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雁九
不过看到薛孝身上穿着锦缎,衙役态度也缓和许多,对那迎宾道:“可跟客人说明白了?我们这可是奉命收税,漏收了我们要担责,可不能为难我们!”
迎宾脸上无奈,望向薛孝。
薛孝恼是恼,却也晓得“强龙不压地头蛇”,道:“收多少?”
“两钱一桌!几位小公子这……算一桌,还是算几桌,倒有些说不好了。”那衙役捻着手指道。
薛孝自然明白,摸了两个银豆子递了过去。
一个银豆子两钱,这就是四钱。
那衙役拿了银豆子,在嘴里咬了一下,才塞了一颗到怀里,颠着剩下那一个银豆子,笑道:“足银两钱,税清!”说罢,大摇大摆出去了。
薛孝轻哼一声,叫人会账。
一壶茶,四十九道菜,合计四两三钱。
三人出了荷花居,已经是黄昏时分。
之前还开着的铺子,统统关了。
路上行人稀少,只街头巷尾三三两两的乞丐,眼睛里冒着凶光。
三人都提了小心,留心四下。
后头远远地缀着两个乞丐,三人停,那两人停;三人走,那两人走。
一路无事,直到回到脚店,也不见乞丐上来。
“无胆鼠辈!”薛孝回头看了远处藏头缩尾的尾随着,面上带了轻鄙。
霍宝、水进对视一眼,面上都多了警醒。
要是那些乞丐直接纠结人手,将三人堵在路上,倒是不怕了。
有霍宝、水进在,三人不会吃亏。
这样只缀着,倒有些谋定后动的意思。
车队带了一百六十青壮,只要打听清楚,一般人不会轻举妄动。
可真要动了,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长宁同曲阳差不多大。”霍宝对水进道。
水进微微一愣,随即皱眉。
两县差不多,那县兵也差不多。
曲阳县兵小一千。
就算过来一半,也是大麻烦。
“不至于吧。”水进道:“总要寻个理由。”
“粮值钱、骡值钱、车值钱!”霍宝道。
一石粮如今一两半银子,一车五石就是七两半;成年马骡十五两银子一匹,马车一架三两银子。
这一车就是二十五两半,二十辆粮车全算下来,就是五百多两银子。
随行一百六十多号青壮,谁会相信这二十车装的都是粮食?
外加上薛孝穿着打扮,一路上银豆子开路,外加上荷花居的全席,谁听了都会觉得是豪商。
“早晓得这麻烦,就不该进城!”水进头上冒出冷汗。
要是白天还不怕,偏生是晚上,城门关了,这闹出动静来,说不得就被人“关门打狗”。
霍宝想了想道:“本地知县是清官,下边就算放肆也有顾及,多半是后半夜行事。”
水进听了,望向城门方向。
这脚店就是城门内,离城门不到一里地,要是熬到天亮开城,倒是不怕冲出去。
薛孝听两人说话,稀里糊涂,道:“怎么就不该进城?什么前半夜后半夜的?”
霍宝道:“孝大哥晓得长宁多少县兵么?”
“我不晓得,有人晓得。”薛孝招呼一个熟伙计过来询问。
“满员一千,只是本地素来太平,缺额多,实员六、七成。”那伙计回道:“其中有两个百户所常驻扎茅山、宝华山。”
霍宝、水进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县城里县兵最多是五百左右,抽出一半就是两百五,倒是比想象中的强许多。
“你们不会打长宁的主意吧?”
薛孝带了不可思议:“这里可不是淮南……县城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就算勉强占了,也守不住!”
霍宝摇头道:“薛大哥误会了,我们问县兵不是惦记打县城,是为了今晚自保。”
“啊?!”薛孝不以为然道:“好好的防县兵作甚?不是该想法子防那些乞丐?都是穷疯了的贱骨头,说不得真将咱们当肥肉了。”
霍宝直接对水进道:“以防万一,还是防备起来。”
水进想了想道:“骡车也该装起来,省的过后措手不及。”
霍宝道:“弓手在前头值夜,其他人可以穿着衣服打盹。要是县兵真过来,多半也要三更后。”
“不能坐以待毙,不管来的是县兵还是衙役,总有老巢,也该派人盯着。”水进道。
两人说到这里,都望向薛孝。
薛孝的目光不长远,可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家指望的就是那十个熟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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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大哥,劳烦叫两个认路长宁的伙计带路,安排几个人去盯县兵大营与县衙那头。”霍宝道。
“这……未免太杞人忧天!”薛孝不赞成道:“这条路是粮铺走惯的,就是这脚店也有后台,没事的。”
霍宝看着薛孝,没有说话。
这次出行,本就以霍宝为主,薛孝、水进两人都是助力。
薛孝被看得讪讪,摸了摸鼻子:“盯就盯吧,真没必要这样麻烦!”嘴里嘀咕着,到底叫了俩伙计过来。
霍宝亲自选了几个人,随那俩个伙计出去了。
剩下一百多号人,弓手十人在前头值夜,其他人装车后暂歇。
刀枪弓箭,之前都藏在骡车下,眼下全都取出来,分了下去。
不用人多吩咐,这武器一下来,众兵就晓得戒备起来。
水进用长枪携带不便,霍宝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两段式枪杆,不用时分拆两断,用时拧到一处。
水进拧好了长枪,随手挽了个枪花。
霍宝拿出紫金锏,将缠布都拆了。
薛孝站在旁边,看着两人模样,多了几分不自在。
虚惊一场还好,要是真的让霍宝、水进料中,倒显得他目光短浅。
县兵要是真的来了……
薛孝不由自主地望了望北边。
这脚店是有后门的,粮车笨重,弃车就是,作甚要死守?
这两人,是不是死心眼?
梆子声远远传来,三声,三更了。
“哒哒”急促的脚步声,是之前出去盯县衙的童兵回来。
“宝爷,县衙出来好些人,往县兵大营去了。”
这边刚回话,外头就传来动静。
大家都熄了声,隐到暗处。
“老大,就这个脚店!”
“这家买卖的可有主薄的份子……”
“盯着就是主薄的买卖!”
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家都提了武器在手。
原本以为是放火,没想到对方却是“杀人”。
黑乎乎的东西从墙头推落,“噗通”一声落到地上。
“这老头嘴巴快,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要不是他多嘴,下晌也不会走了空。”
“死了助咱们兄弟发横财,是他的福气。”
“这就行了?他们可是一百多号伙计哩?”
“再多的伙计也得缩着,还敢杀官造反!”
别人不晓得缘故,霍宝三人却听明白。
这被他们从墙头推进来的尸体,不是旁人,就是白日里那卖糖画的老头。
这些乞丐与县衙那边勾结,要问大家一个“杀人之罪”。
霍宝却是生出怒气,那老头何其无辜?
这些乞丐说起人命如此稀疏平常,多半手中都有人命,才会对杀人没了敬畏。
天灾人祸,小民是不易,可眼前这些已经不是需要怜悯的小民,而是地地道道的凶徒。
“县兵咋还不来?”
“催命呐,说好了四更天。”
安静了好一会儿,外头又有人道。
等的不耐烦的不是外头凶徒,还有霍宝。
“一个也别放过!“霍宝低声对弓兵道。
如今是五月下旬,月亮后半夜出来,如今正是当空半拉月亮,清辉洒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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