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锦袖
傅蓉微左右打量,找了一处隐蔽所在,仗着自己身形娇小,藏进去看热闹。
等那夫人靠近了,看清楚脸,果然是姜夫人。
姜夫人今日是来逮儿子的,连兵都带上了,她指着姜煦便骂,中气十足道:“你个小崽子,我要给你说亲,你给我躲进寺里,怎么着,已经看破红尘想出家了是吧?”
姜煦可没得藏。
佛门重地,在门外闹闹倒也不碍事,万一让他母亲冲进寺中,可是不敬神佛,大为不妥。
姜煦:“娘,我没打算出家,您看我头发好着呢。”
姜夫人上手揪了两把他的头发,确定是真的,不是假的,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在外面玩够了没,跟娘回家去。”
姜煦耿直道:“没够。”
姜夫人一提手中的刀,和善道:“乖儿,既然说理说不通,咱就别浪费时间,直接动手好不好?”
姜夫人身后全副武装的府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闹起来可不好看。
姜夫人威胁道:“你爹在家都气成一只河豚了,你是想试试自己的骨头硬,还是他的板子硬是吗?”
姜煦脚下动了两步。
姜夫人拉起他的手,却见他又停了,谈起了条件:“我不想与傅家姑娘说亲。”
姜夫人一口答应:“行,回头娘就去和傅家夫人把话说明白,反正你这个年岁也不急,等过几年咱再看,啊!”
姜煦跟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说:“回去可不能禁我的足。”
姜夫人:“你肯听话乖乖回家,不会禁你足的,走吧。”
姜煦再走几步,不出意外又停住了。
只是这回距离隔得远了,傅蓉微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她从藏身的门口挪出来,站在寺门口,目送着那母子二人磨磨蹭蹭的下山。
心中升出了一丝艳羡。
他们一家人可真好啊,和睦圆满,知心投意。
父亲有父亲的样子,母亲有母亲的样子,膝下独一子,纯良赤诚,又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沿袭家传的使命和荣光。
不知上一世,她死之后,他们过的好不好?
是否一家和乐,子嗣绵长?
姜煦最后到底娶了谁呢?
第18章
傅蓉微回到自己下榻的寮舍中,安静了没过多久,又听闻外面嘈杂了起来。
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见到姜家的几位府兵进到了寺中,在她相邻不远的另一处寮舍中进进出出,带走了一些行李。
姜煦说他住在寺中不是玩笑,是真的。
傅蓉微看够了热闹,刚插上门,准备歇下,便听外面有人轻轻扣们。
开门一看,是寺中的小沙弥。
小沙弥退远了几步,站在庭院中,双手合十道:“惊扰女施主了,方才有香客提醒我寺,您的这间寮舍年久失修,且堆放杂物多年,湿冷不宜住人,本寺住持遣贫僧向施主致歉,请施主移步另一间寮舍。”
傅蓉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正是姜煦刚搬走,腾出的那一间。已经打扫干净,锁上门窗了。
好在傅蓉微随身所带的行李简陋,独自一人两趟就能搬空。
重新在姜煦留下的房间中安顿好,傅蓉微经过窗前,正好能看见院中那株百年菩提。
姜煦这家伙,该不会后来真的出家当了和尚吧。
傅蓉微想一想那场面,只觉得毛骨悚然,平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可怕了。
好好的一个少将军,怎会养出这种性子?
夜深人静时,傅蓉微对着窗外的菩提,睡不着,心事越想越搅成一团乱麻。
宫里皇后亲问了她的生辰八字,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无上的荣宠,傅蓉微身为局中人,只感到一场无妄之灾。
她在最不该出风头的时候,置身于风口浪尖,成了一个活靶子。
张氏摁着她的头,把她押进寺里,她筹谋的所有计划,都不得不暂时搁置。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宫中为何会对她一个籍籍无名的侯府庶女施以青眼?
傅蓉微百思不得其解。
思虑至头痛欲裂时,只能对着窗外的菩提,在灯下捧着竹简,默念心经。
明真寺里的时间像是静止了,傅蓉微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在收到家中花姨娘的信时,才猛然发觉,她已经青灯伴着佛经,困于庙中蹉跎了整三日的时光。
花吟婉的信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心如古井的死水中。
傅蓉微拆开信,不出所料,花吟婉在嘱咐她保重身体之余,特意提及了她的生辰八字,说记忆太模糊,弄混了时辰,正寻摸着找她当年的接生乳母问问。
给傅蓉微接生的乳母早因年迈,离开了侯府,回乡下养老去了。
上辈子,侯府也去找过,但却无功而返。
傅蓉微的回信迟了两日。
在这两日的时间中,她仔细回忆了上一世所学,再排了一次八字干支,取了其中一个时刻,于回信上,顺口提了一句“似乎记得当年乳母留下一对银镯,刻着她的生辰八字”。
傅蓉微捏造出一对莫须有的银镯,在回信寄出之后,便马不停蹄开始圆谎,她在明真寺山下的市集中,随意买下了一对简陋的银镯,回到寺中,亲自动手,将算好的八字刻于镯子内侧。
她从前没做过这活,弄了一手的伤。
信寄回府中,第二日,侯府便派人来问她要镯子。
傅蓉微交出用帕子裹着的对镯,侯府小厮粗心大意,在傅蓉微的有意遮掩下,压根没注意到她手指上遍布的伤口。
皇上最爱求神问卦,自登基后礼重佛道,兴土建庙,司天监在本朝一跃成为圣上面前的红人。前朝选妃多看中家世品行,而当今的眼里唯有生辰八字是重中之重,不容半点马虎。
皇上身体不好,不能娶命太硬的女人,犯克。
傅蓉微专挑他的忌讳踩,这对镯子一递出去,她此生便都与皇宫无缘了。
傅蓉微仿佛了却了心里的一桩大事,站在菩提树下闭上眼睛,仰头让风拂过额前的绒发,好似感觉到从南边而来的湿润暖意,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花香。
附近有花开了。
明真寺今日有许多女客,傅蓉微在宝殿中上香,权当例行给佛祖请安。听到外面上完香的女客们窃窃的聊着。
傅蓉微听了几句。
原来是蕊珠长公主的春花宴设在三日后。
馠都适龄的娇女们,都与这春花一起热烈起来,近日里跟着家中主母频频烧香礼佛,想在今年春为自己求个好姻缘。
春花宴,那么热闹的地方,定然有好戏看,可惜她无缘了。
及笄前后的女孩,脑子里成天就装着嫁娶那点事儿,于她们而言,那的确是天大的事,是后半生的依附。
温房里娇养的女儿,需要男人作为依附,傅蓉微前世今生心里一片透亮,女人最终是要靠自己,男人必不可少,但也仅仅只是块踏板而已。
傅蓉微上一世费尽心思,削尖了脑袋挤进后宫,所图当然不是那位九五至尊的病秧子,而是那无上的权势和尊荣。
她这辈子改主意不愿进宫了,倒不是因为转了性子,而是因为这条路走到最后得不偿失。同样亏本的买卖她不做第二回 。
傅蓉微不知晓自己这一世将落归于何处,在佛前静修了几日,佛祖也没告诉她。
傅蓉微走到了山门口,日行一善捏碎了馒头喂麻雀。山门下停了一辆马车,从车里下来一人,拾级而上。
他立于人群中极为特殊,是因为那通身儒雅的贵气。
兖王,萧磐。
傅蓉微在珠贝阁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一身脊梁如同被蛇信撩过一般可怖,但给她足够的时间缓过这股劲,她已经不怕他了。
这是她的第二条命。
得天眷顾的人是她。
占尽先机的人是她。
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她,真正该害怕的应该是萧磐才对。
傅蓉微眯了眼睛,她特意往边缘处退了几步,不碍着萧磐进庙的路。
萧磐却在经过她身边时,目不斜视的从袖中掉出一个香囊,正好在傅蓉微眼前不远处。
傅蓉微:“……”
她曾一度纳闷,萧磐与蓉珍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到底是怎么纠缠到一起的?
答案如今有了。
萧磐若是这么四六不着到处散德行,依着蓉珍那颗空空如也的小脑袋,没有不上钩的道理。
傅蓉微目送着萧磐走远,盯着地上的那只香囊没有动作,片刻后她转身离开,慢吞吞的走出几步后,她又改变了主意,转回身将最后一把馒头屑洒了上去,几只麻雀跳上去将那只香囊啄的面目全非,金色的绣线都吐了丝。
傅蓉微这才上前捡起,抖了抖,里面的香丸碎成了几瓣,透出馥郁的女人香。
萧磐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寺中了。
傅蓉微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
她并不想见他,内心也害怕见他。
倒不是因为忌惮他,而是她忌惮上一世那段深入骨髓的仇恨。
她从来不是个宽宏大度的女人。
相反,她睚眦必报,心如针眼。
萧磐曾对她的侮辱和挑逗如同蛇信一样,舔舐着她的脊梁,在宫城的尸山血海中,毛骨悚然的感觉蔓延到了每一根发丝。
她已经决定远离萧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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