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如初简单
他残疾、阴暗、了无生趣,与她格格不入。
所以就这样吧,不说不言语,不告诉她她真正的身世,就这样不远不近的与她相处,做个棋友,做个不太熟的长辈。
丰恂将茶盏凑近,轻轻吹拂开上面的茶叶,正要抿一口,却听对面的她终于开了口。
语气迟疑,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和忐忑,仔细听好似还有两分期待。
“侯爷,是……是我爹吗?”
“哗啦”,丰恂的手狠狠一抖,茶盏倾斜,茶水尽数倾洒在了他的大腿上,即便隔着厚厚的毛毯,也依然烫得他一个哆嗦。
“侯爷!”
夏沁颜连忙起身,一步跨到他面前,一边蹲下一边掀起毛毯,想要查看他的情况。
“别动。”丰恂几乎是本能的挥开她的手。
毛毯底下是一双已经畸形的腿啊。
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看到的情景。
哪怕这些年一直有人不停的给他按摩,涂抹各种药物,可是残疾的腿依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它枯槁、萎缩,如同两个窟窿架。
他怕,她会厌恶,会恶心,会失望。
丰恂牢牢压着毛毯,双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嗓音干涩,仿佛装了沙砾:“没事,你回去坐好。”
夏沁颜没动,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仰头看着他,眼神发怔,捂着被挥开的右手,面上渐渐浮上受伤之色。
“颜……”丰恂倾身,下意识就想安慰,可是嘴唇张开,刚发出一个音却又止住了。
他应该唤她什么,他又要以怎样的身份安慰她?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良久丰恂才艰难道:“起来,坐回去。”
蹲久了,腿会疼。
夏沁颜却像是犯了倔,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从神色到姿态都透着倔强,宛如要不到糖果不罢休的小孩。
“是不是?”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丰恂回避她的视线。
“因为我不是夏耀祖的女儿,我滴血认亲过。”夏沁颜忽然放出一个大雷,炸得丰恂几乎快要失聪。
“什么时候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丰恂抓住她,一直假装平静的面容终于破功。
“夏耀祖知不知情,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神情、语气满是急切。
“你关心我,长公主也关心我,你们的关心来得突然,而且莫名其妙。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夏沁颜的视线在他脸上来回穿梭,认真又执拗,“你只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丰恂抓着她的手紧了紧,而后慢慢松开,白皙的肌肤在
旁边火光的映衬下越发透明。
“不是。”他听见自己这么答,麻木、空洞,不带一丝感情。
夏沁颜眼里瞬间聚起了泪,她仰了仰下巴,固执得不让它落下,“真的?”
盈盈水光,却如利剑般扎得丰恂胸口生疼,他别开眼,以沉默应对。
“……我知道了。”夏沁颜扶着膝盖起身,因为蹲久了腿麻,身体还晃了晃。
丰恂抬起手,几息后又缓缓放下,手背上青筋蹦起,似是在极力忍耐。
“这枚玉佩也不是你送给我娘的?”
夏沁颜稳住身形,拿起腰间悬挂的玉佩,仿佛不甘心一般再次追问。
丰恂看过去,黑眸一缩,这个玉佩……
“这是你娘的?”他问,清晰地看见夏沁颜眼里的希冀彻底消失,忍不住心口又是一痛。
“嬷嬷说,这是我娘生前最心爱之物,连睡觉都要放在枕头下,我原以为……”
夏沁颜没有说下去,丰恂却懂她的意思,她觉得她娘在睹物思人,玉佩原主人很可能就是她亲爹,而她以为那个人是他。
是因为听说了当年那桩事?
丰恂苦笑,他和她娘之间哪有什么感情,不过是都倒在了同一场阴谋下的倒霉鬼罢了。
“不是我的。”
“那你曾经见过吗?或许你知道玉佩可能是谁的?”夏沁颜目露期待。
丰恂看她,默然片刻,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斟酌,而后薄唇轻启。!
第68章 攀高枝表小姐15
丰恂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未曾。”
他未曾见过,并不知玉佩原主人是谁。
夏沁颜难掩失望,静静站了半响,才微微福了福身,“今日是小女唐突了,还望侯爷宽宥。”
“无碍。”丰恂垂眸。
之前的茶水已经沁透了毛毯,搭在身上湿漉漉的,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任由水珠顺着长毛往下滴落,一滴、两滴,悄无声息。
“你……很想找到生父?”
“嗯。”
“为什么?”丰恂抬眼望向她,眼里有旁人看不懂的复杂。
“找到了,你又想怎么做?”
认他吗?让所有人知道你的身世,然后对你指指点点,再饱受流言蜚语之苦?
那不是你该承受的东西。
尤其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去承受。
丰恂看着自己掩盖在毛毯下一动不能动的双腿,眸光暗淡。
“找到了?”夏沁颜目露茫然,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
她捏紧了手指,出口的声音很轻,好似喃喃自语。
“我只是想知道真正的父亲是怎样的,他会不会像爹爹护着若琪一样护着我,在我和别人起冲突的时候,毫不犹豫、不问缘由地站在我这边……
当我被欺负,他会很生气的想教训对方。当我亲手做了礼物给他,他会很高兴的不停夸奖我,就像……就像我也值得被宠爱……”
因为不是夏耀祖亲生,所以他视她为空气、任由其他子女欺负她,那换成亲生的呢?
他是不是就会疼她、爱她、保护她,极尽所能的让她过得开心幸福?
夏沁颜不自觉摩挲着玉佩,仿佛那是她的精神支柱。
丰恂看着她,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她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如上好的宝石,又似一弯清泉,澄澈见底,所有想法都能从这双眼里清晰的映照出来——
迷茫、期盼,还有眸底最深处似有似无、或许连她本人都尚未察觉的委屈和怨怼。
她想找到生父,一是对过往经历的不甘,不甘心别人享尽宠爱,而她
却要受尽磨难。
二更是想证明,证明她本身没有错,错的只是夏耀祖不是她亲生父亲而已。
如果自小生活在生父身边,她必然也会过成夏若琪、夏筱萱那般,甚至比她们更好。
并不单纯的想法,带着点世俗和功利,藏着小姑娘小小的私心。
却让丰恂觉得更真实,也更心疼了。
她没有想错,假如他一早就知道她的存在,他绝对会将她视若珍宝,疼之、宠之、惜之,珍之重之,尽他之所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决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然而,世上最想要的就是“假如”,最不可能实现的,也是“假如”。
丰恂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里有什么沉了下去。
“那枚玉佩……”他开口,嗓音低哑。
刚要迈下台阶准备离开的夏沁颜回过头,只能看见他清瘦的脊背和微微弯下的脖颈。
“那枚玉佩,我曾经见过。”他道:“皇上有一枚……与它很相似。”
*
夏沁颜下台阶时有些恍惚,一脚直接踩空,好悬没有摔下去,幸而守在下方的石砚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
“夏小姐?”
“……”夏沁颜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道谢:“谢谢。”
石砚摇头,退回原位,夏沁颜拉了拉披风,又往下走了两步,而后忽然停下,回身望向了上方凉亭。
黛瓦红漆,四根粗壮的柱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恢弘大气,厚厚的帘幕遮挡了外人窥探的目光,也遮住了亭内景象。
看不见棋盘和火炉,也看不见那个人。
夏沁颜愣愣的站了片刻,才转身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石砚看看她,又看看上面,挠了挠头,快速跑上凉亭,却见丰恂不知何时挪到了亭边,正一手握着轮椅扶手,一手紧紧拽着幕帘,微弱的光亮下,他的指尖苍白。
“公子?”他担忧的唤道。
这是说了什么,怎么来时还心情不错的两人,分开时却都有些心事重重?
丰恂没应声,帘幕被悄悄掀起一角,可惜外面早已没有了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偌大的府邸仿佛一下子空了下来,只有呼呼的北风争先恐后的
钻进缝隙,钻进被浸湿的毛毯,带来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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