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时煮酒
“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地生活在这里,对你的关心和爱护都喂狗了吗。”从前她不用说这些话,温顿也会感念她对自己的付出。
现在,这种话对他毫无触动。
从前她在温顿心中,总是有几分特别的。
温顿半睁着眼,枕头上的白色占据他的视线,睫毛扫过上面白色的小点,搔得他眼睛发痒。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几片鹅绒飘飘荡荡地在他颊边打转。
“又要说你本可以有更远大的前途,结果因为我这个畸形的人,才不得不在帝庭浪费了几十年的青春吗。”他声音沙哑,语气轻柔,始终不愿看向她的眼神充满疲惫和攻击性。
“是不是为了我,你心里清楚。”他压下声音,沉闷地说:“如果非要说的话,你确实是为了我,为了让我活下来好称斤卖掉。”
“养殖场的人把畜生养大之前,不也是好吃好喝供着,希望它们长得又壮又结实。”
“这么多年,花费了这么多心力,眼看自己的目标就要实现,要是因为我的原因,出什么差错,你当然不甘心。”
“我从来没有说过你拖累了我的前途。”贝利亚上下牙用力摩擦,隐在镜片后的眼睛怒意涌动。
说完全没有感情,那是假的。
就算是养条狗,二十多年下来也能变成家人,更何况她在他身上花的心血如此之多。
“为了一个认识仅仅几天的beta……不……谁知道她是什么呢……”她看了一眼莫托,把不该说的话咽下去。
“为了一个不把你当人看的人,搞成这副样子,难不难看。”
温顿心里有点酸,他终于忍不住看向贝利亚,声音高昂而愤怒地说:“她不是什么不知所谓的人,她是唯一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温顿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也明白了,她和自己和索兰人都是不一样的。
贝利亚恨不得给他一拳,看看他脑袋里装的是不是狗脑子。
“她跟你不一样!”
“那又怎样,就算身体构造不同,但你永远也不明白那份心情。”世上还有一个人,过着和他一样痛苦的生活,死死隐瞒着自己的身体缺陷,守着秘密死去活来。
除去她对自己的那些驯化和感情上的骗局,从另一个角度看,她就是温顿的精神支柱。
他空有高贵的身份,在帝庭二十多年,除了痛苦和跋扈,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没有半点解决的办法。
挣扎过,反抗过,但都是徒劳无功的。
但是莱尔不一样,她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她身份低微,却又目空一切,人在她眼中只有两种区别,可利用的和不可用的垃圾。
“她只是在利用你!”贝利亚也提高了音量:“戏弄你!”
“我有什么可利用的。”温顿眼睛里闪着泪光,他咽了下口水,喉咙里哽了一下:“我就是一头待宰的猪,等着你们将我肢解之后按斤两分出去卖掉。”
他半睁着的双眼陡然瞪大,将眼中马上要滚出来的泪珠强行留在眼眶里,盈盈水光中,透露出来的是对莱尔的绝对痴迷。
她没有身份地位,在世俗的层面上,拥有的很少。
但相处过后,仔细探究之后,就会发现她拥有的太多,而且恰好是温顿没有的。
完完全全把人当成棋子和物件的狠心,操控人心和情感时的冷漠与游刃有余,就像抽干骨髓一样,榨干这些棋子的最后一滴利用价值。
莱尔真的有心吗?温顿常常会问自己。
但他心想,去他的,她没有这种东西,这才是她最迷人的地方。
温顿既渴望她,也渴望拥有她的那些东西,冷酷、理智,和一种从不把人当人的微妙的疯癫感。
贝利亚终于忍耐不住,她大步上前,直到膝盖抵到他的床边,直接伸手拽着他的头发,将他上半身提起。
温顿歪着脑袋,像提线木偶一样病恹恹地看着她,眼中闪着狂热的崇拜。
他感觉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贝利亚刀子一样想杀人的眼神。
“她就是我的神。”他不顾头皮的拉扯,转头去看莫托,显然他觉得对方和自己更有共同语言:“神为什么要为了一群狗负责。”
“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莱尔就是他永远憧憬但是达不到的那个目标。
他会永远朝着神奔跑,正因为奋力狂奔也无法抵达,那种得不到和无法满足的空虚感像黑洞一样,越张越大,洞越大,距离被牵扯得就越远。
在无限拉扯的痛苦中,温顿甚至病态地感受到一丝安心。
她就是这样的,没人能让她为了自己改变。
“就算她再利用我一万次,再抛弃我一万次,那又怎么样。”温顿扯出个虚弱苍白的笑:“我不在乎。”
他就是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和被伤害中,反复加深对她的崇拜,然后重复爱上她。
“哈哈哈哈哈。”在贝利亚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温顿笑得停不下来。
贝利亚闭了闭眼,松开手,让他摔回床上。
“多碰你一下,都觉得弄脏了自己的手。”她摊开手,轻声说。
他已经彻底坏掉了,没救了。
“养出你这么个东西,真是……”她嘲讽道,真是什么她没有说,因为后面的话都被淹没在温顿的无声挣扎中。
她随手拎起床上的枕头,猛地一下捂在温顿面上。
再怎么样,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为了一个外人,搞成这副没有自尊的叛逆样子,贝利亚无法保持冷静。
即使她现在和莱尔是合作关系,尽管她也欣赏对方,但这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愤懑,像蚂蚁在神经上爬过一样,憋得让人发疯。
莫托满脸惊恐:“快放开他,冷静一点。”
温顿陷在蓬松的床褥里,濒死之际他抑制住了人生来就带着的求生本能,他双手落在身侧,死死地抓住身旁的被褥。
薄薄的皮肤下,所有的血管扭曲着凸起。
他浑身都在用力,但就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锁骨处凹成一个不自然的坑。
贝利亚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也在喘着粗气,心头好像被重物压住:“你们的猜测是对的,她当然没死。”
“我和她做了一个交易,让她来见你一面,看看你。”她瞥见温顿的手肘突然曲起来,刚才还想平静死去的人,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双手瘦得像两根细细的棍子,一折就断,濒死的蝴蝶挣着破烂的翅膀,想在神的指尖再停留一瞬。
温顿的挣扎突然有了力量和声音。
透过重重鹅绒,贝利亚听见他的呜咽声。
她的原意是想让莱尔见他一面,让温顿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她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垃圾,好让他彻底死心。
别像一滩架不起来的烂泥一样,出现在仪式上。
过几天的仪式,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温顿不能以这种面貌现身。
贝利亚垂了眼,心想,是她预估错误了,和莱尔有关的事,她总是无法做出精准的判断。
她手上力气松了,莫托扑上来把覆在温顿面上的枕头拿开。
他看起来仍然虚弱,好像就剩下一口气了,眼睛眯成一条细线,没有力气让它们完全睁开。
这副躯壳病歪歪,但温顿的精神此刻前所未有的亢奋。
因为缺氧,他白惨惨的脸憋得通红,嘴唇看上去是病态的血色,眼眶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盛在睫毛上,他轻轻眨眼,就完全滚落在被褥上了。
“你没有骗我?”他嗓音嘶哑得不成调子,却显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活跃。
扶着他的莫托也忍不住偷偷觑她。
贝利亚轻嘲:“我骗你做什么。”
她已经意识到了,所谓的莱尔的真面目,温顿比她更了解,那种她搞不清楚的,温顿对莱尔单方面的羁绊,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深。
说不准莱尔的出现和再次利用,会让他更激动,更死心塌地。
房间里像压着一团黑云,吸入这里的空气,和这两个人同处一室,让贝利亚觉得不舒服,心脏像被名叫莱尔的线缠绕着。
她屏住气,垂着眼皮,说:“你始终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烂掉呢。”
“既然她是你的神,那不管神说什么,你都会照做吧。”
温顿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当然不会忤逆我的神,贝利亚阿姨。”
贝利亚冷笑一声,往门边移动。
她打开门,离开前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那就让你的神来为你送嫁,祝福你的婚姻吧。”
大门重新合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音。
第六十六章
莫托急忙上前, 用帕子把他脸上的脏污擦掉,把供氧面罩覆在他面上。
他大口呼吸,透明的罩子上很快结满雾气, 温顿的身体一直在抑制不住地抖, 像打摆子一样。
他拼命流泪,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因为能见到莱尔而庆幸,偶尔他会像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一样, 发出悠长又刺耳的“呃”声。
声音从胸腔里吐出来, 然后戛然而止,刮擦着莫托的耳膜,令他感到不适。
他无所适从,不敢看对方。
温顿一直维持着那种癫狂而又混乱的状态, 莫托把他稍作挪动,去清理旁边破损的枕头和堆在一起的鹅绒。
“给我营养剂。”温顿的声音轻如蚊呐,他不能以这副面貌去见莱尔。
眼泪顺着眼角往下落, 很快把两边被单泅湿, 莫托伸手去帮他擦, 根本擦不完。
“两小时后吧。”他看着满是水迹的手帕,低沉地说:“就算现在喝进去,你也会吐出来。”
“那就注射。”温顿的脸比身下的被单还白,窒息感终于缓过去之后,他拼命呼吸, 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他有些熏熏然,面上开始泛粉, 两颗重新焕发出光彩的蓝眼珠,不自然地颤动。
说话也轻飘飘地, 整个人像踩在云端。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因为莱尔体验窒息的感觉了,从厌恶怨恨,到现在的乐在其中。
兴奋、刺激,和难以言说的诡异快感,只要想到这一切是因为她而承受的,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忽然间就能把痛苦都抛诸脑后了。
他呈现出一种醉氧的不正常状态,莫托悄悄把供氧机的浓度调低。
出于他的强烈要求,和对温顿的怜悯,莫托按照他说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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