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鱼仔
所以,关于婆媳之间、妯娌之间的相处,马蕙兰真没有太多经验。
她想了想,把自己带入江敏芝的位置,要是也遇到这些事,老苏会怎么办?
不用说,肯定得动手。
便道:“这些事你跟张营长说了吗?他家的问题不该他来解决吗?”
“老张?他一个大男人……”有些事江敏芝也不不好跟丈夫说,而且,“我婆家那些人在老张面前最会装模作样,老张还一直以为他们家人都是些说话粗俗,但没什么坏心思的老实人。”
“那不是更应该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怎么揭穿啊?老张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那三房人都是一伙的,我那几个妯娌也都跟我婆婆穿一条裤子,他们那么多人,我说他们不好,老张也不相信呀!”
江敏芝充满求知欲地看着她,马蕙兰动了动身体,颇有些坐立不安。
怎么揭穿?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此时此刻,马蕙兰在心里深情地呼唤老苏,这种事情他最擅长了!
有丰富斗争经验的苏长河并没有接收到蕙兰同志的呼唤,他正跟张营长他们聊天。
张营长入伍二十多年,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几十场,最早,他二十岁还不到,就参加了对外自卫反击战。
“那时,我还是边防部队的一员,他们太嚣张了,不断入侵挑衅,还打伤了我们多名同志……后来大领导下发命令,实施自卫反击战,我们仅仅用了八天时间,就瓦解了敌人部署……”
张营长说起这些战斗,言语之间,满是对华国军队的骄傲,以及对自己军人身份的自豪。
马向国就是张营长营里的,他对张营长非常推崇,对他的英雄事迹更是如数家珍,在他们聊起时,还会补充,马老爷子、马向华父子俩听得聚精会神。
苏长河本来也是其中一员,但他听着听着,却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已经是79年初,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今年二月份,南边就会发生另一场自卫反击战。
这场自卫反击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后续的边境战争却长达十年,持续了整个八十年代。虽然华国取得了毋庸置疑的胜利,但是战争也给华国带来了很多伤害,牺牲在边境战场上的军人高达□□千人,负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苏长河想到这些数字,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他尽可能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旁敲侧击地打探,好在,张营长和二舅子所在的部队暂时应该没有调动的意思。
他不放心地问,“如果去了就回不来了,你们还会去吗?”
“去!”张营长和马向国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说:“只要国家需要!”
苏长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还需要说什么?正因为有他们,有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的军人,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才能生活安定。
苏长河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吐槽很不应该,和张营长这样的战斗英雄握手,其实是他的荣幸。
她爸妈在招待人家父母,苏月也在招待小客人,不过她有点头疼。
起因在于小表哥和张大宝不知道为啥互相看不顺眼,他俩明明年纪差不多大,苏月还以为他俩刚好能成为好伙伴,结果,张大宝叫了她一声“妹妹”,小表哥就不乐意了。
马学兵气势汹汹地瞪着张大宝:“她是我妹妹!”
张大宝看了他一眼,拉住苏月,又叫了一声,“妹妹!”口齿清晰,抑扬顿挫,很难说不是挑衅。
马学兵更气了,拉过苏月,“我妹妹!她是我妹妹!”
张大宝只眼巴巴地瞅着苏月,“月月妹妹,我下次还给你带巧克力吃,好不好?”
可恶!竟然拿吃的诱惑他妹妹!
马学兵握拳,抓住苏月的一只手,寻求支持,“妹妹,你快说,你是我妹妹对不对?我还是你小表哥呢!我下回也给你带吃的!”
张大宝不甘示弱地抓住苏月的另一只手,“上次在沪市,你还叫过我大宝哥哥……”
好家伙,好家伙,她不就是礼貌地叫声哥哥,为什么一副争风吃醋的样子啊摔!
吃瓜看戏的马学文马学武才不像这两人一样幼稚,反正小丫都得叫他们哥!
不过,看在当初的巧克力份上,马学文劝和道:“哎呀,小丫最小,反正她都是妹妹。”
“那不一样!”马学兵说不清哪儿不一样,反正他就要比过这个新来的!
张大宝也一副“月月妹妹你告诉他”的表情。
苏月脑壳疼,此时此刻,她非常佩服她亲爷爷,他老人家脚踩n条船,都搞起了大房二房三房,竟然还活得美滋滋?
苏月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她先把马学兵拉到一边,小声道:“小表哥,张大宝就是咱家一个客人,我叫他哥是礼貌,跟我俩不一样,我俩什么关系?你可是我亲表哥!”
然后,又拉着另一个说悄悄话,“大宝哥,我小表哥八岁,你都九岁了,快赶上我大表哥二表哥了,你看,我大表哥二表哥就从来不跟小表哥计较。”
两个都安抚完,苏月强制性拉着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上下摇了摇,“好啦好啦,咱们一起玩,炉子上有火,咱们烤栗子去!”
马学兵心道:我不跟客人计较。
张大宝心想:我是大哥哥,我让着他。
两人都露出笑容,跟着苏月跑去厨房。
厨房里,白红梅方媛以及马老太太正在准备晚饭,家里还有中午的剩菜,要是自家人吃没关系,给客人吃,就不讲究了,所以三人正忙着重新做菜。
马老太太负责洗菜切菜,白红梅负责炒,至于方媛,她坐在灶堂里烧火。
白红梅一边炒菜,一边忍不住撇嘴,老二家的就是奸诈,说要来帮忙,结果挑了个最舒服的活。她敢打包票,等会饭桌上,她肯定主动地像是一桌菜都是她做的。
一盘菜出锅,不能放在外面,天冷,放外面一会儿就凉了,白红梅揭开煮饭的锅,把菜放进去蒸着,放完一扭头,看见一帮孩子跑过来,忙道:“来这儿干什么?都出去玩,出去玩!”
苏月道:“大舅妈,我们马上就走,家里的板栗放哪儿去了,我们要一把板栗。”
“又要玩?一会儿就吃饭了……”
客人家孩子也在,说这些干啥,马老太太直接从米缸旁边拎起一个小布袋,招手道:“过来过来。”
她抓了一把给苏月,瞅见马学兵和张大宝,慈爱地笑笑,也给两人一人抓了一把,轮到马学文马学武,慈爱就没了,老太太在他俩手心一人拍了一下。
“行了,那些都够你们玩了,去看着弟弟妹妹,别烫着!”
几人又钻到另一间屋子去烤板栗,张大宝不知道是不是没这样玩过,他捧着自己烤的板栗,吃得喷香。
只剩最后一颗的时候,马学兵和张大宝两人又争了起来,争的时候,张大宝不小心把衣服挂到了竹编椅上,他一起身,拽出来一长条毛线。
“等等等——”
苏月忙叫停,“大宝哥,你先别动!”
她把毛线从椅子上解救出来,散开的毛线已经有一大团,张大宝解开外套,里面毛衣短了一截。
苏月摸了摸,“这啥毛衣呀?也太粗制滥造了吧?”
张大宝脸色微红,“是我堂哥的,我奶把我毛衣脱了,让我跟他换……”
“啥?”苏月拉开他的外套一看,这毛衣又破又旧,不仅一拉就散开,而且袖子都不一样长,领口更是松松散散。
这玩意能保暖?
乡下孩子,一件衣服,大的穿完小的穿很正常,也因为这样,所以经常看起来破破旧旧,苏月在前进大队的小伙伴们在今年过年前,穿的也都是旧衣服,看起来比较埋汰。
苏月看习惯了,乍一见张大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仔细一打量,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和上次在沪市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比他们队里最埋汰的小伙伴穿得还旧。
“这个棉袄也不是你的吧?”里面的棉花都结成团了,一个在这年代能吃上巧克力的孩子,冬天就穿这样的棉袄?
苏月可不信。
张大宝拉好棉袄,抿了抿唇,情绪低落,“是我另一个堂哥的……我的也被我奶换走了……”
“是你亲奶吗?”苏月发出由衷的疑问,偏心也不能偏心成这样吧?把人家一身衣服都换走了,那两个是亲孙子,这个就不是?
“是……我爷奶都不喜欢我,他们更喜欢我堂哥堂弟,他们还打我……”
“还打你?谁打你?”苏月怒道。
马学兵默默把最后一颗板栗递给他,马学文马学武也都问:“他们还打你?是你亲堂哥堂弟吗?竟然欺负自家人!”
张大宝委屈,“都是亲的,他们抢我东西,我不给,就打我,二伯母还掐我。”
因为他们打他的时候,他反抗,打到了堂弟,二伯母见了,就偷偷掐他,还叫他不许跟别人说。
“那你就不说?掐你哪儿了?”苏月叉腰,怒火都快控制不住了,什么人啊?明明是他们家孩子以多欺少,被打了,大人还找过去?
“胳膊下面……”
“衣服脱了我看看!”
“啊?”张大宝眼里挂着泪珠,听了这句命令,不由自主抓紧了衣服。
苏月拍了拍他脑门,你一小屁孩还害羞?她不容反驳道:“大哥二哥带上张大宝,我们去你们房间!”
房间里面暖和一点,脱衣服不至于冻着,张大宝被半强制性地脱了外套毛衣,然后卷起秋衣,指出被掐的部位。
苏月几人一看,登时骂了出来,只见他腋下一片青紫,几天前掐的,现在还是这副样子,可见当时他二伯母下手有多狠。
“你傻不傻?怎么不告诉你爸妈?她叫你不说,你就不说啊?”
“我、我……我妈知道了,又要难过……”
苏月推了推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真是个傻孩子,心疼亲妈没错,但是受到欺负不说,回头你爸妈还以为人家对你多好,也对人家客气呢,那不是更憋屈?
“把外套披上!”苏月拉着他,一路找到房间里,把他往他妈跟前一推,告状道:“敏芝阿姨,你看他身上,都是他二伯母掐的!”
张大宝身上的伤位置巧妙,大冬天穿的又多,不特意去看,一般很难发现,江敏芝就一直不知道,她看着儿子身上的伤,强忍泪水。
“蕙兰姐,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
马蕙兰问张大宝,“现在还疼吗?”
张大宝看着他妈,连连摇头,“不疼了。”
马蕙兰给他把衣服穿好,朝闺女示意,“先带大宝出去……”
孩子走了,江敏芝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滚出来,“蕙兰姐,我还给他们买东西……”
马蕙兰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坐到床边,轻轻地拍着江敏芝的后背。
晚饭是在老马家吃的,方媛果然很热情,一个劲儿给江敏芝夹菜,江敏芝的眼睛用帕子裹着雪敷过,看着并不明显,只有一点点红。
她挤出笑容,道:“不用不用,太客气了,我自己来……”
张营长隐约察觉出她情绪不对,碍于在席上,只得将疑惑暂时放下。
饭后,江敏芝一家人去苏家休息,苏家三间房,马蕙兰和闺女睡,苏长河和卫阳睡,刚好腾出来一间给他们一家四口。
等给他们一家四口安排回房,马蕙兰才找到机会和苏长河说话。
苏长河今天在饭桌上多喝了两杯,他坐在小凳子上,靠在墙上,眼神迷蒙。
马蕙兰给他做了一碗木耳豆腐汤,“呐,趁热吃了,今晚怎么喝这么多?”
苏长河搓搓脸,接过碗,“没什么,这不是张营长在?人家可是战斗英雄,我陪着多喝几杯也是应该的。”
“他或许是个英雄,不过未必是个好丈夫。”
“嗯?”苏长河抬头,这话怎么听着有深意呢?
“咋回事啊?”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