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乐如初简单
丰恂头脑前所未有的冷静,他放下帘子,没回身,依然背对着石砚,淡漠的声音回荡在亭中,比外头的天气还要冷。
“去唤父亲母亲来,就说……我有事与他们相商。”
“是。”石砚应了,盯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说,躬身退下去唤人了。
闻远侯和长公主来得很快。
赵嘉平兴奋得像个孩子,顾不得仪态,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台阶,一边走一边问紧随其后的丰恺:
“你刚才见到了吗,是不是跟恂儿L小时候一模一样?那眼、那嘴,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前父皇还曾开玩笑说恂儿L面容精致的如同女孩儿L,那时候我还不高兴,现在一瞧,果然放在女孩脸上也毫不违和。”
“是是是。”丰恺应和,口吻有些无奈,但神情却满含笑意。
很久没见她这般真心实意的开心过了,连提起先帝都这般自然随意,不见丝毫沮丧难过。
真好。
丰恺想起不久前偷偷瞧见的少女,热闹的人群中,每一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唯有她一身粉衣亭亭玉立,清新雅致得宛若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又夺目。
她的身前就是今日宴会的主要由头,一株由海外进贡而来、品种极为珍贵的金盏银台。
花瓣润白如玉,状若圆盘,心呈金黄色,形如酒盏,绿叶青翠欲滴,花朵晶莹似雪,层层叠叠,仿若月华裙摆,说不出的漂亮婀娜。
可是在她面前却只能黯然失色,沦为陪衬。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明明是赞赏金盏的诗句,用在她身上完全毫不违和,仿佛她就是水中仙幻化而成。
美,自然是极美的,不过与恂儿L相像?
丰恺想了想,似乎……确实有一点?
毕竟都是一眼瞧过去就让人难以忘怀的孩子啊。
丰恺唇角微勾,却在进了亭子、见到丰恂的模样时又落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问。
知子莫若父,丰恂在进宫被先帝教养前,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带,论对他的了解,丰恺自认比妻子更
甚。
此刻他虽面无表情,瞧着与平时无二,但他周身的阴郁气息还是让丰恺敏锐得觉察出他的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
男人注意到他的神态,女人却更为细心,赵嘉平看着他腿上颜色明显更深的毛毯,快步过去伸手一摸,又湿又凉。
“狗奴才,怎么照顾公子的?!”她怒声质问。
石砚慌忙跪下,额头磕在地面上,一声不敢吭。
“娘,无碍,只是刚才茶杯没拿稳,洒了一点。”丰恂安抚她:“先坐吧。”
赵嘉平狠狠瞪了眼石砚,还是先拿开丰恂腿上的毛毯,解下披风搭上去,仔细的掖好,确定不漏一丝空隙,这才在他右手边坐了。
丰恂看着她一整套动作,眼神微微波动,或许父母对孩子就是这般,舍不得她有一点不适,恨不能给她最好的。
最好的……
他转头望向凉亭的另一个方向,巍峨的皇宫静静矗立,离得那般近,仿佛触手可及。
“娘,你对当年放弃了那个位置……遗憾吗?”
“什么?”赵嘉平愕然抬头,就见她的儿L子神色平静的注视着某个地方,漆黑的瞳孔里一眼望不见底。
她没来由的打个寒颤,不知是没了披风冷的,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情态惊到了,亦或是……
怕。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历代皇帝居住的正阳殿,曾经她出入那里,犹如出入自己的宫殿。
却在先帝去世后,再未曾去过。
问她遗憾吗?
当然。
不仅遗憾,还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成为那里的主人,后悔让儿L子丢了一双腿,终身都只能与轮椅为伴。
赵嘉平眼里的惊和惧慢慢退去,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恨意和决心。
“你想怎么做?”
“当年外祖父只有您一个女儿L,曾想让您继承大宝。”丰恂转向她,眸光幽黑深邃。
“如果换成咱们这位皇上呢,您觉得他会不会如先帝那般想?”
“他哪来的女儿L?不是早死绝……”赵嘉平猛地住了嘴,神色变幻不定。
丰恂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是外祖母吧
?”
没头没尾的五个字,亭中诸人却都心知肚明,石砚将身体压得更低,几乎都要趴在地上。
丰恺扫他一眼,淡淡开口:“下去吧。”
石砚忙不迭起身,头都不敢抬,就那么躬着腰倒退着出了凉亭,却没走远,牢牢守在亭外。
冷风拂过,冻得他一个激灵,这才发觉额上、背上早已被汗水打湿。
他伸手抹了抹,手背上又是一阵凉意,他低头一瞧,是一片还没有指甲盖大小的雪花。
原来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
“要变天了啊。”石砚心想。
只希望这场风雪过去,他家侯爷能迎来他想要的一切。
“下雪了!”卫琅惊喜大喊。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似是一个个飞翔的小人,在空中旋转跳跃,极尽优美的舞蹈。
夏沁颜抬高手臂,手心向上,迎接一片又一片雪花的到来,清凉的感觉让她不禁笑弯了眼。
粉衣佳人在雪中静静独立,蓬松的毛领衬得她的脸越发小巧,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她,心中藏着怎样的野望。
“北国风光,万里雪飘
……欲与天公试比高……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她啊,也想试一试。!
第69章 攀高枝表小姐16
人们总是喜欢在遭遇了不公平待遇时怒骂一声:“你会遭报应的!”
然后如果恶人真的受难,又会神清气爽的道一句:“瞧啊,果然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可是世上哪有什么报应,若是真有,也就不会有那句流传千古的话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所谓的报应或许不过是别人替你报了仇。
丰恂看向皇宫的西北方,那里是太后太妃们所住的地方,太后的寿康宫和太妃们的寿安宫。
他不知道太后在先帝的子嗣上有没有动手脚,但他能肯定如今皇宫这般局面,外祖母她老人家必然是插了一手。
主使谈不上,推波助澜、为某些人行动提供方便,或者借某些人之手行事,这些都是在后宫浸淫多年的人玩熟了的。
不然赵焱那么多子嗣为什么一个都立不住?
先帝的英魂显灵?呵。
如果先帝真还有一丝魂魄存留在世间,他必然第一个取赵焱本人的项上人头!
丰恺从旁边炉子上取下水壶,先给赵嘉平斟了一杯,赵嘉平端起,凑到嘴边抿了抿,没有言语。
这就是默认了。
尽管赵焱上位后很是清理了一批太监宫女,但是母后在宫中的势力依然是他无法想象的。
上到后妃身边侍候的人,下到倒恭桶的最末等奴才,她都有渗透。
如果不是赵焱警惕心太强,不仅寝宫伺候的都是原瑞王府带去的老人,就连召幸嫔妃都是抬去正阳宫,说不定早就传来皇上暴毙的消息了。
想到这里,赵嘉平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也许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怕被说得位不正,赵焱那般心狠手辣,连先帝都敢……
却愿意留着太后,甚至日日去请安,做足了一副孝子的模样,为得不过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可是有什么用?
众人面上不说,心里谁不知道,他的脚下踩着血。
她亲爹和亲儿子的血!
赵嘉平的手有些抖,丰恺默默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盯着丰恂。
“你想怎么做,直说便是。”
“我想
请外祖母帮个忙。”丰恂垂下眼眸,右手摩挲着左手拇指,嗓音清淡,却掷地有声。
“让赵焱相信,颜儿是他的女儿。”
一个已经长成、即将及笄,同时也会是他唯一的子嗣。
“什么?”赵嘉平惊得站了起来,“荒谬!颜儿明明是你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信!”
“会信的,只要给他足够的理由,他会相信。”
丰恂唇角扯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弧度,像是笃定,又像是嘲讽。
“因为他现在需要一个孩子,哪怕那是个女儿。”
学先帝一样选择外孙继位,也好过在旁支宗亲里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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