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他分明从未去过艳阳洲。
但他知道,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艳阳洲。
因为另一个人?的心愿,那?人?在自己?心上,以至于也成了?他的心愿。
原来,是?这样的风景。
山川苍翠,白云舒卷,怔然?看?了?会儿,忽然?四下寻人?。
阿眠……
回头去看?,满目山河,却?无故人?。
阿眠呢?
他们一家应当都在一起啊。
脚踩在柔软草地,举目远眺皆是?辽垠无限,怎么都看?不到人?。
此地太大太空,走了?许久,还是?毫无声息。
然?而追着追着,脚下渐渐变得粘腻,空气中淡淡诡异的血腥,低头看?去,一层薄薄的血从地底渗出。
那?样浓的鲜血,从地狱中翻上来一般。
转瞬之?间,血流尽涌,覆盖脚面,及膝,过腰,须臾淹没?了?他。
宴云笺一下子坐起来。
苍白的脸上挂着冷汗,他一手盖着额头,隐忍着喘.息,平复许久才静下来。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如此不祥。
乌昭和?族先祖有?训,如若做出辜恩背义之?事,死后下十八层地狱,生魂永浸恩人?鲜血中不得超生。
这是?宗族中古老的神话传说,带着鬼神的神秘色彩,没?有?太大训导力量,都是?听过就过。
宴云笺慢慢放下手。
心中生几分反感,这真是?一个太不吉利的梦。
但好在,它也仅仅是?个虚幻的梦而已。
随着思绪越发清醒,梦里的绝望渐渐消退,宴云笺向窗外看?,此时正是?黄昏。
天地明朗,夕阳一线。
看?着看?着,宴云笺眨了?下眼睛。
——他能看?清了??
许久没?见到这样的世界,宴云笺呆了?须臾,颇有?些孩子气地抬手,摸一摸眼睛。
他看?着日暮西山许久,陡然?反应过来向外走,推开门,夕阳余晖散落在庭院里几株垂丝海棠上,枝干映衬着金黄,一片枯叶摇摇晃晃掉落在地,一切久违的清晰。
静立片刻,宴云笺拔步向外走。
想用这双眼睛看?的事物太多了?。
穿过庭院,长廊,转一个弯后,正前方走来一人?,他下意识看?过去。
本是?极随意的一眼,囫囵看?是?位姑娘便收回目光,然?这动作只进行一半,他怔然?一瞬,陡然?再次向方才方向看?去。
第51章 烧灯续昼(一)
阿眠?
宴云笺呆呆睁着眼睛, 注视正向自己走来的姑娘。
她的气息早就融进他的骨与血中,无需用眼睛去?辨,绝不可能认错。
可他的阿眠不是容颜普通么?
她怎么……
眼前的姑娘雪肤红唇, 如云的乌发垂落在纤腰处,粉雕玉琢,娇憨灵动。
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心跳如擂鼓, 宴云笺猛然回神,他竟一直在看她,太无礼了?。
收回目光, 他仍无什么应对之策,只无措地向后退一步。
什么情况?
姜眠亲眼看着宴云笺一副见鬼的样?子退后。
她疾走两步,“阿笺哥哥——”
宴云笺连连退了?两步。
姜眠哭笑不得, 回头看自己?身后, 什么也没有啊:“你躲什么呢?”
“没有啊……”
“怎么没有你一直往后退什么,”姜眠看他奇怪, 嘴里命令着,“站好别?动, 我看看。”
宴云笺僵直不动了?。
“你怎么啦?”姜眠加快脚步走到宴云笺面前。
看着还好啊,脸色好看多了?,终于有了?血色不像之前惨白得可怜,人也有精神,眼睛清亮有神。
等等, 眼睛清亮有神……
“阿眠, 我……”
姜眠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屏住呼吸。
宴云笺能感觉自己?的脸颊烧起?来, 声低不可闻:“我眼睛已经恢复了?。”
他注视她,“我看见你了?。”
“真的!你看见了??高叔说大概要等到晚上果然不错啊……那?你——”
姜眠没说完, 宴云笺微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
他那?双暗金色的清亮眼眸如今不再空茫,仿佛抹去?了?一层雾,为他散去?几?分温和,尽是锐利的锋芒。
“阿眠,还疼么?”
苍天?垂怜,叫他得见神明,却偏偏第一眼见的是她受伤的样?子。
姜眠知道他在盯着自己?下巴处的淤青瞧,抬手遮了?遮:“早不疼啦,没事,明天?印就消了?。”
宴云笺始终不错眼地看着她。
既怜又爱,低声道:“我一定会手刃樊鹰。”
姜眠笑了?,不轻不重拍他一下,“好啦,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那?些都以?后再说……你别?一直看了?,怪丑的。”
宴云笺视线微转,撞入她双眼,浅浅弯唇。
“丑?”
可不是,下巴上留个?印子,很好看么?
姜眠心里骂着樊鹰,却看他微微抬眉,顿时反应过?来。
啊……这?一茬。
转了?转眼珠,她抄手道:“丑也罢了?,你答应过?不能嫌弃我。”
还捉弄他,宴云笺实没忍住,屈指在她额上轻敲一礼记:“我没答应。”
“……”姜眠摸摸额头,有点懵。
好可爱。
宴云笺真不敢再乱动了?。
无论她含笑还是茫然,都这?般招人,宴云笺不着痕迹侧头,胸腔里的心脏怦然,一声快过?一声。
暗道惭愧,视力恢复,于他而言是好事,竟也是折磨。
“阿眠,你来寻我何事?”他不露声色抬手按在心脏处。
用这?样?直白的方法?,将那?里汹涌翻覆的深情压制下去?。
“叫你去?吃晚饭啊……”姜眠皱眉,还想着,“你竟然说你没答应?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宴云笺压一压唇角笑意:“那?走吧。”
“哎,你还没说清楚呢……”
“义父他们等我们呢。”
“别?转移话题。”
“……”
“什么?你——你走太快了?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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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多湿寒,一场深秋冷雨过?后,天?气转冷,进入凛冬。
燕夏龙虎军与姜重山的军队在雁鸣山下交战过?两次,均以?失败告终。除了?此前作战大伤元气外,也因他们心太急,这?两场仗打下来彻底失了?先机,直被姜重山又逼退四十里。
潞州堪堪守住,剩下的便是持久而连绵的胶着战。
可不巧,冬寒一至,连日的落雪就没停过?,一连下了?两个?月,盖了?整个?雁鸣山薄薄一层。因这?里的气候湿冷,一层雪冻成薄冰,冰上覆雪,雪又成冰,马蹄踏上去?打滑,人也需小心走才能稳。这?样?举步维艰,对双方都没好处。
本?该胜勇追穷寇,却因着连绵的雪不得不停战,暂时休整。
所幸这?天?气对两方都很公平,谁也没占得半分天?时地利。雁鸣山坐落在梁朝与燕夏的边界线,姜重山退守潞州,而燕夏龙虎军退至永硕城。
这?大雪不停,两边都只能耗着。
这?会儿,姜眠倒是理解了?些所谓“此仗并不难打,只是拖拖拉拉,惹人厌烦”的真正含义。
彼时正是除夕,潞州不比京城样?样?精致,也没准备什么,清早起?来,姜重山就吩咐他们几?个?写几?副春联,应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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