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鹂声
可是他眼前这位新主, 实在不是听人劝的脾性,林饮鹤在心里叹气, 他算是知道, 上皇为什么不考虑让皇上继位的可能了。
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胸口, 林饮鹤目光中一点寒芒微闪。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他只知道, 现在的朝廷禁不起再换一个皇上, 而这位皇上, 必须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长出一颗帝王之心。
如果皇上做不到, 那就由他亲自种进去一颗。
……
有虎符和盖了印的圣旨在,秦承业轻而易举地取信了军营,让众人奉他为主将,听他调遣。
但,军营的生活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粗糙的饭食、恶劣的条件秦承业都可以忍受,但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些将官根本不是真心拿他当主将看待,没人会觉得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足以率领千军万马,抵抗入侵的外敌———就算是有,那也得是忠颖亲王这样的天之骄子,为战场而生的猛将,不是眼前这个年轻、稚嫩、娇惯,甚至是有些文弱的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秦承业咬着牙坚持着,但坚持不是获胜的法宝,他缺少领兵的经验,更不曾在战场上杀敌,对敌人也一无所知,抵御敌人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秦承业打过退堂鼓,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没有退路。
他既然已在众将面前自称为主帅,那么想要离开军营,就需要皇上的调令,否则就是逃兵!
一军之帅做了逃兵,这对任何军队、任何国家来说都是耻辱!
他不能刚登基,就让自己的王朝蒙上这样的污点!
就在这时,林饮鹤找上了他。
昏黄的烛光之下,林饮鹤目光平静,声音也很淡然:“内卫在敌军内部安插了一个内奸,按照吩咐,他会在今日之前查到我们需要的一切情报,但需要人去取。”
秦承业负手看着面前的布阵图,眉头深锁,对林饮鹤的话不以为意:“既然如此,你去一趟就是了。”
林饮鹤淡淡道:“一个人不够,内卫执行这种任务,从来都是二人组队。”
“这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人携带情报逃离,一人留下断后,能够增加安全传递情报的可能性。”
秦承业猛然转身,眉头皱得死紧:“你知不知道,朕是什么身份?这等玩命的活计,你随便带一个人去就是了!”
一阵夜风卷帘而入,林饮鹤抬手翻掌,雄浑内力涌出,将那帐帘重新放下:“因为陛下想要保密自己的行踪,按照您的旨意,此次出征,除了那名安插的内卫以及卑职之外,并未额外加派一人。”
“而这军营之中,卑职能够放心将情报托付的,只有陛下您一人。”
“也只有当逃命的是陛下本人的时候,卑职才能够说服自己,舍命对敌。”
秦承业拧着眉头,仍是满脸不悦,但咬了咬牙,还是下了决定:“走!”
他何尝不是在赌。
虽然明知道林饮鹤是义忠亲王的人,但秦承业愿意赌一把,赌林饮鹤在义忠亲王死后,愿意转而投奔他麾下。
这一路很长,秦承业骑马跟在林饮鹤身后,深深地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暗暗盘算。
他怀里还有一支西洋传来的火铳,这是谁也没知会过的,如果林饮鹤说的都是真的,能够全身而退最好。
如果不能,至少他也能把这个叛徒带走。
眼前出现了一个匪寨,林饮鹤却照常策马前行,秦承业耐住性子,跟在他的身后。
距离匪寨越来越近,依稀可以看见门前有一个人正在等待,秦承业眯了眯眼,他认得此人。
内卫副统领———王子腾。
这小子长着一张娃娃脸,下手倒是又阴又狠,在内卫府的人缘也不是很好,也正因如此,他那时候略一试探,王子腾也便上了船。
不过,他那时倒是对皇位没什么念想,想要拉拢王子腾,只是希望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将来被内卫府清算了,有个自己人,也许能通风报信,至少下手能痛快些。
此时,林饮鹤已经下了马,朝王子腾抱拳:“落霞飞孤鹜!”
王子腾拱手回道:“秋水共长天!阁下莫非就是秦兄弟?”
秦承业一拧眉,秦兄弟?这林饮鹤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林饮鹤却是脸上不红不白,坦然笑道:“正是。”
还不等秦承业在心里骂完林饮鹤臭不要脸,忽见王子腾神色一变,眼底划过一丝阴厉的得意:“那就错不了了———受死吧狗皇帝!”
还不等秦承业反应过来,王子腾抵在林饮鹤胸前的那支火铳便开了枪,林饮鹤连一声都没出,便直直倒了下去,还瞪着一双眼。
王子腾上前两步,将林饮鹤胸前的衣裳扒开,露出里面的龙袍,狞笑着看向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的匪寨大王,用异族语言说道:“恭喜将军,这狗皇帝果然被我用计赚了性命!”
秦承业缩在一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但他自幼学习多种语言,自然也听见了那所谓的将军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王子腾的肩膀,也用异族语言说道:“不错!不过也是真没想到,这小皇帝能蠢到这种地步,居然真的亲身犯险,看来咱们在对面朝廷安插的探子也是有点用的!”
说完,那将军看了眼还在傻眼的秦承业,嗤了一声:“皇上身边就跟一个这样的窝囊废,难怪对面弱成这幅死鸡样子!”
他说完,朝下属挥了挥手:“拖下去,留着祭旗!”
话音未落,王子腾连忙开了口:“将军,这小子可不能拿去祭旗!”
他凑到那位将军耳边,虽是小声说话,但秦承业距离二人不远,还是听到了王子腾的话:“这可是对面的皇上,如今让咱们给一火铳崩了,对咱们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您想,皇上亲自上战场杀敌,却叫敌人给杀了,这得是多丧气的一件事!对面的军队若是知道了,士气必然大减,而且皇帝一死,到时候对面的朝堂上肯定争权夺势,说不定还会有造反篡位之人,到时候咱们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呀!”
“只是要想达到目的,得有个给对面报信儿的人,这样才能叫对面知道,他们那个狗皇帝死了!”
“既然狗皇帝已死,那就得把这具尸体送回去,要不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家还以为咱们虚张声势呢!”
敌将哈哈大笑,拍了拍王子腾的后背:“还是你小子精明,可是皇帝死了这种事,靠这个小子能传递回去吗?万一他在路上把人一扔,全当没有这事儿,又该如何?”
王子腾拍了拍胸脯,一幅粗野之气:“将军,末将能叫你吃这个亏吗?”
他雄赳赳地走到秦承业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往嘴里扔了一颗药丸,用汉话同他讲:“小子,告诉你,这是我秘制的毒药,你把你家狗皇帝的尸身送回去之后,三日内必须找机会溜回来找我拿解药,否则就等着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吧!”
说完,王子腾一脚将秦承业踹到地上的尸体面前,大声笑道:“背上你家小皇帝,滚吧!”
一旁,敌将眼里满是恶毒的笑意,有人上前将两人来时的马牵走:“路也不远,才百十来里,你就走着回去吧!”
秦承业沉默着,口中传来一丝血腥气,他咬着牙走到林饮鹤的尸身旁边,将人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前挪。
一边走,还能一边听到身后传来的议论和嬉笑声:“瞧瞧,就这个小身板也能带到战场上来,小皇帝是真没人用!”
还有人故意用汉话嘲讽他:“瘟鸡,可别把你家皇帝陛下弄丢了,到时候朝廷灭你九族,把你剁成泥!”
还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身,哼起了小调:“走走,今儿看谁还敢拦我喝这一场庆功酒!”
“必须好好儿喝一场,不醉不归!”
……
秦承业沉默着,一直走了下去,直到消失在敌人的视线里。
按刚才的位置,王子腾背对敌将,面前却只有他和林饮鹤的尸体。
面前无人,王子腾几乎是毫不遮掩地,借着撕开衣裳的机会,将一本薄薄的簿子,塞在了林饮鹤的衣裳里。
那里面是他需要的一切情报,他只是没有想到,林饮鹤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去传递。
骄兵必败———现在那些敌军,应当还沉浸在诱杀新帝的喜悦里,绝不会想到,自家的情报已经尽数纳入敌手。
秦承业就是再蠢,也不至于拿着这样一份东西,还被压着打,何况此时又是敌军精神最松懈的时刻。
他只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林饮鹤何以舍命为饵,难道内卫府真的就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是林饮鹤偏偏选了他自己,以及王子腾……
秦承业背着人的脚步忽然一顿,此时四下无人,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林饮鹤的尸身摔在了地上,瞪着一双眼直视林饮鹤。
是了,内卫府人多,可是能得他这个新帝信任的,只有王子腾。
也只有对面的人是王子腾的情况下,林饮鹤才有把握,让他这个皇帝按兵不动。
而且最重要的是,林饮鹤死,王子腾还有活路;王子腾一死,林饮鹤断无生理!
王子腾若是死了,林饮鹤拿什么向他证明,这是诱敌之计,而不是他林饮鹤排除异己———排的还是他这个皇帝的党羽!
活下来的必须是王子腾,也只能是一个王子腾。
现在林饮鹤死了,怎么死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而内卫统领一死,内卫府交到副统领王子腾手里简直是再自然不过,他这个皇帝不费吹灰之力,极其自然地将内卫府收到了自己人的手里,干干净净。
而今日的内幕,皇帝的受辱,以及敌军为何懈怠的内情,只要他不说,王子腾不说,世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如果他愿意,得胜之时振臂登高一呼,亮出帝王身份,他会毫不费力地得到一个平乱定边,用兵如神的称号。
林饮鹤就这么拿命给他铺平了称帝之后的第一段路,让出了内卫统领的身份,怕他信不过,连自己的命都一并交出去。
秦承业咬着牙,恨不得掏出怀中的火铳,再朝林饮鹤开两铳。
你就不能、不能跟朕提前商量商量?
朕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在你眼里,朕就这么信不过你!
还敢私穿龙袍,来的时候你就想好了有来无回!
想到有来无回,秦承业心头一顿,不由得跌坐了下去。
有来无回……林饮鹤岂会料不到,他根本不可能将一个身着龙袍的尸体带回去?
不,他根本不能背一具尸体回去,马上就要出征的将帅,不能做这种会打击士气的事。
他能带回去的,只有那份情报而已。
这人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一件可以抛弃的物件,做好了葬身荒野、死后无坟的准备,怀着这样的心,和他一并出发!
秦承业抬头环视四周,周围没有任何可以作为记号的东西。
就算有,等他事后再来寻找的时候,找到的也未见得是一具全尸。
秦承业咬了咬牙,站起身来。
他不能再拖了,今晚是最合适的偷袭时间,时不我待。
秦承业直起身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咬牙切齿地瞪着林饮鹤的尸身,抬手一指:“王八蛋,今天这事儿算朕欠你的,往后有朕一口气在,就少不了你家一口饭吃,天地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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