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锦袖
姜长缨打量着?儿子肩头的伤,从颈侧起,没过了锁骨,一直蔓延到了肘部。
“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你究竟瞒着?爹娘在外面做什么?”
姜煦沉默以对。
姜长缨动手揭他的伤口,染血的布散在地上,露出狰狞的伤口,只见左侧肩头一处深可见骨的箭伤,周遭横贯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烧伤。
姜长缨一眼就明白:“淬了火油的箭,应该是机关,钳在火石里,箭射出的那一瞬间擦起了火,也许是因为距离很近,所以你来不及躲……又?或者是,你心有顾忌,能躲却不敢躲。”
伤口重新包扎。
姜长缨道:“今日有人到将军府试探你的行踪,幸亏你娘心里一直悬着?警惕,打发走了。姜煦,你回了趟馠都,爹娘都快不认识你了。”
姜煦把外衣一层一层穿好?,道:“老家院子里有一棵树,树上有个洞,洞里藏了一窝蛇,被我不小?心摸到了。蛇咬了我一口,毒得很,但我不敢声张妄动,因为养蛇人就在附近盯着?。”
姜长缨一双眼睛与?姜煦极像,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一个历经了岁月沧桑,锋芒都敛于内,另一个的黑眼珠如同两颗饱满的黑葡萄,年轻却也是沉静的。
姜长缨说:“明真寺的香吃多了,还?学会打禅了,既然?怕毒蛇咬,你回居庸关吧,别留在馠都了,这是军令,明日就走。”
军令如山。
姜煦低头说了句:“是。”
姜长缨离开?了他的房间,趁着?天还?没全黑,军令即刻下传。
姜煦接了令,出门到军营里点了自己的两位副将。
两个年轻的将军都姓裴,一个叫裴青,一个叫裴碧。
两兄弟前脚刚听说了军令,后脚姜煦就来点他们,他们草草收收拾了一个包袱,牵了马,跑到营地外,道:“将军这么急,一晚上都等?不得,关外生乱子了?”
不是关外生乱子。
这乱子是生在他身上。
姜煦打量着?他们俩,说:“你们两个,跟我走。”
三人上了马,姜煦打马在最前,两位副官驾着?骏马紧随其后,但走着?走着?,裴家两兄弟就发现方向不对,这哪里是去向关外,分明是冲着?馠都去了。
裴青奋力撵了上去:“少将军,咱们这是干什么去?”
姜煦头也不回道:“进城办点事,给?你们俩置办了两身行头,回家试试合不合适。”
裴青又?傻又?天真,乐呵呵地应了声好?,道:“少将军你人真好?。”
裴碧就老成多了,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姜煦把他们带回将军府,走的后角门,进了房间竟然?也不点灯,只放了一只夜明珠在床头,细微的亮着?。
那颗夜明珠碧莹莹中泛着?蓝,在这幽闭的房间里怪瘆人的。
姜煦从柜子深处翻出了三套衣服,自留了一套,给?裴青和裴碧各自塞了一套。
裴青扬起衣服一抖,摸到了一片湿润,夜明珠的光映着?衣服上的鲜红,他上手一抹,掐住了嗓子:“这这这……这是血呀。”
裴碧已经闻了:“是鸡血。”
姜煦把衣服披在身上:“公鸡血,辟邪。”
裴青问道:“少将军,咱这是要去抓鬼啊?”
裴碧给?了他一拐子:“就你话多,别叭叭了,老实听少将军吩咐。”
姜煦道:“没错,我们是去抓鬼,去捉人心里的鬼。”
夜过半,姜煦带着?人从房顶潜入了长公主府,他的两个副官,从小?在关外长大,跟着?姜煦一起厮混打滚,姜煦就是他们的顶头主子,但凡姜煦吩咐,别说是闯一座公主府,就连夜探皇宫他们也不带怵的。
但是,夜闯姑娘闺阁,这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他们避开?了重重的守卫,和巡逻的府兵,到了阳英郡主的院子。
裴青与?裴碧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各有深意。
姜煦道:“你们俩先在门外,听我的指示办事。”
于是他们站的稍远了些。
姜煦独自进屋,掏出了几颗夜明珠,摆在了桌上梁上,门窗都没关,夜风灌了进来,姜煦站了一会儿,上前一把扯开?了阳英郡主的床幔,往她的榻边上一坐,悠悠一声叹息,堪称百转千回。
阳瑛郡主让他给?叹醒了,也许是感觉到了冷,拢紧了被子,睁开?眼。
结果这一眼就看到满室阴森森的绿光,一个人披着?麻布衣服,坐在她的床头,长长的头发散在肩上,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一声尖叫刚破出唇,他用冰凉凉的指尖戳了一下她的喉间,阳瑛郡主就发现自己哑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眼睛里盛满了惊恐。
阳英郡主此时的模样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憔悴和疲惫都挂在脸上,人也瘦脱了。
姜煦叹了口气?:“郡主啊……”
阳颖郡主要哭了,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打口型道:“你怎么又?来了……”
姜煦不是第一次来干这种事。
早在春猎之前,郡主府那桩案子悬了起来,再难有进展时,好?管闲事的姜煦就深夜来过一次。
也是从那一夜开?始,阳瑛郡主的身体开?始垮,精神也受了打击,不愿再出门见人。
“郡主娘娘,人间的那座池子没给?您修好?,真对不住啊,我们兄弟几个在地下给?您新修了一座,您赏脸去看看,喜不喜欢?”
阳瑛郡主剧烈的摇头,张大嘴巴,无?声拒绝:“不去,我不去啊……”
“那池子可漂亮了,最底下铺了一层人的眼珠,趁人活着?的时候挖出来的,特?别珍贵,还?得多谢郡主娘娘上次烧给?我们的纸钱。郡主娘娘,我今天特?意叫了车来接你呢。”
裴青与?裴碧得了指令,四下看了两眼,没提前说要准备车啊,上哪弄车去?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提着?刀,硬着?头皮进屋,一前一后,磨磨蹭蹭。
姜煦等?得不耐烦了,瞪了他们一眼,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阳瑛郡主受到惊吓,只顾着?哭,根本无?暇在意别的。
姜煦在阳瑛郡主眼前打了一个响指,雪白的药粉从他的指尖散出,尽数钻到了阳英郡主的鼻子里。
下一刻,阳瑛郡主软下了身子。
裴青指着?他们简陋的车。
姜煦理?也不理?,把人扛在肩上,翻墙就出去了。
第52章
阳瑛郡主醒来时, 仍旧是黑夜,天上挂着一轮钩月,身下荡悠悠, 耳边好似还流淌着潺潺的水声。阳瑛郡主爬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片孤舟上,水面上烟波氤氲,安静至极, 阳瑛郡主发觉自己能出声了,大?喊救命。
四下皆静, 连回声都没有。
阳瑛郡主急忙双膝跪在船头, 双手合十向上天叩拜:“我错了, 我知错了, 求佛祖饶恕, 求神?明宽宥。”
河底忽然咕噜噜冒出绵密的水泡, 包围着阳瑛郡主的船, 船身传来阵阵摇晃。阳瑛郡主扒紧了船,却依旧无济于事, 猛烈的摇晃很快掀翻了小船,阳瑛郡主浮沉在水中拼命挣扎,却好似有人坠着她的脚,不住的往深处去,阳瑛低头瞧去,那一瞬间, 似乎真的看到了河底密密麻麻的眼睛。
姜煦双手负在身后,从河底游上来, 在阳瑛即将溺晕的那一刻, 把人拎出了水面,掐着她的后颈, 令她保持住最?后一丝清醒,贴着她的耳畔,道:“看来这漫天神?佛感受不到您的诚意啊,郡主娘娘。”
说罢,他?两指用力?,把人给彻底掐晕了。
姜煦把人扛回岸上,交到了裴青的手里,说:“生火,先给她把衣服烤干,再送回去。”
裴碧已?经默默去拾柴火了,裴青把郡主放在河边,一脸的难受:“少将军,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啊,把人往死里玩。”
姜煦退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道:“且死不了呢。”
他?左肩的伤口沾了水,又透出了殷红的颜色。
裴家兄弟一惊,同时脱口而出:“您什么?时候受的伤?”
姜煦瞥了他?们一眼?:“少打听,好好做事。”
他?们安静了下来。
姜煦不愿意将伤口的狰狞露给他?们看,任由湿透的药纱裹在伤上,在火边烤干了,让裴氏兄弟将郡主悄悄送回去。
阳瑛郡主次日一直昏睡到午时才醒,睁眼?看见的是自家的百花帐顶,她怔怔的呆了一会儿,感觉似乎是做了个噩梦,等她全身酸软的爬起来,却觉得?衣裳皱巴难受,低头撕开领口,却猛地瞧见脖子上黏着一条墨绿色的水草。
阳瑛郡主盯着那颗水草,一瞬间心?凉到了极致,冷风顺着脊骨一路窜到了头顶。
——昨晚竟不是梦!
阳瑛郡主慌张地摸遍了自己的全身,确定没?有难以启齿的伤和?痛,才松了口气。
那人最?后贴在她耳边低吟的那句话,不知为何令她印象无比深刻。
阳瑛郡主洗漱了一番,一口膳也用不下,蕊珠长公主听说她身体?又欠佳了,特意来探望,望着桌上一口也没?动过的饭菜,问道:“怎的?辟谷了?”
阳瑛郡主反应稍慢,眼?睛里早耗没?了少女?的神?采,迟钝地回答:“啊,对,斋戒三?天,我要去趟静檀庵。”
蕊珠长公主叹了口气:“随你吧,只要你能好受点。”
*
傅蓉微在静檀庵里等来了与萧磐的第二次见面。
萧磐带来了一幅他?私藏的瑞雪京畿图。
瑞雪京畿图可以一赏,萧磐手里是真有宝贝。
傅蓉微在赏画的时候,眉眼?都比平时更加温雅了几分。
她在赏画。
萧磐在赏她的脸。
傅蓉微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假装感受不到那如毒蛇一般黏腻的目光。
萧磐摩挲着他?的玉扳指,在拇指上转了三?圈,说:“咱们馠都不常下雪,但是听说北边的雪好看,比画里的都要美。你一个闺阁姑娘,没?去过那么?远吧。”
傅蓉微心?道,奇了,这几日,怎么?总有人跟她提北边。她道:“是没?有机会去,太远了,听说不眠不休日行千里也要走上半个多月,像我这样的人恐怕终其一生也到不了那里。”
萧磐笑了:“用不着不眠不休的赶路,咱们又不是打仗,等夏日一过,秋风凉爽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一路走一路赏秋,等入了冬,刚好能到,秋去冬来,雪落人间。”
难怪这张嘴能把蓉珍迷得?要死要活。
傅蓉微却不为所动:“听起来真好,王爷真是个风月闲人,那我便祝王爷此?去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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