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筠扇
为了不折磨人家,沈毅揣着?信笺向章鸣珂抱拳施礼,出?去找李飞栋了。
李飞栋正要?离开此地,回闻音县坐镇,也?是无暇顾及。
果然如章鸣珂所说,让人找出?两张字帖给沈毅,临走前,又叮嘱一句:“你们在此处大抵还得驻扎些?时?日,若你快些?寄出?信去,或许还能赶上向大娘讨一封回信。”
沈毅拍一下脑袋,还真?是!
回到营帐,他练了一页字,便顺着?那信往下写,还特意在后头加了两个字“盼复”。
给沈大娘读这封信时?,梅泠香还在月子里,她虚弱地挤出?一丝笑:“大娘,沈大哥的字似有长进,看来他在那边过?得不差。”
说着?,她指指后面那两个字:“大娘想不想回一封信?也?许沈大哥能收到。”
“他在信里说我可以回信了?”沈大娘眼睛一亮。
将近一年没见到儿?子的影儿?,她哪能不念?沈大娘有好些?话想对儿?子说。
梅泠香学问好,沈大娘本想请泠香帮她写回信,可看到泠香虚弱憔悴的模样,她便转而去找松云和许氏。
许氏识字也?不多,又怕自?己写的字拿不出?手,最后落到松云头上。
大军拔营前,沈毅收到回信,激动地拿给章鸣珂看:“将军,我娘真?给我写信了!”
有些?字,沈毅不认识,章鸣珂听他念地磕磕绊绊,索性拿过?来念给他听。
信里,沈大娘没说什么思念儿?子的话,骂他不知天高地厚,叮嘱他别惹事的话倒是不少。
章鸣珂念着?念着?,鬼使?神差想起从前,母亲时?常责骂他,但那些?责骂的话,他早就记不清了,唯一深深刻在心口,一日也?忘不掉的,是另一个人骂他的话。
和离之日,那个无情的女子,曾当面说他是个不思进取、一无是处的郎君。
至今想起那番话,他心口仍隐隐作痛。
章鸣珂深吸一口气,继续念信。
后面便是些?叙家常的话,什么邻家小娘子早产,生下个瘦瘦小小的女娃娃啦,什么街坊嘴碎,坏人家小娘子名声啦,还有大娘帮小娘子赶走堵门?的浮浪子,让沈毅回去帮忙撑腰之类的话。
章鸣珂自?己与母亲从未说过?这些?琐碎的家常,读起来倒觉新鲜。
信中?的小娘子,章鸣珂倒没在意,他只觉有其母必有其子,沈大娘是和沈毅一样热心肠的好人。
夜深人静之时?,章鸣珂没睡着?,他脑中?仍忍不住回想着?梅泠香仍数落他的那些?措辞。
蓦地,章鸣珂坐起身,从枕下翻出?那两方绣着?梅花的情诗绢帕。
这会子,她想必已如愿以偿,嫁给高泩做官太太了吧?
等攻破京城那一日,他定要?亲自?登门?拜访高泩夫妇,让梅泠香好生看一看,他到底是顶天立地,还是一无是处!
又一年过?去,无数支起义军里,多半被剿灭,或是兼并。
还剩下几个势力最大的僵持着?,其中?便有章鸣珂他们这一支。
他们所到之处,从不犯百姓分毫,也?是人心所向的一支。
正因如此,便最先?成为朝廷的眼中?钉,几乎是腹背受敌,处境变得艰难。
章鸣珂咬咬牙,眼中?划过?嗜血的暗芒。
这一战,足足打了半个月,敌将被他一箭穿心,副将却被沈毅生擒。
沈毅为了邀功,把人五花大绑揪过?来,甩麻袋似的甩在章鸣珂面前:“将军,属下来领赏银了!”
章鸣珂随意瞥一眼地上吐血的人,掏出?钱袋子,丢给沈毅:“拿去。”
言毕,他站起身,准备把这半死不活的俘虏拖进刑房审问。
哪知,他刚挪步,便见地上那人抬起头来:“章鸣珂,你怎么还没死。”
那语气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
声音陌生又熟悉,章鸣珂盯着?那血污的脸,半晌,扬起唇角:“赵不缺,还真?是冤家路窄。”
章鸣珂把人带去刑房,第一次没让沈毅动手,而是将所有人都挥退,他亲自?把玩着?匕首,朝着?被锁链锁住的赵不缺走过?去。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赵不缺淬一口血,被章鸣珂避开。
原本他是想知道?,听到赵不缺的语气,他忽而又不在意了。
理由是什么都不重要?,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于公?于私,他们都是死敌。
许是被梅泠香伤得彻底,兄弟反目都没能在章鸣珂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赵不缺并非意志坚定之人,再加上章鸣珂下手不留情,折了他一条腿,穿透他一边肩胛骨,赵不缺便什么都招了。
捏着?审问到的情报,章鸣珂并不着?急走,而是将纸张收好,不紧不慢走到一侧洗净双手。
在赵不缺充满恨意与疑惑的目光中?,章鸣珂拿洗净的长指,从袖中?扯出?两方绢帕。
赵不缺看到绢帕上的小小梅花,认出?是何物,忍痛嗤笑:“没想到你还留着?,章鸣珂啊章鸣珂,你可真?没出?息。”
身上被章鸣珂扎得千疮百孔,赵不缺恨毒了他,不吝于用最恶毒的话去刺激他:“章鸣珂,我记得你们新婚之夜是没同房的吧?那你后来有没有收元帕?你猜猜梅娘子跟你之前,有没有跟过?高泩呢?”
“住口!”章鸣珂狠狠扇了赵不缺一巴掌,他不去想赵不缺故意刺激人的话,而是盯着?赵不缺,沉声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剩下那几方绣了诗文的绢帕在何处。”
剩下的几方绢帕?赵不缺险些?忘记,他还撒过?这样的谎。
哪里有什么绢帕,从头到尾都是他引章鸣珂出?去挨打的诱饵。
但他怎么可能告诉章鸣珂呢,他只希望章鸣珂痛苦得越久越好。
“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死也?不会告诉你!”赵不缺猖狂诡谲的笑声回荡在刑房。
下一瞬,那笑声戛然而止。
章鸣珂攥紧手中?绢帕,语气森然:“那你就去死。”
无所谓,只要?赵不缺死了,便没人知道?那些?帕子从何而来,又是谁送给谁的。
梅泠香想开私塾,确实不算顺利,外?面流言蜚语很多,没人愿意把孩子送来。
但她并不在意,玉儿?半岁的时?候,她身子恢复大半,便把玉儿?交给阿娘带,她和松云支起摊子售卖亲手所制的胭脂、香粉。
云州很少有冷的时?候,四季花开不败,梅泠香又从书里读到过?古法制脂粉的方子,一试便成。
刚开始少有人光顾,倒是有浮浪子来闹事,她便学得泼辣些?,拿簪子刺人,拿棍子赶人。
沈大娘也?时?常在她摊位前吆喝,若谁敢欺负她,等沈毅回来一定找上门?去算账。
渐渐的,来闹事的少了许多,云州城的人也?看出?她并非轻浮女子。
加上她肤色白皙,靡颜腻理,又刻意穿上鲜妍的衣裙,执一柄团扇站在摊位后,亭亭玉立,人比花娇,前来询问的人便渐渐多起来,每日也?能赚上二两银钱。
她们花销不大,日子倒也?和乐无忧。
转眼间,玉儿?已能磕磕绊绊说出?成句的话。
这一日,梅泠香收摊回来,被玉儿?抱住小腿问:“阿娘,玉儿?的爹爹呢?”
许是听谁说了什么话,才会有此问吧,梅泠香放下东西,屈膝笑着?哄她:“玉儿?有阿娘,有外?婆,有松云姨姨,有沈奶奶疼,不是很开心么?我们玉儿?不需要?爹爹。”
“爹爹不要?玉儿?是不是?”玉儿?说着?,吧嗒吧嗒落泪,“旁人都有爹爹,就玉儿?没有。”
她小嘴长大,哇哇哇哭起来。
梅泠香无法,只得领她到梅夫子灵位前,指指灵位后墙壁上的画像:“玉儿?,你瞧,那就是你爹爹。爹爹不是不要?玉儿?,他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回来看玉儿?。”
第47章 新朝
一眨眼,她们到云州已有三载。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柳枝拂堤,处处透着欣欣向荣的绿意。
两岁半的玉儿,已从瘦瘦小小的一团,长成?粉雕玉琢的小丫头。
沈大娘话?多,喜欢逗玉儿玩,玉儿学会说话便比寻常孩子早了近半岁。
自她?会开口说话?,梅泠香便时?常读诗文给她?启蒙。
到两岁半的时?候,玉儿说话?已是清晰流利,还?能奶声奶气背出好些诗文,梅泠香便时?而奖励她?一些爱吃的零嘴。
孩子?聪慧,却又活泼好动,不太能坐得?住,只要梅泠香闲下来,玉儿便缠着她?陪玩。
梅泠香身子?柔弱,精力不济,哪里陪得?动她??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找几个?同龄的小伙伴陪她?玩。
自此,梅泠香便每日出摊半日,午后把东西交给许氏和松云她?们看着,她?自己则在小院新搭的凉棚下,教玉儿和几个?三五岁的孩子?读书识字。
脂粉摊子?能养活她?们一家,还?有富余,梅泠香已攒下一笔银子?,并不缺钱。
是以,她?开私塾并不收许多束脩,只一人收十文的笔墨钱。
周围邻里虽不是富庶人家,却也有让孩子?识文断字的心,寻常私塾他们供不起,梅泠香的要求不高,却是供得?起的。
前两年?,梅泠香要开私塾,他们不敢把孩子?送来,怕梅泠香不知自爱,品德败坏,把孩子?教坏了。
可两年?过去,他们多少与梅家人打过交道,晓得?梅泠香是怎样的人。
玉儿被教得?怎样聪明?伶俐,他们更是有目共睹。
是以,沈大娘刚把梅泠香要收学生的消息放出去,便有十多个?孩子?想来。
梅泠香自知精力有限,教不了太多孩子?,且也不是每个?孩子?都擅长识文断字,她?并不想给自己找太难教的学生。
便挑个?时?间,备上瓜果,把孩子?们聚在一处,从中挑出五位脑子?灵些的。
没被挑中的孩子?,她?也备上一份饴糖,让他们带回去吃。
邻居们倒不好意思说她?拿乔,反而来问她?,觉得?他们的孩子?更擅长做什么,请她?给些建议。
自此,梅泠香与邻居们相处得?倒是越来越融洽。
玉儿在临近的巷子?里玩,她?也不必担心走丢。
清明?将近,梅泠香出门采买香烛、纸钱,准备祭拜梅夫子?、章鸣珂和袁氏。
走到街上,忽而听到身着衙门公服的官差敲锣巡街相告:“新君上位,大赦天下!”
天边云翳被风吹散,眼见着这场雨下不来,日光倒是从变薄的云层里穿透,洒在春城的新绿上。
梅泠香提着藤筐,立在风中,一阵恍惚。
她?们在云州城待了三年?,日子?过得?平顺,便许久没再打听外头的事,竟不知天下已改换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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