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齐郡郡守引着嬴政往行宫走。
既然想让儒家重新回到帝王视线,那么他的动作就得快,最好敢在帝王御驾亲征之前便说服儒生,让那些帝王与皇太女不喜的东西从儒家里彻底踢出去。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这几日他接连舌战群儒,也不曾劝动所有人,大多数儒生不为所动,端的是舍生取义也要坚守儒家原本的条理,这种做法不可取,所以他暂时放弃劝说顽固派,而是把温和派争取到自己这一边,甚至还动用所有关系让他们一同参加封禅大典,希望封禅大典的盛景能让温和派彻底倒向自己。
事实证明,封禅大典到底是封禅大典,典礼刚结束,那些模棱两可的温和派便声音激动来找自己,什么男尊女卑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些都是糟粕,都是早该被摒弃的糟粕!
始皇帝陛下能有今日的威加四海,离不开皇太女的各种发明创造。
同理,也只有这样的皇太女,才有资格继承始皇帝陛下的江山万里!
温和派全部投诚,齐郡郡守心情大好,在晚间行宫设宴之际,便将温和派的儒生引进给嬴政。
鹤华好奇看向被带进来的儒生。
还别说,早期的儒生就是与后世的儒生大不相同,最典型的对比是某乎上的一个提问,问孔子带着学生周游列国,战国时代那么乱,他难道不怕被人打劫吗?
——这显然是对早期儒生不了解才会有的提问,但凡知晓早期儒生的性子,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先秦时期的儒生精通君子六艺,虽不是一拳能打死牛的程度,但也是三人不畏虎的彪悍,那么大一群人走在路上,他们不去打劫别人,已是他们身为君子处处以礼待人了,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打劫?
——战国时期民风彪悍,儒生也一样,这个时候的以理服人,可不是后世的纯纯靠嘴皮子。
而早期儒生与后期书生最大的差别,是早期的儒生更务实,他们是真的想凭借自己的本事改变动荡不安的时代,而后期的儒生,则越发趋向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观礼过封禅大典的盛景后,儒生们选择向阿父投诚,着实不让人意外。
“既如此,你们便随朕御驾亲征,见证朕天下一统。”
嬴政声色缓缓,“他日太史令写史书经,你们可为佐证。”
“喏。”
儒生们心情颇为复杂。
儒家的第一要义是什么?
是仁,是礼,是能不动刀兵变不动刀兵,讲究以德服人。
但第一次正式拜见皇帝,皇帝便要领着他们去打仗,不仅没有把儒家的要义放在心上,更是一种强势施压——所有诸子百家都是为帝王服务,帝王不喜欢的东西,便是没必要存在的东西。
帝王雄心壮志,百家诸子就该积极进取。
帝王休养生息,百家诸子便要与民养生。
只有这样,才是被帝王允许未来能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百家诸子。
问题不大。
他们儒家都能出荀子,还能教出两大法家代表人,再出些帝王亲征他们便摇旗呐喊说陛下您打仗打得对的儒生又有什么意外的?
儒生们虽心情复杂,但短暂纠结之后,很快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而在行宫略做休整之后,嬴政踏上通往琅琊郡的驰道,在琅琊郡短暂停留之后,帝王御驾亲征,南下攻楚,誓要将最后一块不曾插上嬴秦旗帜的楚地纳为大秦版图。
第115章
北方是少水的。
尤其是越往西北, 水资源便越发匮乏,但关中之地是例外。
作为未来八水绕长安的前身的咸阳,这里显然不缺水, 不仅不缺水, 还有水资源训练水军,让马背上打天下的关中儿郎不仅能在陆地上所向披靡, 在船上也能一展身手, 作为未来水站的主力。
南人虽然善水, 但归于大秦的日子并不长, 哪怕因太平盛世对嬴政忠心,可对嬴政的忠心远不如关中子弟。
长途奔袭的情况下,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无条件的忠心才能让他们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义无反顾执行帝王命令,所以陆战也好, 水战也罢, 都是以关中子弟为主, 嬴政御驾亲征,其亲兵大多是关中子弟,左右翼才是从当地征召的南人。
朝议之后,鹤华随嬴政从船舱出来, 看外面的关中子弟与南人们一起训练水战配合。
虽经历数年训练,但到底不是自幼与水相伴,北人的水性仍不及南人, 但战争打的是局势与配合, 水性够用便足够, 决定一场战场的胜负关键是主将的决策。
鹤华眯眼看着不远处的战船。
自上了战船,她便一直在韩信章邯的帮助下恶补战争知识, 以她目前了解的知识来看,秦军的水师虽不能与秦军的骑兵步兵相较,是所向披靡的存在,但彼时的水师也是能称霸一方的,对同时代的各个大陆的国家有碾压性的战斗力。
当然,不包括项羽所建立的新楚国。
力能扛鼎的楚霸王在华夏史里都属于bug级的人物,刘邦若无韩信张良的辅佐,与项羽作战只怕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现在的秦军水师做不到碾压。
“十一,你能预知未来,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咱们能赢吗?”
王离压低声音问鹤华,“赢得漂亮不漂亮?”
鹤华忍不住笑了一下,“想问自己能不能赢便问自己,何必拿着大秦做筏子?”
“那你给我算一下,我能赢吗?”
王离挠了挠头,“我命格如何,结局又如何?
“好,给我们的少将军算一算。”
鹤华转身回头,仔细端详着王离的脸。
王离见她转过身来,便也往她面前凑了凑,方便她看清自己的脸,“如何?”
“我的命格可好?”
好到极致,但也坏到极致。
前半生是躺在父辈们功劳上作威作福的二世祖,皇帝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见到公子公主们都不虚,任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少将军。
后半生大秦遭遇滑铁卢,将军的命运也随之跌入深渊,前半生不曾吃过的苦,后半生全部尝了一遍,深恩尽负,死生师友,战死在尸堆如山的绞肉场,至死没能守住这个他父辈们浴血奋战才换来的万里江山。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恩,好面相,观你面相,必是出身富贵,显赫异常。”
鹤华看着男人的剑眉星目,有鼻子有眼道,“若无意外,你当继承父辈遗志,是镇守一方的绝世悍将,战功赫赫,生荣死哀。”
前半句让王离听得心花怒放,后半句让男人有些不满,“什么叫若无意外?”
“这次跟随陛下远征楚地算以外吗?”
“算,你的意外就是你这辈子不要碰到姓项的男人。”
鹤华伸手戳了下王离额头,“如果遇到了他,那你这辈子就完了。”
嬴政眼皮微抬。
王贲微微侧目。
“姓项的男人?楚国大将项燕?”
王离挑了下眉,“此人虽被我祖父所杀,但仍有子嗣流传后世,你说的可是他的后人?”
“是。”
鹤华点头。
事实上,王离也的确死在项燕后人的手上。
项燕被王翦所杀,王离作为王翦的孙子,死在项燕孙子项羽的手上,秦楚之战是宿命之战,更是后辈们卷土重来为先祖们报仇雪恨的雪耻之战。
那时的楚霸王正是巅峰之际,而王离背后是胡亥赵高,队友是面和心不和的章邯,粮草被切断,无人来救援,将门之后的光环加身,只为衬托楚霸王的英勇无比,死了还被人叹一句,将不过三,言他的祖辈们杀人过多,身上沾染的怨气太重,所以反噬到他身上,让他下场凄凉,战死疆场。
“哼,我才不信这种鬼话。”
王离被激起胜负欲,“我祖父统帅六军是上将军,我的父亲更是简在帝心的上将军,两人联手踏平五国,助陛下一统天下,我身为他们的后代,怎会被他们手下败将的后代所击败?”
“离儿,不可自骄。”
王贲看了一眼鹤华。
鹤华点头,“就是,不可骄傲自满,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厉害,但总有人比你更厉害。”
“如果以后真的遇到了姓项的人,你一定要倍加小心,万不能成为别人复仇的工具。”
“我知道。”
王离剑眉微拧。
嬴政眸色淡淡,落在王离身上。
“十一,项燕的后人真的很厉害?”
犹豫片刻,王离试探出声。
鹤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大概是身为主帅的政治素养,嘴上说着不重视,心里却会将那人与自己暗暗作比较。
这种行为叫什么?后世的一位军事天才也是她最高偶像给出了答案——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这有什么好笑的?”
王离奇怪问鹤华,“别笑了,快点告诉我,他到底有多厉害。”
“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将帅之才。”
观看两人良久的嬴政突然出声。
王离有些意外,“陛下,您怎么知道他很厉害?”
顿了顿,他又问,“他有多厉害?有我阿父与祖父那么厉害吗?”
“王贲,你觉得呢?”
嬴政没有直接回答王离的问题,而是看向王离身后的王贲。
王贲笑了一下,“陛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王离剑眉微蹙。
——这人竟这般厉害,让踏平六国的阿父不敢在他面前自谦?
嬴政凤目轻眯。
鹤华看了一眼王贲。
官拜上将军的男人下巴微抬,星眸之中尽是骄矜之色,“话虽如此,但臣更知臣父一生戎马,从无败绩。”
“而臣踏平六国,攻城无数,所到之处,莫不臣服。”
王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