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南
十分钟,一秒不差,魏璋开门把手机还给周洁,两人把太子送回抢救大厅。
五分钟后,魏璋把大光头崔盛带到二楼的仓库门前,周洁打开门,顺便掏出自己的手机。
十分钟后,崔盛眼圈红红的走出仓库,恭恭敬敬地向周洁鞠了躬,然后被魏璋送回抢救大厅。
周洁把手机揣口袋里,继续值班,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心里暗示的原因,在抢救大厅巡视时,总觉得太子和崔盛的睡眠状态很好。
凌晨三点,周洁坐在护士站,把灯光调得非常暗,望着电脑屏反射光里的自己,如果明天被韦主任他们知道,估计一通训是免不了的。
搞不好会被郑院长、各科主任联合训话,这样一想,周洁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做都做了,发现被骂也只能认,周洁很擅长自我恐吓,很快就开始考虑如果失业,自己还能做什么。
……
国都城破晓的钟鼓声又波浪似的传到山顶,一阵接一阵。
还是老样子,抢救大厅里的病人们都习惯早睡早起,但今日不同,其他人都起了,崔盛和太子却还没醒,睡得正香。
皇后和崔五娘难免担心,但又不愿意把他们叫醒。
直到抢救大厅的挂钟指向七点半,护士长把崔盛和太子两人叫起来:“醒醒,准备一下,两刻钟以后,手术室的推车就会来接人。”
崔盛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看着护士长笑得灿烂。
太子殿下望着拉开床帘的护士长,用了飞来医馆的招呼方式,点头微笑。
护士长周洁自认不是颜控,但也必须承认,这两人笑起来真心养眼,嘱咐一番,扭头就看到阴魂不散的魏璋正站床边。
四个人心照不宣,各自在抢救大厅占了一角,等手术室的推车来。
因为崔盛和太子都是全麻,都处于禁食禁水状态,这一点护士长周洁盯得很紧,手术难度大、不可控因素多,每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影响手术过程。
护士长给崔盛和太子戴上了住院手环,并给他们拿了全新的病号服,嘱咐他们反穿。
因为大手术的关系,还是以防万一原则,金老守着太子,魏璋守着崔盛,两人会全程跟在手术室里当翻译。
抢救大厅的电子挂钟指向早晨八点。
分毫不差,手术室推车特有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两辆推车先后进入抢救大厅,满满当当一屋子人都紧张起来,只有崔盛和太子两人最冷静。
推车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俩对接的麻醉医生,核对病人名称、床号和手术名称以后,让他们躺到推车上,盖好被子,离开抢救大厅。
魏璋跟着两辆车一起走。
按照手术前谈话时的约定,病人家属都在抢救大厅等,因为事先签了所有的知情同意书,万一发生不可预料的情况,由主刀医生全权处理,不通知家属。
皇后和崔五娘站在大厅外的长廊上,看着推车越来越远,直到进入转角再也看不见。
崔五娘扶着皇后转身:“皇后殿下,我们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皇后笑得无奈又真诚:“是这个道理。”
……
推车离开急诊大楼,经过长长的走廊,到达外科楼前,上斜坡直转再进入大电梯间……直上顶楼麻醉科。
太子和崔盛两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仰望头顶的一切,这时候才知道,他们以为挺大的急诊大楼外,是更高更大的楼,以及更宽敞的电梯间。
推车到了麻醉科,之前各种浅而柔和的颜色就开始变成深浅不一的绿,平日看惯的白大褂,也换成了完全不同的绿色,并闻到了更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很快,太子和崔盛的推车一左一右分开。
与车并行的医护人员越来越多,太子身旁还有金老伴行;而崔盛的床边跟的是魏璋,两人不易察觉的相视一笑。
太子的洛法氏四联症根治术被安排在12号手术间,而崔盛的手术安排在3号手术间,刚好位于麻醉科最遥远的两头。
八点半,韦主任和心外科主治医生们平举双手,从洗手间进入手术室,穿手术衣戴手套。
台下护士再次核对姓名、性别、手术名称等等,确认无误后把太子转移到手术台上,摆好体位,微笑着告诉他:“放轻松。”
太子看着堪称庞然大物的呼吸机、体外循环机和无影灯,看到台下护士把自己固定在手术台上,脑海里非常不合适地浮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麻醉医生怕太子到这里会被吓到,很努力地与他交谈,然后就遇到了执业以来最淡定的病人,哪怕有一丝半点的惊慌和紧张呢?
转念一想,毕竟法洛氏四联症少有的成年活体病人,不镇定自若,哪能活这么久?
半小时后,呼吸机和体外循环机开始工作。
韦主任的声音低沉充满力量:“法洛氏四联症根治术,现在开始。”
12号手术室内,隐约有极淡的血腥味儿,各种机器有序运转,医护们各司其职。
打开太子的胸腔,就连韦主任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果然,没有哪个医学奇迹是例外。
太子的身体为了更好的代偿,有问题的心脏附近伸长出了许多细小的血管,建立了侧支循环,在没法做手术的情况下,这些小血管对身体来说非常重要。
但到了根治手术阶段,每根小血管都是手术成功的阻碍。
对韦民主任和其他心外科医生来说,再多阻碍都要克服。
……
麻醉科的另一边,3号手术间比12号略小。
同样经过反复核对并确认,崔盛按巡回护士的要求,摆好体位,看着一条又一条绑带,有些紧张:“我保证……不会乱动。”
巡回护士被逗乐了,但没表现出来:“这也是以防万一的准备。”
崔盛认真点头,直到打麻药都没再说一句话。
有“兔子医生”之称的神经外科医生董斌,洗完双手、平举在胸前,脑袋里有许多念头上蹿下跳。
虫子是死是活?是什么虫?有没有啃食脑组织……
一切都会在开颅的瞬间见分晓。
第77章 虫没了 ?
董斌在揭开颅骨以前, 把所有可以入脑的寄生虫都想了一遍,揭开以前根据脑CT片的定位,却没看到CT片上显示的虫影。
在附近的大脑沟回里仔细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 啊这……
神经外科的医生们面面相觑, 开颅取虫,虫没了?!
下一秒,董斌的冷汗从后背沁出,之前和中医科安主任讨论下来, 四年中药这虫子怎么样都应该死了……难道说,这虫子还活着?
虫子如果是活的,一定会吸食脑组织的血肉为生,那样的话, 四年时间,怎么也能把大脑组织吃出点孔洞出来, CT也能显示出来。
可是……CT片上只有虫影,并没发现脑组织受损空洞或实质性改变。
问题来了,找不到虫子,手术继续还是停止?
如果手术继续, 该怎样找虫子?
被坚硬颅骨保护的大脑非常脆弱,绝不可能像平时任何一件物品那样翻找;可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盯再长时间也无济于事。
作为主刀的董斌脑袋里嗡嗡的,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消失的虫子在自己身上,穿着双层手术衣楞是觉得有点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该如何破解?
CT片不会错, 虫子客观存在,不在原位意味移动, 移动也分主动和被动;而大脑组织的缝隙充满脑脊液,而水往低处流……
同时,董斌想到了寄生虫体大多厌氧的特性,顺着脑皮质的天然沟壑,小心翼翼地寻找……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手术区域能找的范围有限,董斌细致地又搜了一遍。
有位医生忍不住:“实在不行,先把颅骨盖回去,再去拍个CT?”
毕竟人眼不带透视功能,而人体这具高度精密又复杂的生物体也没有预知功能,这就是医疗器械需要不断升级的原因。
“最后一遍!”董斌深呼吸。
于是负责抽吸的、拉勾的……医生们再次合作,董斌又找了一遍,仍然没有。
实在不行,就只能先盖颅骨,做好二次手术的准备。
董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了什么在动,视线立刻跟随寻找,终于在手术视野右上角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半透明物体……
五秒后,在各位医生以及魏璋的注视下,董斌夹住了一小段树叶状、半透明薄片,轻轻放在弯盘里,不及三分之一的米粒大小。
然后,弯盘里极小的薄片慢慢伸出两个更小的触角……不管是学校教材、还是临床快速更新的医学杂志……都没出现过。
医生们异口同声地惊叹,这也太……超纲啦!
“兔董,快,封闭保存起来!”
一位医生提醒。
“等一下!”董斌又隐约觉得哪里在动,细致地、动作极为轻巧地夹取后,又挟起一个树叶状、半透明的薄片。
“握草,两片?!”
“真是太刺激了!”
“还有?!”
在董斌反复的寻找中,最后确定共有三个极小的薄片,可这与CT片不符啊。
医生们终于忍不住了,因为魏璋在场,开始说黑话。
医生们说的话,闷在帽子、口罩和双层手术衣里面魏璋难得没听懂。
“虫体已取出。”董斌宣布。
收尾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从医生到护士都觉得大开眼界。
等董斌脱了手术衣,再来拿弯盘时,惊讶地发现,薄片相联,成了CT里的形状,果然是它们!
手术结束,崔盛被送去复苏室,魏璋脱掉外层手术衣也跟了过去。
董斌脱力地滑坐在地上,瞥了一眼电子挂钟,不错,手术一小时三十七分钟。
崔盛既没癫痫发作,也没发生其他意外,至少手术关算是过了。
没多久,董斌带着固定好的寄生虫标本,送到检验科去,刚好是眼镜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钱倩主任当班。
董斌嘿嘿一笑:“钱主任,看看这是什么?”
钱主任立刻拿来放大镜看,然后又用高倍显微镜看……足足盯了半小时,才抬头:“新的寄生虫种……我这儿没有。”
“嘿,还真是超纲!”董斌激动得用力一拍手,“不知道食堂午饭有没有兔头,要是有,那就完美了!”
钱主任沉浸在观察新物种的喜悦里,根本没听董斌的激动,只顾着自己拍照、核实……等等事情,等她从显微镜的镜筒里移开视线的时候才发现,董斌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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