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你刚直,她也是个千人千面的?难缠性子。你们碰在一处,叫我担心许久。”
“你倒变细腻了。”萧玉漓笑了下,“凤拨云是个极聪明的?人,知道做什么才对自己最有利。羞辱与照顾相较之下,没必要为了一时之快,而换来你的?怨怼,为自己树敌。”
“你瞧她如何??”
“金鳞岂是池中物,只是原来不曾想到她的?心如此?之高,倒是小瞧了。”
姜重山牵起妻子的?手,慢慢向前走:“京城风云巨变,她这位新帝前路再?无阻碍,我这心中却总觉得不踏实。”
月色静清,他们二人扣起的?手浮着暖意?。
萧玉漓道:“你不必担心,凤拨云这个人,若是想杀谁,绝不会?等。她在宫中没有要了你们的?命,便不会?再?为难。”
姜重山嗯一声:“她对我从没什么好脸色,一直都是副恨之入骨的?模样,所以我摸不准她的?脾性。不过你识人清楚,既然你这样讲,就没什么不放心的?。”
顿了顿,他另提道:“方才里边的?动静,你应当听见了,可?有什么想法??”
“阿眠都与我说了,你应当也知道了吧,”萧玉漓停下来,“宴云笺之所以如此?丧心病狂,是因为爱恨颠之毒——说句实话,若是曾经的?我,管他什么毒,先冲进去把他抽成烂泥再?说。”
姜重山浅浅笑了一下:“那现在呢?”
“事发那一段时间,我百般痛恨,恨不能化作厉鬼生撕了他,但得知他中毒之后,又觉茫然。”萧玉漓叹气,“现在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亏欠了咱们,可?那毒终究是歹人所下,若没有如此?深的?感情,也不至于此?。”
她摇摇头:“到底是咱们家养了五年?的?孩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重山沉默。
不是外人。不是故人之子。是口口声声说和阿峥阿眠没有什么不同的?、视为亲生儿子一样的?孩子。
这个孩子,并没有背叛自己。
支撑着那强烈恨意?的?立场颓然倾塌,翻涌的?怒变作茫然。姜重山道:“过去的?大半年?,我无时不刻不想将他挫骨扬灰,到眼下这一刻,却下不去这个手。”
“下不去,就不必下。”
萧玉漓看?他一眼,道:“如果杀一个人不是大仇得报的?痛快,那么染上这条人命并不值当。我也不知该如何?待他才合适,但不杀就不杀,你下不去手,我也淡了此?心。由?他去吧。”
“重山,咱们别理会?这些了。手头的?事理一理,我们一家动身去北境,再?不理这些凡俗庸扰罢了。”
姜重山应过一声:“你想好要走?”
“这不是你我一直盼望的?么。”
姜重山微笑,艳阳洲,兜兜转转这样一大圈历经多少苦难,若能回归如此?结局,这一路颠沛总算也有终点?。
“就是阿峥……”
“他怎么了?”
“我瞧他也许未必愿意?跟我们走。”
萧玉漓拧眉半晌:“阿峥这孩子,从小就心高气傲,不肯落后人半分。从前赵时瓒在位忌惮姜家功高震主,他便不懂激流勇退之重要。如今凤拨云成新帝,只凭此?前种?种?,更?不会?重用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摇摇头:“阿峥没路可?走的?,再?盼一展宏图抱负,也实在是空谈。”
姜重山紧一紧她的?手:“我会?再?与他谈的?。他到底年?轻,家里遭逢巨变,他心里受了不少折磨。一时半会?儿还放不下。咱们给他时间,尽可?能顾着他心绪一些。”
……
姜眠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姜重山已让萧玉漓先回去歇息了。
他一个人站在月下,满身落寞。
姜眠走上前:“爹爹。”
姜重山回身,不觉含笑。
“这大半年?您一定很辛苦吧……自从家里出事,我便再?没有机会?跟您说上一句话。否则,将这些缘由?早早告知您,也让您心中松快一些。”
姜重山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阿眠,你不要这样想,只有看?着你好好活着,爹爹心中才算真正松懈下来。”
“他怎么样了?”
姜眠说:“张道堂会?尽力的?。”
姜重山点?点?头。
“爹爹,您还是很恨他吗?”
“爹爹也不知道,”姜重山想了很久,这么长时间以来,强烈的?恨意?已经沁染骨血,陡然拔除不是件容易的?事,“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于情感上很难即刻更?改。于理智上,我更?恨那下毒之人。此?贼不除,何?以为父。”
姜眠攀住姜重山手臂:“爹爹,我们一起抓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目光坚定雪亮:“娘亲的?师弟月照君,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古今晓。他武功卓绝,极擅长奇门?八卦,更?知道全部关于宴云笺中爱恨颠之事。我落魄之时,为他所救,但他并不是靠着娘亲的?情分,而是奉了他主子的?命令。只不过,他听命于谁,我却没有探知出来。”
姜重山目光渐深:“竟是他……是他动手下毒?”
这真可?谓是一笔烂账。
若说宴云笺对他们家下毒手,可?他是因为中了剧毒。究其溯源,那毒竟是与自己夫人的?师弟有关。兜兜转转,竟不知要怨谁了。
“爹爹,我并未确定是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不是他,就是他的?主子,此?事绝密,不会?有第三个人选。”姜眠想了想,“我更?倾向于是他的?主子,他那个人,真正性子极其刚愎自用,若是亲自动手,必定会?漏口风。”
姜重山双目漆黑,袖中的?手渐渐握紧,低声道:“在凤拨云那儿的?时候,你可?与你娘亲提过?”
“娘亲视他如亲弟弟,况且当时并无自由?,就算知道也只会?难过,做不了什么。我没忍心提。”
姜重山点?头:“若他救了你,后面你又怎会?到凤拨云那里?”
姜眠说:“我……偷袭了他,他一怒之下,就把我丢下不管了。爹爹,这也不是最重要的?了,眼下只要抓到古今晓,我们必定能揪出真正毒害我们全家至此?的?那个歹人。”
正说着话,忽然后边房门?倏地?打开,张道堂声音含喜:“将军,姑娘,公?子醒了。”
第127章 冰壶玉衡(九)
话被打断, 姜眠和姜重山对视一眼。
“爹爹,你要进去看看吗?”姜眠声音很轻。
姜重?山沉默,这话的言下之意, 便是她要进去看看。
心?下一阵酸楚又一阵长?叹:“爹爹不进去了。你有话对他说?”
姜眠点头。
“你可还心?悦他?”
“我没想清楚,”姜眠说,“他也实在可怜。”
姜重?山想了很久, 道:“我和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但你终究不一样。乖阿眠,爹爹心?里都明白, 你去罢。”
*
姜眠一进屋,张道堂便退出去。
没听清张道堂对她说了什么,目光就落在床榻上靠坐的苍白身影上。
室内烛火很亮, 他一双异瞳犹如星河流转, 微微垂着,眼角眉梢温柔细致。
听见脚步声, 他抬头望来一眼。
手脚局促不安微缩,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嗫嚅着唇,将头深深低下。
姜眠走过来,一手摸着床沿,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
“我方才的模样,吓着你了吧。”宴云笺声音低哑开口, 手背抚了抚脸颊。因为冷汗, 他鬓发?微湿, 擦过之后?显得有些凌乱。
姜眠看见了, 下意识伸手想为他捋正。
宴云笺浑身一颤,向后?躲去。
姜眠的手顿在半空中?:“你在怪我是吗?”
“不是——”宴云笺连连摇头, 轻道,“阿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疯了吗?怎么会反过去怪你……”
“那我碰你,你为什么躲?”
宴云笺说不出话,他只是不舍得让她碰到脏东西。
“不愿意让我碰?”
“不是……”
“那为什么。”
宴云笺终于抬眼正视她:“我怕弄脏了你的手。”
他声音很轻,惭愧却重?。
姜眠细婉的长?眉微拧,再次伸手,而宴云笺还是向一旁躲,浑身都是抗拒。
他自厌的厉害,姜眠不忍心?逼迫太过,手指蜷起来,搁在膝上,“阿笺哥哥,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什么。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那时我想不出办法,是真的打算最后?牺牲掉你。”
宴云笺安静道:“阿眠,若你打算和我一起死,这不叫牺牲我。”
姜眠鼻尖发?酸。
“当年你认字读书是我教?的,我却没有尽到责任,给你讲明道理,”他声音低低,“从?你知道我中?爱恨颠那一刻起,就该当机立断杀了我。你不应该,为这个日后?给你与姜家带来巨大危机的人,分任何心?神来保全。”
姜眠抬头,眼中?已然有泪,反驳道:“不能这么说。”
“阿笺哥哥,我理解你。如果中?毒的人换作是我,我绝不会侥幸去想什么办法,只觉自己如一柄屠刀,时时刻刻悬在爱重?之人头顶。我会为自己选择死路,而让我所爱之人不至于因为爱恨颠倒受到我的伤害——所以我理解你。”
“你也要理解我。如果中?毒的是我,知情者?是你,你也会像方才那样毫不留情决定、你会直接杀了我么?”姜眠问,“你难道不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妄图留下我一条命吗?”
宴云笺说不出话。
姜眠低叹:“你不仅仅是给我带来巨大危机的人,你还是我在意之人,重?要之人,我怎么可能当机立断下手杀你、或是将此事告知你,亲眼看你决绝选择自戕呢?”
她声音低,每一道细微的发?音都让宴云笺心?碎一次。说到后?来,眼眶发?酸,她别过头两行清泪落下。
“阿眠,你不要哭,你不要哭,”他想给她擦泪,又不敢碰,慌乱间愈发?局促,一双手都不知怎么摆,“我知道,我知道你为我殚精竭虑……我当然都明白,我只是觉得我不值得……不哭了,不哭了……我要怎么做才好……”
姜眠忍了忍泪:“我从?来没有想害你,我想帮你避掉这些伤害,可是我没有成?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难道这就是你的责任?”姜眠哽咽道,“害你、害咱们家的歹人还逍遥法外,你怎么能就这样不想活了?”
这是她最难以接受之事:“你断了手指,竟然还要去自尽。”
宴云笺低头:“我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知道你有——”她比谁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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