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饱去睡觉了
太后拍拍她的手,“哪里打扰,哀家喜欢你来,你要是住在宫里才好呢。”
季时傿低下头,讪笑道:“娘娘说笑了,时傿已非几岁的小儿。”
“如今怎么不行。”太后摸了摸她的脸颊,神情柔和,“你总是往北边跑,哀家一年都见不到你一次,嘉礼那些孩子都出宫建府了,哀家孤零零的,身边一个孩子都没有。”
“时傿如今不是在京城嘛,只要我还在,便会多进宫陪太后您说说话。”
“哀家说得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太后紧紧握住季时傿的手,按在自己掌心,身体往前倾了几分,“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同嘉礼他们一样,就是哀家的孙女,哀家看着你这些年来一个人那么苦,哀家心疼啊……”
季时傿垂下目光,轻声道:“娘娘,时傿不苦。”
太后抬手拂开她鬓角的发,“过了年关你就二十二岁,哀家如你一般大的时候,皇帝已经五岁了。哀家现在只希望能看到你嫁人生子,只是哀家已经年老,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季时傿一惊,“娘娘,不要这么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小时傿啊……你是皇奶奶的心肝丫头。”太后捧起她的脸,眼里雾气氤氲,“可是你的归宿在哪里呢……”
季时傿犹豫了一下,随后偏过头,脸颊挨上太后的掌心,“有的皇奶奶,只是他母亲刚走,他要守孝,不然您寿诞的那天,我便带他来见您了。”
太后闻言手一颤,混沌的眸子里亮了几分,“是……”
她随后仔细一想最近谁家办了丧事,目光顿了顿道:“是梁家的那个孩子吗?”
“是。”
太后紧了紧握住她的手,神色僵住了一瞬间,很快回过神道:“也好,你们有婚约的,只是他守孝怕是要个一年两载,你怎么办呢?”
季时傿道:“四境尚未安定,外敌虎视眈眈,我哪有心思成家。”
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小姑娘家的,你又不是男人,说这种话。”
“不是男人怎么了,不是男人就不能建功立业啦?”
季时傿吐了吐舌头,太后佯装恼怒地捏了捏她的手背,“哀家的花原本寿诞前能开,先下被你打翻了,你说怎么办吧!”
“皇奶奶,能不能给我带回去,我一定细心照料,到时候还您一个漂亮的瑶台玉凤。”
太后半信半疑道:“你还会种花?”
“试试嘛,要是种不好,您罚我。”
“行,要是哀家看不到纯白的瑶台玉凤,哀家可会狠狠罚你!”
再说笑了一会儿,太后便有些疲乏,季时傿只好躬身告退,随后在方才那个总管太监的帮助下,将瑶台玉凤的花根仔细用新的盆栽收好,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出了宫。
季时傿离宫之后径直往博文馆,去时的路上恰巧经过张母治病的地方,看到陶叁正在着人抬棺木,季时傿愣了愣,随后意识到张母怕是重病不治,已经身亡了。
预料之中的事情,季时傿难免仍有些惆怅,抱着盆栽走进博文馆的时候,嘴角还是垮着的。
梁齐因正在院里给李倓检查功课,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李倓率先站起来,眼睛一亮冲上前,抱着季时傿的腰道:“小舅母!”
梁齐因站起来的身形一顿。
“诶……”季时傿将盆栽捧高些,探头笑盈盈道:“看书呢。”
“嗯嗯。”李倓点点头,见她转身捧着盆栽绕了一圈,亦步亦趋地跟上前,不解道:“小舅母,你在做什么?”
“挑个光照好的地方养花。”
梁齐因从案前站起身走过来,顺手将牵着季时傿指尖的李倓拉到一边,含笑道:“回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瑶台玉凤么,阿傿从哪儿弄来的?”
“宫里,据说是地方孝敬太后娘娘的,是纯白的花色,还没开呢不小心被我撞翻了。”季时傿拍了拍沾了泥的手,“我就求太后娘娘让我带回来看看能不能养活,好将功赎罪。”
话音落下,袖子忽然被人拉了拉,季时傿低头一看,见李倓仰着脸,手里举着他的小方帕,踮起脚道:“小舅母,擦手。”
“哎呀,这么乖啊。”
季时傿弯了弯眼角,蹲下来伸出手,“倓儿给我擦吧。”
梁齐因转过身,李倓的帕子是梁慧芝做的,上面还绣着他的名字与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李倓握着季时傿的手指,凝眉一丝不苟地将她每一个指缝都擦得干干净净。
季时傿微笑地盯着他,打趣道:“倓儿长大后一定很招小姑娘喜欢。”
李倓红了红脸,季时傿一时兴起,捏着他的脸上的肉道:“哎呀,可爱死了,快给舅母亲亲。”
李倓任她捏捏耳朵,亲亲脸,哼哧哼哧地给她擦完手后,鼓着包子一般的脸颊,眼神里满是期待道:“擦好了。”
季时傿如他所愿地夸奖道:“哇,真干净,谢谢倓儿。”
李倓害羞地眨了眨眼。
梁齐因终于忍无可忍,指了指后院的书桌道:“李倓,功课还没做好,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李倓吓得连忙正色,“倓儿这便去!”
说罢赶紧跑回后院了。
季时傿望着他跑远的背影嘿嘿一笑,抬头朝梁齐因揶揄道:“你还会凶人呢。”
紧接着视线便被挡住,梁齐因在她面前蹲下,好笑道:“还看呢。”
“白白嫩嫩的,多可爱。”
梁齐因不置可否,直言道:“阿傿喜欢小孩吗?”
季时傿收回视线,不假思索道:“我只喜欢别人家的乖小孩。”
闻言梁齐因哑然失笑,伸手拉她起来,“今日太后娘娘有和你说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盼我能早日成婚。”
梁齐因道:“你若是嫁人生子,就得留在京城,多少人这么盼望着。”
谁娶季时傿谁便最有可能从她手里拿走西北十数万大军,不然之前端王也不会冒险设出那么下三滥的手段。
季时傿冷哼一声,“那他们算盘打空了,因为我今日已经和太后娘娘说了我和你的事,我还说你要守孝,至少一年两载的不会再有人来打我的主意。啧,太聪明了。”
梁齐因故作神伤,语气下沉,幽幽道:“阿傿只是将我当作挡桃花的借口吗?”
季时傿摊了摊手,“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原只是逢场作戏,阿傿说抽身便抽身。”梁齐因越说越起劲,语气哀怨,“可我竟将那露水姻缘当了真……唔。”
季时傿一把捂住他的嘴,压着声音失笑骂道:“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梁齐因声音捂在她手心里,眼睛一眨不眨,还颇为期待道:“抽吧。”
季时傿登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遂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哪里来的妖魔鬼怪,把原来的梁齐因还给我。”
梁齐因吃痛地眯了眯眼,不敢再□□。
季时傿抱臂而立,不再理会他,转头正经道:“对了,我来时的路上看到陶叁和几个人抬了口棺木去医馆,是不是老夫人……”
“嗯,徐大夫来了也没救过来。”梁齐因沉下声,缓缓道:“我会将她的后事安排好。”
季时傿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去看瑶台玉凤紧闭的花苞,“齐因,你知道怎么养花吗,现在一想我在太后面前好像托大了,我对种花可谓是一窍不通。”
“算不上精通,你给我试试。”
季时傿摇头,“不行,你教我,我学了后我自己来。”
梁齐因依言走上前,淡淡道:“你对太后娘娘这么上心,还要亲力亲为?”
“那是自然。”季时傿轻笑道,“太后娘娘是除了我爹之外对我最好的长辈,你不知道,小时候我住在宫里的时候,太后娘娘对我有多好,说句不敬的话,太后娘娘就如我的亲祖母一般,她的事情,我不想敷衍。”
“这般。”梁齐因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声,随后低头看了一眼瑶台玉凤有些受损的花枝,“那我也会好好教你,绝不敷衍。”
话音刚落,身后便倏地有人唤道:“世子,夫人的病我已经诊治过了。”
季时傿一愣,回头见是温玉里提着药箱站在廊下,她抬手拉了拉梁齐因的袖子,“是姐姐吗?姐姐怎么病了,严重吗?”
梁齐因还未答,温玉里便开口道:“不严重,实在是很普通且治疗简易的病症,夫人正在里面,你们可以先进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我想改文名了orz
第97章 病痛
临近房门前, 梁齐因又忽然顿住,垂首道:“算了,我不便进去, 阿傿替我去看看长姐吧。”
季时傿怔然,随后意识到梁慧芝的病怕是不便外人知晓,哪怕梁齐因是她弟弟也该避嫌,于是点点头, “好,你去教倓儿功课吧。”
梁齐因依言道:“行。”
待他走后, 季时傿便跟着温玉里走进房间, 梁慧芝正躺在榻上, 她面色发白,眼角微红, 显然是刚哭过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 牵起嘴角淡笑道:“来了。”
季时傿轻声询问道:“姐姐还难受吗?”
梁慧芝摇了摇头, “徐大夫看过了,不是什么大病。”
季时傿望向温玉里,她站在案边,翻开药箱道:“我这里带的药不够,我一会儿去药铺一趟,配些药回来,夫人按我说的方子调养很快就能痊愈。”
梁慧芝沉默了片刻, 忽然声音极轻道:“这病已经折磨我一年了,原来治起来这么简单。”
温玉里写方子的手一顿, 半晌道:“是很简单, 但许多妇人总觉得得病是自己不检点, 亦或者是觉得难以启齿不愿告诉他人。再者大夫大多是男人, 又因男女大防等种种限制,女子想要就医便极为困难。”
说罢抬起头,安抚道:“夫人别怕,我不会同旁人透露一个字。”
梁慧芝眼睛涩然,“徐大夫,我信你的。”
“哪怕只是小病小痛,长久地拖延不治,最终也会发展成难以治愈的沉疴顽疾。”温玉里写完方子后停笔,“夫人若是再拖下去,贻误病情,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梁慧芝垂下眼睫,“我明白,以后不会了。”
她从小被教导得过于严苛,梁家没有嫡女,老国公还在的时候,她身为庶女,却被他往嫡女的方向培养,万事都要做到最好。
最后她也成为了一个优秀的联姻工具,二十八年来从未有过一丝懈怠,她谨遵妇道,严循三从四德,可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兢兢业业半辈子,最后什么都没了。
连困扰她已久的病痛,她难以启齿的伤疤,实际上,只是妇人间很寻常的一种病症罢了。
人活得劳心劳累,反而不如随心所欲来得自在如意。
“姐姐……”
季时傿见她神色不对,俯身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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