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油泡芙酱
顾运半点不知外头情况,下午倒也静心写了孟子前三篇,直见着日头即将西沉,才堪堪收了笔。
将晾干的文章看了看,也十分满意,才叫丫鬟收起来。
一转脚去洗个手的功夫,天气忽然的就昏暗起来。抬头一看天,大片的乌云飘了过来,正在聚拢。
“要下雨了,将桌子收回来吧。”顾运吩咐丫鬟。
果然,话说没一会儿,天幕就跟那破裂似的,瓢泼的大雨哗啦啦落下来。
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浸湿地面,扬起尘土,传来一股股腥涩之味。
顾运坐在走廊边上,支着下巴感叹,这一个人修身养性的日子实在难捱。
半个月后,只怕她要立地成仙了。
“你把屋里多点几盏灯吧,在外头我怕黑。”顾运说道。
白天不觉得,一到晚上,顾运心里就开始有着毛愣愣的,不说这天公还如此不作美,下了这么一场大雨。
怪冷清阴沉。
第四十五章
顾泰日前就往京中去了信, 她欲从家中调来几个侍卫,以作日常有事之用。并另给顾孟庆也写了信,让大伯父联系顾承丰, 等顾承丰压运兵器回来, 叫他立刻来江阳一趟。
她才从整理江阳蒋家的资料中抽出身体来,去见了张世正。
下人皆打发在远处, 并不准进书房,
顾泰进去后, 见着人, 开门见山问了一句: “老师, 江阳抵抗得住梧州军防之师么?”
值此师生二人, 故而她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张世正立在大案桌旁边,桌上扑得满满的纸,且正在挥毫,闻此言, 落笔的手不觉一顿。
那笔下墨迹从尖端滴落, 乍然晕开在柔白细腻的纸上。
瞬间污一篇手稿。
无须臾,张世正将笔放在笔搁之上只是说:“来与为师手谈一局。”
顾泰便将抚衣与对面坐下,棋盘端正放与桌上。
张世正令她择黑子先下, 待看她稳稳落下清脆的一子, 方抬首, 说:“思文何以有如此之问。”
顾泰忖度片刻, 说道:“姚州牧掌控梧州八营军防, 江阳, 清河处在去往上京的必经之路上, 姚知非必会想法设法拿下此两郡,清河郡暂且不提, 从太守到布兵皆是皇上的势力。江阳却不同,本地势力盘踞,太守之职势被架空大半,局势不明,如若被策反归顺,清河郡危矣。”
梧州如过完全脱离朝廷的掌控,下一步一定会与襄州联合。
到那一步,恐怕就要变天了。
“老师,您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心中未必没有半点想法。”
张世正不答,却反问:“那依你看来,此地盘根错节的势力,何种解法?”
顾泰落下一子,淡声说:“诛其首,夺权。”
那势力之首,指的便是蒋氏。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势力面前都不堪一击,与其绕路,不如直取。
张世正亦咚地落下一子,再问:“兵力何来,江阳郡共两万兵防,蒋氏独掌一万。其二,出兵的理由?”
顾泰磨搓一枚棋子,看着张世正,扔下两个字,“借兵。”
张世正捋了捋胡须,“借?就近的乃只有清河郡,岂不知只要那边一有动作,江阳这边又岂会干看着,恐怕蒋氏那里即刻就会向太守请示出兵,还会立马给清河按上一个反叛的头衔。况未有朝廷明确旨意,清河郡太守绝对不敢动兵。”
只见顾泰摇摇头,“不,不是向清河郡,是向詹太守借兵。”
张世正旋即开口:“詹太守能调动兵力顶不过三千之数,且我知道此人,亦是个两面不沾的人物,没有收到手书文字,恐难以说动。”
“三千兵力不算少,运用得当,结果如此,还不一定。”顾泰吃下张世正一子,才回答他第二个问题,“可以说动。”
张世正一愣,手下已然停下,看着顾泰:“思文你……”
顾泰脸上依旧平淡,没有出现分毫诧色,“那人都来了老师身旁,只要他出言,詹留春焉敢不听。”
半晌,张世正叹声而问,“你是何时……”
“——何时看出孤的身份的?”
书房内室暗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华服顶戴的男子,接过张世正后半句话。
这人却不是那位‘司楚’又是哪个。
顾运起身,对着他微微福了一礼。
张世正也待行礼,被人直接扬手拦住,“先生无须多礼,孤此番出行本身就是隐藏身份。”
原来这人根本不是什么谭元司氏未出世之人,却是当朝储君,太子楚昭。
楚昭淡淡看向顾泰。
顾泰说道:“不过是猜测,侥幸猜对。”
她见这人的第一面时就有所怀疑,乃至后面去翻查了谭元司氏一族的族谱。
‘司楚’这个名字与谭元司家本族这一代取名之规律完全不同。
因而顾泰就更加确信,对方用的是个假身份。
“顾小姐聪慧机敏,孤十分佩服。”
楚昭在里面之时已将两人对话全部听清楚,此时亦是垂眸淡淡而问:“按着你方才所言,孤如果开了这个口借调三千兵力,你欲如何使用?”
这就是张世正最开始问的,用什么借口动作。
顾泰执手与张世正先斟了一杯茶,继而才开口:“原本还要思虑一二,你们说巧不巧,阿拙却正与蒋家的小姐打了架,恐怕,他们比我们还要先有动作。”
说着又按了按太阳穴,“只是,我倒先使了个错招,把阿拙送到寺庙里去了。”
楚昭瞬间明白了顾泰话里的意思。
他道:“我可以让人去将顾九小姐接回来。”
顾泰声音清泠,道:“即刻动身,捉住他们,就从这一战将事情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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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运在磅礴大雨中忧忧入睡,丫鬟见她面目不舒,恐是雷声入林,惊吓得难以入眠,遂忙找了安神香出来,点上,又把墙角边上一盏壁灯留着,哄顾运要早些躺下。
顾运在迷迷糊糊中闭上了眼睛,陷入一片黑沉的梦境之中。
在那一片沉沉浮浮中,仿佛躺在一叶小舟之上,摇晃在不知名无边无际的深水里,忽然不知怎的,小舟被巨浪打翻淹没,人身瞬间跌入水里,被大水浸没吞噬,五官七窍皆陷入窒息憋闷之中,仿佛无法呼吸。
顾运手脚并用将床榻上的被子汤婆子踢了出去,带倒了旁边的盆架子。
乒铃乓啷的响声将顾运从梦魇中唤醒!
长长呼了一口气。
只惊觉得嗓子又干又哑,难受得很,顾运张嘴喊丫鬟:“倚翠,倚翠——”
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
没办法,只能就着那盏不太亮的油壁灯散出的微弱光晕爬起来,摸到旁边桌子,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才放下杯子,顾运忽然意识到不对,倚翠前些日子常给自己守夜,从来没睡这么死过。
瞬间打了个激灵,赶紧摸到外间。
那炕上睡着的就是倚翠,她正要过去将人摇醒。
却下一秒钟,大南边的窗台一声哐当响,紧接着一个黑影跳进来。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顾运身体已经先一步往门边跑去,“救——”
一个命字喊出口,嘴巴已经被一只手给捂住。
“别喊,是我。”
短时间内肾上腺素飙升,心脏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
“你谁!”
那人将顾运转了个面,让她看着自己的脸。
顾运睁着惊恐的眼睛抬头,好半天,才说出话:
“司桓肃?!”
“别出声,跟我走。”司桓肃沉声说话,随后将手放在顾运身上,一使劲,抱着人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落地后,顾运拍拍胸脯,压着声音问:“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司桓肃果断利索说:“刺杀。”
顾运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哈了一声:“刺杀?杀谁?我啊?”
司桓肃:“不是你难道是我?”
说罢又带着顾运,穿穿绕绕出了那间小院,到了另一个屋。
“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放个人在外面保护你。”
“等一下!”顾运拉着要往外走的司桓肃,“丫鬟,我的丫鬟还在那里!”
司桓肃:“她不会有事。”说完人已跨步出去,没了踪影。
顾运一头雾水中在屋子里等着。
一会儿左顾右盼,一会儿忧心忡忡,直至迎来晨光熹微。
黑夜中的一切好似才归于平静。
她小心推门,准备出去。
外面站着一个人,见她就喊了一声:“顾小姐。”
顾运精神疲乏,但又异常紧张,说:“你们大人呢,带我过去见他。”
这人非常听话,领着顾运就过去了。
目之所及一片风平浪静,顾运看不出这里晚上是经历过一场偷袭行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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