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宫贝阙 第181章

作者:小锦袖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直到尽头,傅蓉微看到神工阁也出现在了壁画上。

  开头相依相偎的男女在终点处反目,男子用剑刺穿了女子的心口,那些铁傀儡被拆散了,部件七零八落,苍龙颓然横在地?上,如同?死去。

  画最终的落笔是一片苍茫。

  前面又是一道岔路口,分?了四?个方?向。

  傅蓉微没有头绪选下一条路,她转身对姜煦道:“如果?这壁画上所展示的战场是真?实发生过的,一定?会留下相关记载,你有印象吗?”

  姜煦缩在一个较为昏暗的地?方?,斜靠着?石壁,神色有些模糊。他?道:“没听说过。”

  傅蓉微点头:“如此,有两个可能,要么消息被封锁了,要么知情人都死绝了。”

  前方?岔路里没有光,傅蓉微从石壁上取了一把火。

  姜煦一侧肩抵在石壁上支撑着?身体,缓缓蹭了一步上前。

  他?抬眼看着?傅蓉微的背影,视线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浅淡的血色。

  他?晃了一下头,不仅没见好转,反而觉得脑子被晃混了,更糟糕了。他?抱着?胳膊,低头自嘲一笑?,发出一声轻嗤。

  傅蓉微听到了,她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一阵悸动,立刻转身,来到姜煦身边:“你怎么了?”

  姜煦半合着?眼,不看她,说:“……我待会可能要不清醒了,有件要紧事,我得先告诉你。”

  傅蓉微试图扶他?坐下歇一会。

  可姜煦现在脑袋里像坠了个秤砣,一点也不想挪动它。

  “徐子姚……”姜煦按下她的手,说:“徐子姚此人不简单,先帝在时,他?时常进宫,与先帝相得甚欢,先帝曾敬他?为座上宾,先帝驾崩,他?立马主动找上了我。当年,截断佛落顶山道一事,不是我有求于他?,而是他?主动献计。”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傅蓉微道:“你的意?思是,徐子姚当年接近你是别?有用心?”

  姜煦道:“早在一年前,我刚遇见他?时,他?就跟我提起?过西南龙脉的传说。他?希望我能来探访这一奇观,以此昭告天下,北梁幼主才是天命所归,抚躁动的民心。”

  傅蓉微:“你不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姜煦道:“是啊,我没理?会他?,于是他?再次献策,以此做局,引萧磐入彀,杀之以绝后患。”

  傅蓉微道:“你同?意?了。”

  姜煦道:“是啊,他?接连几次碰壁,好不容易找对了路子……我暂且不清楚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记得多长个心眼,提防一二。”

  他?挑在这种时候交代这一切,傅蓉微只觉得不祥。

  “你是不是又头痛了?杜鹃引?你怎么样?怎样才能好受些?”

  傅蓉微将火把靠近一些,照亮了他?的脸。

  姜煦用手遮住眼睛:“别?晃我。”

  他?动作已经带了几分?迟缓,于是,傅蓉微清晰地?看见他?自眼尾处蔓延出一道淡红的血痕,顺着?耳后一路没进了头发里。

第166章

  傅蓉微将火拿远了一些。

  昏暗中他能感受到些许安稳, 傅蓉微摸到了他的脉门,只?觉得他体内的血气横冲直撞,马上要破出来似的。

  傅蓉微道:“都这个时候了, 你跟我说几句实话又怎样。”

  此刻不明危险的石窟中,只?有他们?二人依在一处,一个懵懂, 一个毒发,加在一起也凑不齐一个全乎人, 闹归闹, 偌大的天下, 他们能信任的也只有彼此, 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风筝的线牵在姜煦的手里, 他才是收放自如的人, 被逼问到无?法回避的地步, 便选择性?的吐露几句实话:“杜鹃引这药邪乎,可能?不仅仅是毒那么简单, 它发作的时候人会躁郁失智,如痴如狂。头脑不受控制,身体完全感?觉不到痛,而且身体所迸发的力气远超寻常……张显与我们?分开之前,曾教我金针刺穴,可压制一二, 你不必害怕。”

  傅蓉微看向?山道?的更深处:“既然如此,这神工阁我非探不可了, 我不信胥柒真能?救人,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我要的东西?。”

  如墨的眼睛直视那黑漆漆的入口,傅蓉微松开了姜煦:“你歇一会儿吧。”

  姜煦靠着墙壁盘膝坐了下来。

  傅蓉微素纱的裙摆经过一番折腾, 已经沾了泥灰,正落在姜煦的眼中。

  他感?到不悦,侧开脸,道?:“还真是劝不住你了……”

  傅蓉微见他这个样子,百般不舍也挪开了目光,往壁画尽头的岔路口走去。

  方才棋局前也是如此,岔路众多?,万一选错了,后果可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

  傅蓉微心中犹豫踟蹰不前时,将火把?凑近,发现每一道?门侧都有石刻。

  是画,但比刚才的壁画要粗糙多?了,只?有简单的线条勾勒,也没有色彩铺陈。

  不过倒是很好辨认。

  第一道?门刻的是如山的金银,很容易理?解,金银财帛动人心。

  第二道?门稍微复杂一些,是一个笨重的大家伙,画的人功力欠了点火候,但胜在形神兼备,傅蓉微也很快认出来,这就是壁画上绘刻的铁傀儡。

  第三道?门,乍一看好像什么都没有,傅蓉微举着火找了半天,才在一角处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标记,是一只?振翅的鸟。此门特殊,不仅刻了画,还填了两行字。傅蓉微念了出来——“等是有家归未得,杜鹃休向?耳边啼。(引)”

  傅蓉微几乎立刻想到了杜鹃引。

  果然她的直觉没有辜负她的坚持,此处埋有线索。

  傅蓉微静立在门前,没有人能?感?知到她心里豁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她独自激动,又默默沉静了下来,走向?了最后一道?门。

  第四道?门,她查遍了每一处角落,没发现任何痕迹。

  确实是一片空白。

  这一条路不知通往何处,连都敷衍都不屑于做。

  傅蓉微目光掠过四条路口,心里有了裁定,她回头去看姜煦,正见姜煦偏过头,故意与她错开了目光。傅蓉微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转身走进了第四道?门,无?一字一画的那条路。

  在她步入黑暗中的那一刻,两侧石壁的火光骤然烧了起来。

  在她不曾注意的背后,姜煦让这刺目的火光一闪,眼前的血色更浓了,眼尾湿润。那火与血色混在一起,吞噬了那道?纤弱的身影,他垂在膝上的手用力抠进了血肉中,才克制住想要追上去抓住的冲动。

  不能?动……

  这一回,在壁灯燃起前,傅蓉微闭上眼,听到了几道?很轻的噗呲声?,烧热的蒸汽从闷罐子里喷出时也是这样的声?音。两侧壁灯里没有灯油,也不见火芯,既然随时随地不用人点就能?亮,必然是有机关?控制,傅蓉微猜测,能?引燃灯火的,可能?是人肉眼不能?见的空气。

  傅蓉微用布条缠的火把?已经燃尽,她随手插在了石壁的缝隙中,继续走向?更深处。

  看样子,她的选择是对的,一路安静得要命,没有任何动静。

  傅蓉微开始琢磨刚才姜煦给她的消息。

  徐子姚……

  傅蓉微莫名想起了她在华京收到的那封信。

  一个小?乞儿在门前守了一夜直到天明,准确无?误的将信交到了她的心腹手中,然后,便在华京消失了。华京巴掌大的地方,镇北军一出手,围得如铁桶一般,掘地三尺都没将那个送信的乞儿挖出来。

  除非——灯下黑。

  那送信小?童等到迎春出门,上前问了名字,才呈上了信。

  他记住了迎春的名字,甚至知晓她的模样……

  可傅蓉微外出办正事时,是从不带丫头的。

  桔梗和迎春两个女?孩没什么自保的本事,傅蓉微对她们?只?有一个安排,就是守宅。

  也只?有宅门里的人,才知晓这般隐秘的底细。

  如果是徐子姚,他在姜宅客居半年多?,做起这些事来轻而易举。

  绘制精细的舆图。

  几次三番提起的龙脉。

  姜煦不肯去没关?系,把?她诓来也是一样的。

  傅蓉微看似几百个心眼不好蒙骗,那便将杜鹃引的旧事袒露在她面前,她关?心之下自会乱了阵脚。

  徐子姚与萧磐之间?不像有瓜葛。

  那就是南越了。

  毕竟那封信的确是出自胥柒之手。

  也许,是胥柒托徐子姚将信转呈给她。

  也许,是徐子姚请胥柒写了这样一封信作为诱饵,引了她出洞。

  说来可笑,这局中局,人人都是棋子。

  这一条路,又即将走到尽头了。

  傅蓉微已经感?觉到双腿的酸软,想必,她已经走过了半座山。

  前面没有岔口了,似乎是死路。

  傅蓉微固执地走完最后几步,面对着嶙峋的石壁,寻摸着上面的每一道?缝隙,粗粝的石头刮破了她的手指,傅蓉微吮吸着伤口,发现了此处的石头特殊,敲一敲,竟发出了低沉的金属颤鸣声?。

  傅蓉微正欲仔细看,冷不丁有人叹了一口气,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令傅蓉微惊得头皮发麻。

  紧接着,那人说话了——“原来是个小?娘子。”

  这个声?音的主人听着也很年轻。

  傅蓉微忘记了手指上深可见骨的伤,道?:“敢问阁下是谁?身在何处?”

  那人很温和道?:“你向?左五步,石下有个拉环,踩下去左旋半圈,你就能?看见我了。”

  傅蓉微依言照做,石壁缓缓裂开了一道?口子,可容一人通过,傅蓉微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石室,桌椅床榻俱全,桌上有茶,有点心,有笔墨纸砚,榻上铺着松软的垫子。处处都是有人久居的痕迹。

  傅蓉微最后见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二三十岁的年纪,一身素衣,没束冠,乌黑的头发半留在肩头,似缎又似水。

  他冲她点头微笑:“在下失礼了。”

  傅蓉微目光一垂,他坐在木质的轮椅上,不能?起身。

  傅蓉微却行了礼:“先生是此地的主人?如何称呼?”

  他说:“我是神工阁中弟子,姓阮。”

  他没有透露自己名字,傅蓉微便称呼他:“阮先生。”她顿了一下,问:“此处是阮先生的居室?你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