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筠扇
章鸣珂微微低头?,压低身形,从院门里迈步出来。
他步子迈得从容不迫,从谭知县手中夺刀的动作却快如虚影。
只一瞬,那柄长?刀的刀柄被章鸣珂握在掌间,架在谭知县颈侧,离谭知县侧颈皮肉毫厘之距。
隔着这样近的距离,谭知县深切感受到刀锋上嗜血的寒意,正如章鸣珂眼中的肃杀之气。
“就?凭你,也?敢肖想她?”章鸣珂打量一眼比他矮半个?头?,双腿打颤的谭知县,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继而,他微微侧首:“沈毅,把这一干人?等关进大牢。”
他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撞吐血的衙役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下?一瞬,李岳泓跟在沈毅身后出来,沈毅去拿人?,李岳泓朝着章鸣珂道:“宸王叔,他看?不起你。你代我父皇巡视天下?,他们这是藐视我父皇么?”
章鸣珂抬手,摸摸李岳泓的头?,当着所有震惊到失语的恶人?们,轻描淡写道:“太子说得对,本王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谭知县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还?在百里外的宸王,竟已身在云州城。
不仅如此,这位神秘莫测的宸王,还?莫名其妙成了梅泠香的入幕之宾!
难怪他来云州城,不住驿馆,不惊动县衙,原来是对梅娘子这美貌小寡妇慕名而来。
什么铁面无私的宸王爷,面对美人?,也?是凡夫俗子一个?!
梅泠香立在门扇内,望着章鸣珂轩朗威严的背影,眉心微动。
他竟没笑话她,还?再次替她解围。
惯常惹是生非的章鸣珂,竟也?长?出一副能替人?遮风挡雨的宽阔肩膀。
只不过,这副肩膀,早已不属于她。
当章鸣珂不经意回眸望来,梅泠香下?意识别开脸。
她回转身时?,温声致谢:“多谢,我去看?看?玉儿。”
朝屋里走的时?候,她不由想起谭知县来之前那一幕。
听见喜乐声时?,她站直身形,握紧烛台,做好了独自面对的准备。
哪知,身后忽而传来章鸣珂的声音:“民不与官斗,你从前不会这样以卵击石。”
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他说的从前,是什么时?候。
梅泠香脊背一僵,没有回身,只是倔强轻应:“总得试一试。他不是当初的黄知县,我能应付。”
“我也?不是当初的章少爷,而是官身,如今我近在咫尺,你怎么就?想不到要报官呢?”章鸣珂站定,语气稀松平常。
梅泠香听着,却是心中一紧。
是啊,当初那些狗官,官官相护,他们想要公道也?不能。
如今已是大晋朝的天下?,宸王一路清肃吏治,为民除害,且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只要她开口,他会还?她一个?公道,也?有足够的实力还?她公道。
梅泠香背对着他,朱唇紧抿。
不知为何,她没有选择理智上最正确的法子,而是仍执意自己解决。
这是当初她亲手放弃的人?,她做不到向他开口求助。
谭知县脚步声越来越近时?,章鸣珂忽而握住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按在门扇侧的院墙上。
他俯低身形,压低声音,近乎咬牙切齿道:“有我这样没用的前夫,从前让你很?丢脸吧?今日?,便让我冒充一回你的情郎,把你的脸面还?回来。”
“别误会,我如今对你并无非分之想,惩恶除奸,做我分内之事?罢了。”
须臾之间,谭知县敲门,章鸣珂松开她,在她惊愕的眼神中,打开门扇。
后来发生的一切,便不由梅泠香费心,也?不受她掌控了。
进到屋内,合上门扇,躲到他看?不见的门后,梅泠香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那样快。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被今日?的阵仗吓的,还?是被他雷厉风行的气势惊到的。
这会子,日?头?已高,院门外发生的一切,想必都?被街坊邻居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他们定然也?会和谭知县一样,以为堂堂宸王是她的情郎吧?
蓦地,梅泠香再度想起章鸣珂开门前那句话,不由轻咬下?唇。
他是秉公处事?,替她解围只是顺带,可?他有必要引起眼下?的误解么?让她往后如何面对周围的街坊?
章鸣珂说,以此来还?她丢失的颜面。
梅泠香微微失神,不知不觉陷入从前的回忆里。
在那些被她遗忘大半的记忆里,她曾说过他让人?丢脸么?
梅泠香想不起来,可?她大抵说不出这样的话,或许又是不经意的眼神,引起他的误会。
毕竟,他曾是自尊心那样强的郎君,强到因?为她一个?眼神,于新婚之夜离府。
他进云州城,一直低调行事?,却在院门口,忽而羽翼大张,亮明身份,做出十足的维护姿态,仅仅为了还?她颜面吗?
“别误会,我如今对你并无非分之想。”他沉沉的嗓音犹在耳畔。
梅泠香揉揉脸颊,将心内不受控的揣测狠狠抛散。
他是宸王,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惩恶除奸,彰显新皇帝的威严罢了。
“阿娘。”玉儿在里屋唤她。
梅泠香深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形,挤出一丝笑,掀开绣花布帘进去:“别怕,阿娘在呢,已经没事?了。”
玉儿没穿鞋,踩在梅泠香裙面上,往她怀里挤。
“玉儿才不怕,刚才外婆抱着玉儿在窗口瞧,玉儿都?看?见了!”玉儿眼睛里闪动兴奋的光,“玉儿看?见,那位宸王叔叔帮阿娘赶走了坏人?,他不是玉儿的爹爹,但?他是好人?对不对?他是阿娘的朋友吗?”
玉儿不知道宸王是什么官,但?是连知县大人?也?被他抓走了,他的官肯定比知县大。
不等梅泠香开口,玉儿迫不及待道:“他比知县还?厉害,阿娘能不能请他帮忙找爹爹?”
说到此处,玉儿想到梅泠香说她不需要爹爹的那些话,奶声奶气的嗓音弱下?去,玉儿垂眸掰着手指:“玉儿只需要阿娘,但?是阿娘需要爹爹保护。”
如果她是有爹的孩子,就?不会时?常被人?笑话,阿娘也?不会被坏人?欺负了。
听到玉儿的话,许氏深深叹了口气,拍拍梅泠香的肩膀:“你自己想想,该怎么跟孩子解释。”
梅泠香以为,到玉儿长?大以后,才需要同她解释,且那时?候的玉儿也?会明白事?理。
没想到,三岁的玉儿便给她抛了这样的难题。
她自以为能解决很?多事?,却没想到玉儿也?会心疼她这个?阿娘。
梅泠香亲亲玉儿小脸,温柔哄她:“阿娘没生气,放心吧,坏人?都?被抓走了,不会再来欺负阿娘。”
说话间,梅泠香取过床头?的衣裤,亲自替玉儿穿上,又给她讲了一则小故事?,转移孩子的注意。
玉儿忘记追问,梅泠香狠狠松了口气。
今日?动静闹得大,她们没出摊,就?在屋子里慢慢用膳。
早膳没用完,便有人?敲响院门,松云去开门,只见两位邻居一个?端着热包子,一个?捧着热鸡蛋,笑着朝里张望。
“一不小心做多了,拿给玉儿吃。”她们说话间,便把东西往松云手里塞。
松云也?不知该不该接,回头?望梅泠香。
梅泠香暗叹一声,起身步入院中:“多谢两位婶子,玉儿吃饱了,还?是拿回去给虎子他们吃吧。”
走到院门口,梅泠香才发现?,她们后头?不远处,还?有几人?靠墙站着,状似闲聊,实则在听这边的动静。
“这样啊。”两人?对视一眼,把东西收回。
其中一人?忍不住问:“方才从你院里出来那位,真是宸王殿下??你怎么会认得那样的大人?物,他,他是不是你的情郎?”
另一人?追问:“你是不是因?为他,才不愿意嫁给谭知县的?不对啊,大晋才建朝多久,你认识宸王也?没多久吧?”
不远处一位男子凑过来,满脸堆笑:“梅娘子要是当上王妃,可?别忘了提拔我们这些邻居啊。”
“对,好处不能让他沈毅一个?人?得了。”
梅泠香听不下?去,虽不知解释有没有用,她还?是耐着性子道:“大家莫要误会,我与王爷并无私交,他肯出面,只是看?不惯谭知县强娶罢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亲眼看?到他昨日?进了你的院子,今早从你院门里出来的。”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果然,没人?愿意相信她的解释。
甚至,在他们嘴里,章鸣珂昨夜是宿在梅家的。
“抱歉,打扰大家了。”梅泠香合上院门,将纷纷扰扰、意味深长?的议论挡在门外。
接下?来两日?,章鸣珂没再出现?,李岳泓也?没回来,只有沈毅回来取了一次行李。
他们没再住沈家,而是住进了县衙。
如今,谭知县、蔡主簿等人?悉数下?狱,沈毅负责审他们。
章鸣珂则带着李岳泓,亲自查县衙的卷宗、田亩、银钱往来。
谭知县任职这几年,当真做了不少孽,罪证确凿,自当依律押送巡抚衙门。
事?情办完,章鸣珂却仍丢在县衙。
他点亮银釭,细细翻找衙门留档的地契、屋契。
半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他想要的那一份。
梅家小院的屋契上,交割的日?期写得清清楚楚,并非梅泠香所说,是来云州城以后的事?,而是远远在那之前。
章鸣珂盯着泛黄纸笺上的日?期,细细回想,半晌,他想起了大致是什么时?候。
竟是在她派松云去遂阳县请张神医期间!
难怪松云没请到人?,还?在遂阳县逗留月余,她根本不是在遂阳县,而是转道来了云州。
章家本派了两名家丁护送松云的,可?惜回闻音县的途中,他们遇到乱贼,那两位家丁不幸遇难,没能回章家复命。
若非那场祸事?,他早就?该知道,梅泠香有离开闻音县的打算。
可?是,那时?世道未乱,战事?未起,梅泠香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在偏远的云州买屋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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