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穿之东坡妻 第95章

作者:奚月宴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蓝凤摇了摇头,望着天空突然叹了口气:“我识得一些药名,其他的都不认识。”

  “外面的世界很大,一生都不能走遍,但也很小,就像这个小村寨,触目所及,便是你的亲朋好友,很少有人走出自己生活惯了的地方,去到陌生的地方。你问我外面是什么样子的,我不能回答你,因为那需要你自己去看。你知道,大宋有几路几府几州几县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如我一般,我生于益州府,成亲后随夫君到开封府居住,又到凤翔府、泉州府为官,从西至东,自北而南,看似走过许多地方,令人歆羡,但其实,我眼前的世界就只有那么一小块,此心安处即是吾乡。看得出来,你对外面的世界有强烈的好奇心,我非常鼓励你走出去看看世界,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所以才踯躅不前,整天在我面前晃悠?”

  蓝凤红了脸,但还是点了头。她就像一个迷茫的小镇青年,向往外面的世界,却有着种种顾虑。

  王弗微笑:“不走出去看,哪知道世界多大呢?”

  “原来海外竟有如此多的国家,这么多奇人异事!”仁宗捧着苏轼代李书文等人总结上奏远航海外一事的奏折,与张贵妃闲聊着。

  张贵妃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及时接话,仁宗向她看去,发现她手上也捧着一本册子,正看得津津有味。

  “早知道苏家小儿聪颖绝伦,没想到他的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独自深入虎穴,仅靠口才,便制住了大半远岛海盗。”张贵妃又翻了一页,露出小人书上精美的插画。

  两人面面相觑,不禁失笑,原来朝野上下,宫廷市井,都被这对父子的事迹迷住了。

  “神鲲之说,我倒希望是真的,只不过这么多年来,看惯了《和乐小报》凡事先问合理性和究竟,听到海边出现大鲲时,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所谓鲲鹏,其形之巨,到底是吃什么长那么大的。”仁宗又感慨道。

  “谁说不是呢?当年人都说《和乐小报》乃是消遣之物,华而不实,没有一点实际的用处,但长久以来,我连变戏法的都不敢相信了。许多事,小报上写了,起初所有人都不相信,但时日久了,却

  能感受得到,小报所说,确实更像是真相。就拿苏迈智计降伏海盗一事来说,若换了东京人士,怎么看不出来其中蹊跷?”

  “你可知,王十娘派出去的那一支船队,带回了多少个海外小国的国书,又带回了多少奇珍异宝?听说十娘还找到了可以用于纺织的棉花,打算在岭南种植,只愿大庇天下寒士的日子早点到来。”

  “官家诚心,日月可鉴,那一天总不会太晚的。”

  随着苏轼奏折到达东京的,还有王弗精挑细选的一船海外货物,其中各种香料、珍珠宝石、羊毛制品极受欢迎,宋人的生活中从不会缺少香料的身影,海外质美价廉的香料,甫一登场,就引发了大量关注。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风言风语在东京传扬开。有人不明就里,以为李书文等人是朝廷派出去的,于是诟病苏轼利用朝廷公事牟取暴利,甚至有御史上书弹劾他贪污腐败。

  仁宗亲自在朝会上为苏轼解释:“苏轼的夫人王氏,乃是一代义商,多年以来,创办《和乐小报》获利甚丰,却将其资产用于改进造船技术,培养工学、医学、农学、外国贸易学的人才,我不光早有耳闻,而且一直非常支持她。这一次远航,是王氏上报于我,因朝廷海船与人才不足以远航,便以王氏所派船队为先锋,到海外诸国递交国书,联系贸易,此次船队所获,皆是王氏诸学生出生入死得来,十娘已经将其获利用于名下济世医学院、安济坊、慈幼局等,作为奖学金发放给了学生们。我认为,王氏族学为百姓所需治学,颇有创造,实为万世师表,赐匾额一块,令王氏学堂潜心治学,为国为民培养人才。”

  不仅如此,仁宗还宣布了另一个决定,他要广告天下,大开广州、泉州、福州等地港口,重视市舶司,鼓励富贾豪商、沿海诸民与外国交易往来,取消部分小国的朝贡,以便他们直接在当地交易。港口交易合理抽成,外国人进入港口,受大宋律法约束,允许通婚,外商定居者给予户籍。

  此时,等待已久的司马光走出行列,向仁宗进言:“诚然开港口,重外贸乃国之大事,但眼下还有一件与王家相关的事。日前,苏子瞻所做诗文,为东京一书者观之不忍,感同身受。早在十年前《和乐小报》二月刊,就曾提出过‘专利权’一说,所谓‘专利’,即人们应该对自己所创造的东西依法享有一定期限的独占权。比如苏子瞻写出的诗文,他应该有权将之托付何人刊刻出版,收取多少稿费,至少在三十年内,他的书不应该由他人私自出版获利。”

  朝堂上议论纷纷,有人站出来问:“天下为文者众多,如何才能将所有人写的每一篇文章授权何人刊刻记载下来呢?”

  苏洵竟然也站出来了:“这就要谈到专利权的另一大类——发明成果的专利权,当年赵家书籍铺及益州印刷行会改进印刷技术,十几年来,渐渐传遍大宋,大大提高了印刷的效率。这种技术,赵家书籍铺本可以独享,借此获得巨利,他们无偿告知他人,这是义举,却不是必须要做的事。同时我们应该注意到,如果一个人酿造了一种风味独特的酒,他想要借此独自获利,并且不希望旁人窥探他的配方,也是合情合理的,当有人窃取了他的秘方获利时,朝廷应该有一部律法,惩罚偷取配方的人。”

  “盗窃钱财获罪天经地义,盗窃他人的文章想法也会获罪?简直荒谬!”

  “此言差矣。如果一个人因为自己的独家配方发家,其他人窃夺了他的配方挤垮他的产业,这难道不是打击了人们创造新事物的热情吗?如果所有人都因此多了顾虑之心,那么像印刷术的改进、海船技术的改进,永远不可能进步,我们也会停滞不前。”

  苏轼在外做官,苏洵与王家的感

  情倒是愈加密切,他常到王家做客,与王方、王瑾交谈,这些东西,都是王弗曾告诉过他们的,苏洵也因此耳濡目染,知道了许多新鲜名词。他还看过王弗少时写的笔记,里面天文地理、医学药理、思想政论无所不谈,令他茅塞顿开,获益良多,对王弗也是衷心佩服。

  “臣认为,苏子所言有理,当立‘专利法’。‘专利权’一说虽然听着新奇,但只要把人的思想也当做个人所有的田地财产,那么旁人不告而取,则谓之‘盗’,应当受到惩罚。”

  王安石斟酌一番之后,也站了出来,他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其实非常强,《和乐小报》早已成为他十多年来必看的刊物,还会针对其中提及的某些新奇言论专门研究,写出自己的感想。最爱写日记的王安石,可有不少篇幅提到王家人为大宋带来的种种变化。

  “更何况,许多新奇的东西,本来是前所未有,一旦出现,人们渐渐的也会习以为常,譬如纸笔,古未有之,今则人人皆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本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日新月异。”

第191章 庆宣和

  王弗在小河寨住了半个月, 每日与雷云娘、蓝凤等人上山采药, 也留心观察了当地的地理和生态环境, 发现此时的武夷山地区, 可谓是野生动植物的天堂, 尤其是当日在蝴蝶泉旁见过的那种动人心魄的蝴蝶, 数量非常多, 动辄成群飞过丛林, 宛如一场朦胧梦境上演在现实之中。

  虽然她对本土的野生动植物没什么了解,但也知道,像这样美丽的蝴蝶,日后或许也会成为濒危物种。

  小河寨的村民从开始对他们十分好奇,带着敬畏之意,不敢过多与他们接触,到现在, 阿弃每日都会带着陈留和邓阙出去和村里的孩子玩耍, 不过几天时间,就能用简单的土话和龙香兰交流了。龙家的门口,日日都会莫名出现新鲜野果, 小的猎物,都是村民送给他们的礼物。

  王弗过意不去,每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 带着小许给村民看病,最常见的,便是先前见过的“大脖子病”, 他们患病的程度并不严重,补充盐分,辅以药物治疗,很快便见了效,蓝姑和蓝凤看得目瞪口呆,对王弗十分佩服。

  像其他的常见疾病,王弗都教了蓝姑和雷云娘如何医治,她们也学得很认真,还想拜王弗为师。只是王弗觉得不好意思,婉言推辞了。

  “那凤儿和香兰呢?她们年纪小,悟性高,可以从今天起,努力学认字,学官话,苏夫人能不能收她们为徒?”

  王弗感念两人一片慈母之心,便收下了蓝凤和龙香兰,先教她们读书识字,学讲官话,慢慢地再加上药理医理。

  随着王弗在小河寨住的时日愈久,周边的村寨也知道了她的到来,纷纷前来求医。王弗每医治一个病人,便对这神秘的武夷山多了几分了解,知道山中零星坐落着不少村寨,都是需要扶持的。

  为此,王弗特意与雷云娘商量,将来药圃建起来了,由她负责整个武夷山地区的药材收购工作,不光自己种植,也可以低价售卖种苗散卖给村民种植,然后以合理的协议价回收药材,形成很好的良性循环,如此也能更快地步入轨道。

  雷云娘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到低价出售药材种苗,就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世居山中,本就没什么积蓄,要种植药材,本钱很重要。王弗答应第一年可以赊种苗去种,收成之后再还钱,这就打消了大部分人的顾虑。果然,她到各家各户一通知,大家就跃跃欲试,恨不得苏夫人家的商队早日到达武夷山,好让他们可以尽快开始种药材。

  巧合的是,同一时间,竟不止王弗一个人在试行这种救济贫苦地区的方式。

  另一个如此做的人是沈括。一年前,他被任命为齐州知州,刚一上任,就整顿了当地的水利工程,修建了不少新水渠,将他与父亲研究出来的新式水车,用赊购的方式,在齐州境内大力推广。去年秋天,齐州的粮食收成提高三成,这还是在水车未能全境推广的条件下达到的。新式水车既能灌水又能磨粮食,甚至还有人想到,可以与纺车结合起来,并且已经开始初步设计,希望在不远的未来,能够做到诸葛亮“木牛流马”的境界,不必使用人工,便能纺织。

  虽然只是一个美好的畅想,但令人欣慰的是,人们已经开始往自动化的方向思考,并且认为,改进工具和技术,也是生产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农药、肥料在王弗的推波助澜下出了名,人们也开始思考如何提高地力,增加产量,不止是泉州府,许多地方也开始了农业上的大规模探索。也可以理解为,经过《和乐小报》等报纸十多年的宣传和潜移默化,过于先进的思想和技术已经慢慢为普罗大众所接受,王弗个人迈出了一大步,终于等到了千万个百姓迈出的一小步,然而,这一小步的力量,却远比她个人的一大步更大。

  仁宗在五月宣布即将制定《大

  宋专利法》的消息,更将民间发明、发现和创作的热情推向了高潮,不论是官场儒林,还是市井百姓,都认为这一律法,将会成为一个跨越时代的里程碑。

  不论如何,这个时代的科学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并且势不可挡。

  六月,王安石被任命为翰林学士兼侍讲,深受仁宗器重,多次召见入内,探讨如何摆脱大宋目前面临的经济、政治危机,如何进一步发展海外贸易,以及如何应对辽、西夏侵扰的问题。

  王安石以一篇长达五万字的文章回复了仁宗的问题,这篇文章,后来公开,经过有识之士对比发现,引用了许多《和乐小报》上旧有的观点,融合了王安石自己的理解和改进,王安石还屡屡以苏轼与其妻子王氏在凤翔府、泉州府施行的政策作为引入,深刻讨论了其中的政治、经济道理。

  此文一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王安石是《和乐小报》的忠实粉丝了,《和乐小报》也很给面子,在下个月的本刊上全文刊登了王安石的文章,并且邀请文章里涉及的各行业专业人士进行点评,对王安石文章的亮点、缺点、谬误,讨论、指出并改正。

  一时间,文学界刮起一股探讨国家兴衰、政策法规的风气,几乎所有文学家、政治家都发文讨论了这一问题。如欧阳修对于文学发展的总结预测,司马光对史学发展的思考建议,韩琦对军政及对外战争的建言,苏洵对于大宋官制的批评……还有许多后起之秀,也都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发了言,如苏辙、范纯仁、沈括、王雱甚至梁文修,都在其中。苏轼远在泉州,慢了一拍,但好在大部分文章都通过《和乐小报》发表,他得以总览全局,于是另辟蹊径,写出了一篇对于农业和手工业结合发展的畅想。

  这样的大势所趋,好似人人都有话要说,一时间洛阳纸贵,《和乐小报》主刊及各个副刊全部空出来登载这样的文章都不够,《太平廷报》及其他报纸亦是如此,借此机会,报界又迎来了一次大爆发,原本混乱的标准体制也受到了广泛关注,相关从业人士提出“报刊界急需整顿”的口号,预备配合将要推出的《专利法》,建立良好而规范的报刊体制。

  不和谐的声音也有许多,民间颇有些保守人士认为,言论太过自由,对于朝堂的影响太大,或许会有人借用报刊煽动百姓,妄图造反。

  仁宗听说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也觉得有必要对报刊进行整顿和管制,借此树立起官报署的威信。但出于对王弗的信任和依赖,他还是认为,民间刊物的存在是有必要的,可以约束,却不能扼杀。

  《和乐小报》屹立于风暴中心而不倒,也让人们更多关注到了它背后的人物,一直以来,它都是由益州印刷行会印制,自庆历五年十二月于益州发行第一刊开始,历时十八年,几经改版、分刊,才形成了如今的样貌,成为民间最受欢迎的刊物。岁月荏苒,似乎它一直在变,却又一直未曾改变。

  《和乐小报》的缔造者,民间相传是益州印刷行会名誉会长王方,赵家书籍铺的主家,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仁宗口中频频提及的王氏,一个女子,为何能让仁宗屡次提及呢?经过诸多猜测和讨论,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个王氏更可能是《和乐小报》的初创者。

  王弗的名声也就因此传了出去,不过,这一次她并非作为王方之女,也不是苏轼之妻,而是作为“王氏十娘,名弗,年二十五”,这样一个如同寻常男子的名字,被人提起的。

  不久便有民间传闻道:王氏十娘,白鹤降世,生而有知,如其名“弗”,避祸而趋福,三岁始言,四岁读医,五岁能诊,六岁经商,七岁创《和乐小报》,十数年韬光养晦,常居人后,不言其功。年十六,嫁与眉山苏氏二子轼,轼天资聪颖,极善属文,嘉佑二年进士及第,尝以

  其文采轰动一时,朝野称颂。轼为官凤翔签判,弗从之,二人为救疾疫,以身涉险,又创济世医学院,得御赐之名,广收有志学医者。试制策,以为百年第三等第一人,以其政绩,进泉州知府,爱民如子,常与民同乐,为诗作文,当时一绝。轼与弗唯一子,亦聪颖绝伦,陷盗,弗改装救之,竟灭其盗。轼为官,颇有德政,传闻乃是弗从中指点,以其财襄助。

  大致故事如此,其中许多细节都是由熟悉王弗的人补充完整的,更有甚者,将她的生平编得神鬼莫辨,完全不像个人。但“王弗”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的符号,甚至鼓励了不少女子,让她们有勇气追求自我的价值和理想。

  王弗自山中重回人间,受到了空前热烈的欢迎,连她也觉得匪夷所思。

第192章 千秋节

  八月十五, 月明星稀,风朗气清, 七喜在院中摆了一座各色鲜花、鲜果还有糕点果子垒成的小山,用来拜月祈福。

  等她将三牲五畜摆上桌案的时候, 偷偷溜出门的阿弃也回来了, 身后跟着一群附近的孩子,都缠着王弗, 甜甜腻腻地唤她“夫人”, 讨走了案上的点心。

  苏轼从前衙回来,王弗帮他取下官帽, 放在衣架上, 忽闻他一声叹息,回身抱住王弗,道:“良辰美景,却是各自忙碌, 你我夫妻二人, 何时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到处走走呢?”

  如今不比在凤翔府做签判,做完了分内事, 可以到处游玩,上头有知府和通判顶着,怎么也轮不到他操心。现在他是一州之长,虽则草台班子已经搭建成形,手下分工明确, 效率极高,但总有些大事或杂事需要他拿主意。

  比如百姓们请命,要在万安桥旁造一生祠纪念蔡襄,便有人说,苏轼夫妇才来泉州府不到一年,却剿灭海盗,广开商路,整顿茶业,扶持盐业,功绩明显,百业待兴,一片繁荣景象,也应该同受供奉。王弗也是第一次以女性身份受到这样的拥戴,如此明显地感受到海滨城市的开放性,想到现在已见端倪的“妈祖文化”,其实也不足为奇。

  而济世医学院泉州分院,以及大宋第一所海事大学,也已经在筹建之中,在王弗的构想中,这所海事大学,初步分为造船、航海技术、对外贸易、外国语翻译以及海洋养殖、海洋捕捞、海洋保护等专业。

  王弗如此热衷建校,自然是因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类知识传播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学校,苏轼急需各行各业的人才,因为他们王氏学堂出来的人,就算是一年一批,也完全不够用,现在又多了来抢人的。

  王家广受关注之后,他们家的王氏学堂,每日车水马龙,都是前来拜访、求学、取经的。因为多年以来,王氏族学收学生不论男女,而且大多是弃婴、孤儿以及与王氏有关系的人,很少有与他们家毫无关系的人进入学堂求学,而现在,仁宗的态度已经表明,王氏族学培养人才的方式值得一学,所以才吸引了一大批来自五湖四海的求学者。

  学堂再大,也容不下这么多人,而且会严重影响教学质量,王弗并不想因小失大,于是叮嘱王方,一定要守住规矩,不能破例。王方紧急派了王瑾回到益州府,处理族学的事,他们准备开办一场教学研究会,请教育界同仁齐聚益州府,将王氏族学十多年来的教学经验无偿分享出去,并且允许各大书院派遣观摩团队,在王氏族学进修半年。

  不必王弗操心,王瑾也能够独当一面了,谁也料不到,当年那个“一事无成”,被人认为将会毫无前途的王瑾,今时今日,已经大变样,完全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大家长,能够承担起家族的责任了。

  而且,在今年的科举考试中,王氏二房长子王琨,幼子王瑭,同登进士,王琨排名第两百四十七,王瑭年仅十九岁,就以排名第十五的好成绩考中了进士,他的策论文章,锐意进取,新奇而不失稳健,受到了欧阳修的赏识。在他们的同科中,还有一个闪耀大宋的天才,二十岁的王雱,取中探花,金明池打马游街的时候,引来半个东京的百姓围观,人皆赞叹,认为他才貌可比潘安。没看他们三人户籍的,或许会以为他们同出一族,再现了嘉佑二年林氏四兄弟的辉煌。

  王雱本就因为王安石备受关注,如今取中探花,他的试卷也被公开评判,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完全有做状元的资格,可能是仁宗觉得他的文章进取得失的心思略重,所以才把他定为探花。但毋庸置疑,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世人皆道,临川王氏多奇才,将会盛极一时。

  有趣的是,王雱以探花之位力压状元,受到了最多的关注,而

  出自青神王氏的王瑭,也掩盖了所谓状元的锋芒,成为本场科举的二号人物。这两人在东京几乎是同进同出,各种讲学、论辩会上都可以看见他们俩的身影,而且两人每月一篇文章,都前后发表在《和乐小报》上,你追我赶,乐此不疲,既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敌人。

  青神王氏的年轻一代,也终于在朝堂上展露风采,而王瑭,完全受到王氏教育长大的典型人物,在众位新科进士中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王氏族学在科举上的竞争力也因为他的横空出世,得到了证明。

  王瑭前不久还写信给王弗,对她诉说自己学习的刻苦和考试的曲折不易,不过三两句,就偏到谴责王雱事事与他争先上了,王弗其实极高兴,他能与王雱成为好朋友,有这样的良师益友,就算王弗不再教导他,他也会成长为一个如苏轼一般的好官。王瑭打小就和王弗一起生活,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说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为过。王弗一直十分为他骄傲,他不止在学习上天赋异禀,很像王弗,性情也是最像王弗的,理性的乐天派,永远的实用主义者,善良开朗,待人真诚。

  仁宗关照,将王瑭派往苏轼曾待过的凤翔府,任一县令,凤翔府离东京近,他可以时常回东京,而王弗的二叔二婶,也早就搬到了东京,与王方赵氏同住,这样一来,几乎全家人都在一起,连梁文修,也在京畿为官,三娘便常常带着梁音、梁韶回娘家小住,在写给王弗的书信中,屡次提及希望苏轼不要再外任为官,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不过,可惜的是王雱,本来王安石在京为官,受到仁宗重用,前途一片大好,他也因为是王安石独子,不能抛下父母离京外任,而成了一名京官。但七月底,王安石的老母亲不幸去世,他带着王雱辞官归家,令人不胜唏嘘。

  王弗的思绪拉回现实,才不过眨了个眼,笑着对苏轼说:“等泉州知府的三年任期过去,你应该就能在开封附近为官了,到时候子由也能出来多走走了。”

  苏轼在外做官,苏辙则一直在东京尽孝,都是文书编史上的事,几乎做不出什么实绩,苏轼一直颇感不安,觉得耽误了苏辙。史容华又怀了孩子,加上三年前流了的那一个,这已经是第四个了。程氏来信,告诉王弗,她总在为史氏担忧,因为那个不幸流产的孩子已经成了史氏的一块心病,虽有阿棠和阿柔在一旁安慰,她的注意力也常常在自己的肚子上,这一次又怀上,更是小心翼翼,戒备到了极点。

  程氏本就身体欠佳,要照顾阿棠、阿柔,还要照顾孕妇,自然吃不消,好在阿棠是个乖巧可人的孩子,六七岁的年纪,就能帮着程氏打理家事,外出见人,也是落落大方,很讨人喜欢,完全不需要程氏担心。阿柔自受了王弗一顿教训,也乖得多了,很听阿棠的话,而且她嘴甜,会说话,常常逗得不苟言笑的苏洵捧腹大笑。

  苏辙对两个孩子很是疼爱,常在家教她们读书识字,偶尔外出,也一定会给两个孩子带她们最喜欢吃的点心回来。上个月他寄过来的信中,就提到两个女儿为他缝制了一个小荷包,闹得苏轼醋意大发,越看阿弃越觉得讨嫌。

  王弗笑得不能自抑,从七喜做针线的笸箩中捡出来两块碎布,叫了阿弃过来,让他给苏轼做个荷包。

  阿弃不敢相信,揉了好几次眼睛,最后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问王弗:“阿娘……你方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王弗又重复了一遍,把碎布和针线都塞给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阿弃正发呆,邓阙板着脸从门前路过,他连忙喊住了邓阙,问她懂不懂王弗到底是什么意思。

  邓阙白了他一眼,道:“估计是阿娘受了刺激,想要女儿了,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意思?”阿弃仍是一头雾水。

  “把你当女儿养。”

  不过阿弃捣鼓了两天,还真做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荷包,送给苏轼之后,苏轼倍感欣慰,转头就写了一首新词,记下了这件小事,本来只是写着玩的,王弗瞧见了,一定要他发表出去。

  她还振振有词:“等日后阿弃声名远扬,成了大名人,总要有一两件拿得出手的童年糗事,作为寓言故事的素材吧?”

  苏轼不明所以,只莫名觉得阿弃有这么一对爹娘,或许真的挺惨。

  “那都是两年之后的事了,到时候世事如何,我们哪里知道?唯有把握今朝,畅饮欢歌,享享乐事。娘子,可愿与为夫同游?”苏轼向王弗伸出手,正巧外头长街之上,锣鼓喧天,花灯宛若银河,自大街流入小巷,府中的各色花灯也渐次燃起,好像萤火落满人间,美得不似人间。

  王弗微微一笑,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