之海传上来的资料,系统还没审阅,一旦开始人为干涉,就表示你的可用时间从一个月缩短到了四十八小时。”
从事出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两个月,离三月之期还有时间,但现在被强行缩短。
“你和我说这个的目的是?”莱尔问道。
“你……能不能来看看温顿。”她稍显犹豫:“和莫托的订婚提前了,婚礼也会秘密举行,他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不。”莱尔断然拒绝,她没有这种义务,语气古怪:“我印象中,你好像不是会为了孩子的精神状态就开口求人的性格。”
贝利亚爽快地承认了:“有一些状况,需要他在仪式上保持镇定,确保仪式开始前,他不会惹出麻烦。”
连这位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都无法控制,不难想象温顿的精神状态得差成什么样了。
“我告诉他们你死了。”贝利亚说。
“那不是挺好。”她随口说:“怎么,新计划和泰利耶有关?”
“是。”贝利亚不得不承认她很敏锐,说:“你有兴趣?”
还没等到莱尔的回答,她就继续往下说,被莱尔直接打断:“对你们的计划没有兴趣,也不好奇。”
莱尔说:“一般情况下,坏消息和好消息总是同时出现,那么那个好的呢,是什么。”
贝利亚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什么都没了解就直接得罪了她,和莱尔站在对立面。
她收拾了下复杂的情绪,说:“好消息是这事项依旧由班卓主持,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争取到了这个权限。”
莱尔嗤笑:“这种程度,也能算是好消息?”
“我还没说完。”贝利亚有些无奈:“他身体出问题入院了,这事可能会被延后,说不定你能支配的时间会更长。”
她没忘记把班卓和莱尔现在是病友的事情告诉对方:“你们俩现在在同一家医院。”
“条件?”莱尔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淡声说:“利益至上,无利不起早的贝利亚博士,主动来告诉我这些消息,总不能是因为欣赏我吧。”
贝利亚噎了一下,她对她除了痛恨,还真的有些欣赏之情。
“他们都很在乎你。”她调整好心态,对莱尔说:“靠近过你的每一个人。”
她们离开索兰帝国的计划也正在推进,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迫在眉睫。
“泰利耶一直在找你。”贝利亚说:“没人相信你真的死在砂之海了。”
莱尔搞到了钱、身份,还有一些贝利亚无法消化的武器,这次行动中,对方也为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贝利亚也成功拿到了完整的坐标,她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一个新的交易。”贝利亚说:“对你来说很简单,不费什么力气。”
“中央实验室不比砂之海,没有我们的配合,你脱身很困难。”她听了一下,喝了口水,继续说:“不管成不成功,你现在这个身份都会暴露。”
“嗯哼。”莱尔示意她往下说。
“我们还有一些东西是带不走的,可以留给你。”她声音淡淡的:“人脉、房产,离开前我会再帮你准备一个身份。”
和亡命之徒不管不顾最后的疯狂不一样,贝利亚的目的没有达到,她身后拖着那么多人,越是到收尾阶段,越要小心不能露出马脚。
直接放弃是最便捷的。
转给她的话,中间又要走很多程序,贝利亚也要小心收尾。
莱尔兴致缺缺,从手边的水杯里沾了点水,在面前的玻璃上画了一个圈,指尖在里面涂涂抹抹,把牢记在心里的家乡地图画了出来。
水一直在顺着玻璃往下滴,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小小的星球乱七八糟的,晕得不成样子。
“没有兴趣。”她说。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贝利亚呼吸一窒,脑子飞速想着备用计划。
“我是说,你说的那些对我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莱尔托着腮,她已经有花不完的钱,她轻声说:“想让我做什么?”
“就当是我送你们的回乡礼物了。”她捏着衣袖把玻璃上的图案擦干净,语气平淡:“虽然你这种渣滓也能回老家,让我有点不爽。”
贝利亚不可置信:“什么?”
“其他的东西我不要,但是身份,你得给我多搞两个。”这些人走了之后,她就真是这里唯一的异类了,有备无患。
“你确定自己现在脑子清醒?”贝利亚问。
莱尔阴阳怪气:“毕竟你和温顿也给我带来过不少乐子嘛。”
在一片寂静中,她继续嘲讽:“谁让我是真正的高尚之人呢。”
贝利亚太阳穴狂跳,想起在砂之海她被自己威胁时,也是这句话。
她忍了又忍,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扔了句再联系,就把通讯掐断。
这通电话打的时间不短,够她从办公室走到温顿的房间了,两扇沉重的仿木纹金属大门推开,耳朵里被温顿嘶哑的叫声塞满。
他上身/赤/裸,穿着平角裤躺在床上,床褥蓬松柔软,他深深地陷在里面,贝利亚在床边坐下。
温顿偏头,从她的视角望过去,他大半面容都被高高的软枕遮住,只能看见他小巧的鼻尖。
短短几天,他瘦得没有人样,胸腔两边肋骨清晰可见。
雪白的床单上血迹斑斑,他两条手臂上到处都是微凸的银白色伤痕,雪堆一样耸在旁边的被子破了几个大洞,上面横着把餐刀,里面的鹅绒飘得到处都是,落在地上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看见贝利亚,他厌烦地把头扭回去,闭上眼睛。
贝利亚怒火上涌,感觉胸口滚着岩浆:“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你以为逃避有用吗。”
莫托站在一旁,把他手臂往床边的仪器里面塞,刚刚还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几天后和他手臂上其他的伤口一样,最终只留下一道银白色细线一样的浅痕。
“输营养剂或者兴奋类药物也好,两天后你必须没有状态完美的出现在仪式上。”
温顿没说话,他皱着眉,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摇摇欲坠的蝴蝶。
“他现在这个状况,注射药剂对身体损伤有些大。”莫托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以他现在的精神,仪式上的状态根本就无法保证。”
贝利亚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你也想拖延时间?”
她扯了扯唇,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在这个国家,国王的意志代表一切。”
贝利亚看似平静,实则眼睛里藏着愠怒。
从砂之海回来后,温顿就一直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睁开双眼第一句话是“莱尔在哪。”
被告知对方已经死亡后,他更是像疯了一样。
温顿不信,但是他被困在帝庭里面,就是只羽翼被剪了的鸟,什么也做不到,只能通过新闻了解到自己昏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发了疯一样,要出去找莱尔。
最开始,他还能和贝利亚好好沟通,甚至恳求对方,他知道她们俩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贝利亚继续用谎言稳住他。
很快他就开始精神恍惚,开始以自残的方式来逼贝利亚妥协,顺便借此来发泄压力,舒缓紧绷的精神状态。
“你还打算在这里躺多久。”她看着形销骨立的温顿,心里觉得烦躁。
在下面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牵连了那么多人,从踏上飞行器的瞬间,贝利亚就知道机会来了。
她每天都在忙。
之前安排在温顿身边的医护人员,都在逐步撤离,只剩下实验室的几个,用来应付两天一次的身体监测。
温顿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虚弱地喊着。
说是喊,其实就是有气无力的痛苦□□,偶尔睡着后会说些不知所云的胡话。
贝利亚怕他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让研究室那些人发现端倪,干脆向国王建议,仪式将近,让那些人暂时放松对温顿的管控,把时间留给这对未婚夫妻,好好培养感情。
有感情了,才能更快地诞下国王期盼的后代。
被莫托发现他的身体异常,总比其他人发现强。
莫托几乎日夜在他身旁照顾,这次温顿没有对他表现得很抵触,也没有让他滚之类的。
他毕竟要过对方的命,莫托也褪去了最初那种天真敏感的蠢样子,两人相处时气氛相当微妙。
有种互相排斥,但是又因为某种原因必须交集在一起。
至少在对面对贝利亚,和莱尔那件事的时候,两人的态度是一致的。
他用后脑勺对着贝利亚。
“你就非得这样不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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