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公主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商鸯心头一紧:“老师。”
张严冷哼一声:“殿下可真是让臣好找,若非臣假装离开,殿下恐怕要躲上几个月吧。”
商鸯低头不语。
见她如此,张严只好叹了口气:“殿下,外面固然有趣,但皇宫才是您的家,您孤身一人在外,不仅安全得不到保障,还会惹陛下和娘娘担心……您又是何必呢?”
商鸯抬头看他:“老师,你曾交给我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我不想被困在高高的宫墙之中,又有什么错?”
张严万万没想到她有此一言,一时惊愕地看向她。
商鸯第一次没有退却,直视他的眼睛,叫张严看清了她的执拗。
“追求自由,不是盲目追求,你如今只不过是贪恋外界的新鲜感,哪里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你若是没有银子、没有吃食,一个人在外漂泊,定会后悔如今的选择。”
张严皱起眉:“殿下,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个弱女子在外谈何容易?陛下和娘娘不会同意的。”
商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敬重的老师会说出这种话,她心中有些失望,却还是坚定道:“我是一个独立且自由的人,父皇和幕母后不能替我决定我的人生。”
“我这些天已经学了很多东西,若是能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能有自保的能力!”
张严侧目看她:“学了许多东西,却还是轻而易举被侍卫打晕带回驿站?殿下,人有时候,不得不为现实低头。”
商鸯涨红了一张脸,无话可说。
张严叹了口气:“殿下,你这些天躲在云家?你可曾想过,若是陛下和娘娘知晓你失踪,还是云家把你藏起来,雷霆震怒下云家会有什么后果吗?”
“纵使云家因为卧底名单一事立了大功,可诱拐皇室公主的罪名,云茯苓担当不起。”
“届时云家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殿下,你忍心因为你一时任性给云家带去灾难吗?”
商鸯豁然看向他:“老师!你威胁我?”
张严错开她的目光,语重心长道:“这不是威胁,这是劝告。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商鸯当然懂,她在宫里生活了十多年,怎么会不懂。
于是她只能妥协,因为张严抓住了她的软肋。
如果因为她云家受到打击,她是万万不会原谅自己。
商鸯低下头,红了眼眶:“好,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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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严派了两个侍卫跟随她去和茯苓道别,当茯苓看到她身后的侍卫,顿时明白了张严的安排。
彼时她还在房内看账本,商鸯神色低迷地走进来,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茯苓,我要回宫了。”
茯苓下意识皱起眉,可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介平民,无法干涉皇室的安排。
“你决定好了吗?”
商鸯点点头:“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将你拖下水。”
茯苓从她这句话猜到了许多东西,但也只能一时沉默。
毕竟若是让她放弃整个云家帮商鸯逃离,她做不到。
她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茯苓沉默了一瞬,只能道:“抱歉。”
商鸯倒是豁达,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与你没关系,哪怕老师不提云家,我也知道我绝对跑不了。”
“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很开心有你这个朋友。”
茯苓深深看向她:“我也很开心认识你。”
商鸯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猛地转身,不让茯苓看到自己猛地流下泪来:“走,回宫。”
回去继续当一只金丝雀。
她身后的侍卫一言不发,紧紧跟在她身后。
云家外面已经停了两辆精致的马车,四周围了一圈威风凛凛的侍卫。
张严沉着一张脸看商鸯从云家出来,在他眼里显然是茯苓带坏了商鸯。
商鸯动作十分慢,虽然在沧县并没有待多久,可是她还是舍不得这个地方。
茯苓从后面追出来:“等等!”
霎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她。
侍卫们生怕她要带走商鸯,下意识就要抽出武器。
张严眯了眯眼睛,挥挥手让侍卫们冷静。
茯苓看也没看其他人的反应,直直来到商鸯面前,把跟了自己许久的匕首塞进她手里:“此一别恐再难相见,你我朋友一场,我把我最喜欢的匕首赠你。”
“商鸯,你要记住,只要心中有秀水明山,哪里都是自由的。”
商鸯点点头,把匕首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谢谢。”
茯苓替她擦了擦眼泪:“珍重。”
商鸯这次步履坚定走向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队伍回去的速度很快,张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只能在路上加快速度,商鸯一直闷在马车里不曾出来,张严知道她是在生闷气,但也只能叹息。
皇宫的碧瓦高墙很快落入人眼中,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许多宫女太监侯在此处准备带商鸯去见皇后,张严则是要先去面圣。
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威严的皇宫哪里是区区桑县比得上的,可商鸯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压抑。
她望着头顶的四角天空,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出不去了。
“公主殿下,娘娘已经等了您许久,殿下还请随奴婢去洗漱更衣。”
皇后身边的嬷嬷见她愣在原地,不由出声提醒。
商鸯看了她一眼,上前两步,任由宫女们簇拥着自己往寝宫而去。
嬷嬷替她梳洗打扮,描眉画唇,宫女们捧着华贵的衣裙站在旁边,等待她更衣。
商鸯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随着她们摆弄,而后簇拥着朝皇后所在的宫殿走去。
此时大梁的皇帝也已经同张严议完事,对她这段时间的经历了然于胸,端着茶碗沉着脸坐在皇后旁边,皇后正一脸温柔地劝着什么。
见商鸯进来,皇帝冷哼一声,将茶碗砸在她旁边:“你这个逆女!竟敢偷偷溜出宫!还不愿回来,要张大人三请四请……朕当真是宠坏你了!”
张严倒没有说她不愿意回来,但跟去的侍卫里有皇帝的眼线,他们自然会一字不落把所有事告知皇帝。
皇后连忙朝商鸯使眼色,又朝皇帝道:“敏慧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陛下别气坏了身子。”
商鸯知道此时她该服软了,可她觉得自己没错,于是只愣愣待在原地,默不作声。
皇帝见她这副态度更是大怒:“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自己没错?”
皇后暗自焦急,朝商鸯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向你父皇请罪?”
商鸯见此抿抿唇,不甘不愿跪下,低声道:“父皇,儿臣知错。”
皇帝怒气稍稍平息:“你错在何处?”
他原本想若是商鸯乖乖认错,他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总归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还真的能罚她不成?
可商鸯愣是倔脾气,只跪在原地,除了那句认错再也不说话,叫皇帝平息的怒火“腾”地又冒了起来。
“在外这么多天,把学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可知你母后知道你不见了有多着急?你这是不孝!”
皇后在旁边劝他:“这不是回来了吗,陛下别气了,回来就好。”
可是皇帝哪里听得进去,他被商鸯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来人!带公主下去!闭门思过一个月!”
商鸯朝他深深磕了个头,起身随着宫人离开。
她这个态度叫皇帝更气了,又摔了几个茶盏,口中直呼“逆女”。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云正初之死
皇帝似乎是下定决心要让她明白自己的错误,禁足这一个月以来,除了宫人每日送饭,商鸯看不到其他人。
皇后倒是想来探望她,但是皇帝明令禁止,她也不敢公然抗旨。
终于在禁足的最后几天,皇帝松口了,皇后满脸心疼的命宫女带着食盒踏进凤阳宫。
皇帝的子女不少,公主更是有许多,但也只有商鸯一个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宫殿,足以见皇帝对她的荣宠。
皇后来的时候她正在练字,人虽然清减了不少,但看起来还是挺有精神,说明她在禁足的这段时间里过得还好。
但这一幕落在皇后眼里,就是自家女儿郁结于心,这才一个月瘦了这么多。
皇后性子比较软,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和皇帝父子关系不错,女儿更是被她捧在掌心里。
商鸯从小到大都乖巧听话,没有人会不喜欢她,也从来忤逆长辈,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她心里叹气,只觉得这父女俩性子都死倔,放不下面子。
皇帝本来几次心软都想将商鸯放出来,可是看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的态度,愣是气得不想管这个女儿。
商鸯本来在外面自由自在,被强行带回皇宫,心中自然是不服气,哪里肯低头认错?
二人僵持不下,夹在中间的皇后左右为难,劝了皇帝又劝女儿,可把她愁坏了。
“母后。”
看到皇后带人前来,商鸯还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上前朝她行礼。
皇后伸手扶住她,没有让她跪下去:“你我母女何必行如此大礼?”
她拉着商鸯的手,把她带到软榻上坐下,上下打量几眼,这才开口:“我儿瘦了,母后特地给你带了喜欢的点心,来,尝尝。”
有眼色的宫人立即将食盒打开放在矮几上。
商鸯朝她撒娇:“母后对我最好了!”
皇后伸手摸摸她的头:“有几样点心是你父皇特意命人准备的,他心里也放不下你,只是碍于面子又不好主动来看你。”
“你说你也是,主动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你不给你父皇台阶下,他又怎么能主动解了你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