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国色医香 第222章

　　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叶青其实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她收回了手, 半点也不客气：

　　“我知道你当年上过战场，还为此负了伤，如今你那条瘸了的腿，就是你的光荣勋章。”

　　“可你不能凭借这个吃一辈子老本，就这么得过且过在部队混一辈子吧？”

　　“所以我觉得，你不算一个合格的战士，真正合格的战士，是不会给部队添麻烦的。”

　　“同样的，作为一个合格的男人，就要肩负起家庭的责任。”

　　“尤其是你家这个情况，你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必须要充当家庭的顶梁柱，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

　　“在妻子婆母之间出现矛盾的时候，你这个儿子要充当粘合剂，帮助她们把误会解开，而不是一遇到事儿就想着逃避，任由她们俩针锋相对，矛盾不断加深和激化。”

　　“所以我觉得，你也不是一个孝顺儿子跟称职的丈夫。”

　　叶青这番话，可以说是杀人诛心。

　　她才十七岁，章建国的年纪，甚至都可以让她正儿八经叫一声叔叔了，可叶青却没给他半点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大了她二十多岁的长辈骂得体无完肤，这叫章建国如何不尴尬羞愧？

　　章建国的脸色涨得通红，臊得都快抬不起头来了，恨不得直接挖条地缝钻进去。

　　偏他还无法反驳，因为叶青说的确实一点没错，他确实是愧对自己的妻子，也辜负了母亲的期望，甚至这些年也没能为部队争得过任何荣誉，不管是哪一种身份，他都做得非常失败。

　　叶青看了身体虚弱却仍然坚持站在章建国身边紧张等待着诊断结果的方小桃一眼，继续反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你提出离婚就是做出了牺牲，你觉得你自己很伟大？”

　　“你错了，看看你妻子现在的模样，她遭受的这些，全都是因为你。”

　　“你让一个女人背负不能生的骂名，受人非议指点十多年，这样的煎熬日子，你觉得她过得容易？”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是被你母亲变着法的折腾欺负她都步步容忍，图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图你这个人，觉得你总有一天可以让她苦尽甘来，将来可以让她过上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可你呢，你看着她忍辱负重却无动于衷，撒下这弥天大谎，让一个女人来替你承担这些痛楚和骂名，等到谎言终于遮掩不下去了，你一句‘离婚’，就想把这个女人撇开。”

　　“你倒是拍拍屁股就能毫不留恋地走人了，可这个女人在吃尽了苦头后，还要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离婚，再次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让她这十多年的隐忍付出成了一场笑话，这就是你所谓的牺牲了？”

　　“做个人吧，最起码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别让替你付出这么多年的女人后悔她当初的选择！”

　　“她当年在明知道你的身体存在问题的情况下，能不顾一切嫁给你，已经是用尽她一腔孤勇了，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她输呢？”

　　章建国神色讷讷不知该作何反应。

　　可站在他旁边一直很坚强的方小桃，却因为叶青这个外人替她打抱不平的这番话，瞬间满腔的委屈汹涌而至，身形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顷刻间已经是潸然泪下，情绪崩溃到泣不成声。

　　身侧爱人的眼泪落在他的后背上，那湿濡滚烫的触感，像是要将他的后背灼穿一般，章建国的心情也被浓烈的悔恨和悲伤所笼罩，肩膀上有如压了千斤般沉重。

　　叶青是真觉得方小桃离婚挺好的，这姑娘才三十出头，真要有心想找，再找个比章建国强的男人难道是什么难事儿？

　　可奈何这姑娘就是这么傻，死心塌地就认准了这一个，面对这种单纯执拗脑子一根筋的女人，叶青能有什么办法？

　　她只能帮方小桃撕烂这个男人伪善的面具，当头棒喝直接把这渣男给打醒，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他做人有多失败，同时又得让他知道，他能得到方小桃这样好的女孩倾心相待，是他命好走了狗屎运了！如果真离了方小桃，他这辈子就真的啥也不是，只配在烂泥里发烂发臭！

　　这么对着章建国毫不留情地臭骂了一通之后，方小桃心情痛不痛快叶青不知道，但看章建国低垂着头跟个三孙子似的乖乖听训，而他妈黑着一张脸憋屈隐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叶青反正是感觉自己的淤堵的乳腺终于通畅了。

　　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不少冲着叶青点头表示赞同，还有的甚至悄悄对叶青竖起了大拇指，显然大家都觉得叶青骂得对，这么窝囊自私的丈夫还有愚昧歹毒的婆婆，就是该狠狠骂一顿才解气。

　　叶青这才言归正传：

　　“战士、儿子、丈夫，这还只是三重身份，就让你如此不堪重负了，那么章建国我想问你，你真的做好了迎接另一重身份的心理准备，能当好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等你有了孩子，你的生活只会比现在更加一团糟，到时候你又是否能承担起责任，成为一个称职的爸爸？别又选择逃避，把孩子丢给你妈你媳妇儿，你自己则眼不见心不烦，心安理得地充当甩手掌柜。”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不要孩子的选择挺正确的，有孩子就意味着无尽的麻烦，但你根本不适合处理麻烦，离婚之后孑然一身反而更轻松自在。”

　　前面叶青骂得有多难听，这会儿的话就有多顺耳。

　　哪怕叶青的话说得很含糊，但章家那三人也不是傻子。

　　本来这一家子还沉浸在自己的伤心、尴尬或恼怒情绪里，这会儿却刷地一下同时抬起头来。

　　方小桃眼睛都亮了，章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惊喜和期待，倒是章建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看着叶青好一会儿，才紧张忐忑地开口：

　　“叶大夫，您刚刚那话，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叶青耸了耸肩：

　　“我只能说，你的情况呢，还没到彻底绝育那个地步，但确实也不太理想。”

　　“但我可以帮你尽力尝试，有可能能让你的生育功能恢复个三四成，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保证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你别高兴得太早，最终结果到底如何，得看命。”

　　“而且，让我帮你看病，也是有前提条件的，我这个人呢，看人下菜碟，我也不怕说实话会遭人恨，我看你还有你妈不顺眼，如果不是冲着方小桃的面子，我跟你们这样的人连边都不想沾。”

　　“可谁让方小桃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个王八蛋了呢，所以我可以为你破一次例。”

　　“但前提是，你跟你妈，能够痛改前非，好好对待你这个媳妇儿，什么时候把你的家庭矛盾调和好了，能把工作和生活中的多重身份兼任合格了，你再来找我，我会帮你治好你的隐疾。”

　　“但如果你还是执意要离婚，那对不起，你这个病我治不了。”

　　叶青完全没有遮掩自己对章建国的喜恶，直接就将她给他治病的条件摆了出来，让章建国自己选择。

　　章建国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他都已经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给方小桃自由，让她去找一个对她更好的男人，可现在，叶青冷不丁地，又给了他一点希望，他的内心说不激动肯定是假的，可若是最后还是失败了呢，他就跟做梦一样，仍然是空欢喜一场，那到时候岂不是被耽误的还是方小桃？

　　叶青静静看着章建国，方小桃也没有说话，不止是她俩，围观的这些人，都在等着章建国做决定。

　　见章建国迟迟不开口，章老太太顿时急了，迫不及待地推搡着自己儿子：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快答应啊！别犯蠢，赶紧跟叶大夫说你不离婚了！妈以后肯定不欺负小桃了，也不掺和你们两口子的事儿了，实在不行，妈不跟你们过了，只要你们两口子好好的，妈自己搬回老家去都成！”

　　只要儿子儿媳不离婚，就还有抱孙子的希望，而且经过今天闹的这一出，章老太太也意识到了，她呆在农场只会给儿子拖后腿，儿子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还是个未知数，她若是再不识趣，儿子的下半辈子就真要让她给毁了。

第146章

　　章建国会作何选择, 叶青其实并不意外。

　　不管是治疗不育，还是不离婚，对章建国来说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之前他是知道自己不能生的事实暴露了, 不知道该给方小桃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才会自暴自弃提出离婚彻底摆烂，可现在, 叶青重新给了他希望，他只要不是个傻子, 就绝对不会放弃那个可能性。

　　即便叶青再三强调，那个可能也只有三四成，他也必然要豪赌一把。

　　不管怎么说，这场闹剧最后还算是以圆满收场, 虽然结果并不让叶青感到满意，但很明显的，章建国不打算离婚了, 不管是方小桃还是章老太太都十分高兴, 甚至就连那边一直关注着局势的赵玉良还有外边那些围观群众, 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 大家信奉的仍然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男女双方一旦结婚，就等于是绑定一辈子了, 离婚这个事，很难被大众接受和认同。

　　哪怕当事夫妻关系再恶劣再矛盾重重，大家也都觉得过日子嘛, 磕磕绊绊吵吵闹闹难免的, 但若是离婚，那闲言碎语就多了, 尤其是女方，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能跟随她一辈子。

　　真要是离婚，方小桃吃的这个亏可就大了，大家都替她捏一把汗。

　　所以，现在章建国不再执意要离婚了，而且章家老太婆也表了态，以后不干涉这两口子的生活了，大家都替方小桃高兴，觉得这回闹的这一出，是福不是祸，对方小桃来说，其实反而是一件好事，没了婆母从中作梗，方小桃以后的日子肯定能过得顺心不少，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众人看向叶青的眼神也变得无比钦佩敬重。

　　这姑娘，别看骂人的时候不留情面，但她真真实实的刀子嘴豆腐心，若不是她出手，章建国这一家子，今天肯定要闹得分崩离析，不好收场了。

　　不管是行医还是做人，这个叶知青方方面面都没得挑，不怪他们团长如此看重，以这姑娘的能力心性，她确实是值得这一份殊荣。

　　当然，除此之外，更多的人，则是对叶青给章建国看诊这件事本身感兴趣。

　　章建国当年从战场上负伤下来后，就送去了军医院总部，治疗了大半年才痊愈。

　　所以他不能生这个事儿，肯定是军医院总部那边下的结论。

　　军医院那边都没办法的事儿，叶青这边却能治，而且她只是把了一下脉就给出了新的判断，这如何不让众人感到惊奇？

　　从这一点上看，是不是说明这个叶知青的医术，甚至是超过军医院总部那边的专家的？

　　想到这段时间周边传的那个关于叶青送子观音转世的传言，在场的这些人明面上不说，心底里也不由得开始嘀咕起来。

　　难道传言是真的，这姑娘在送子这方面，确实有什么特殊的秘诀高招？

　　要真是这样，那他们也得考虑考虑，若是家里有亲戚朋友在子嗣方面有妨碍的，是不是都可以到靠山屯卫生站找这个叶大夫给瞧一瞧了，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嘛，试一试也不会少块肉，但没准就有戏了呢。

　　叶青还不知道她这一回动的恻隐之心，竟然又让她送子观音的传言给“实锤”了，同时无形中还给她那个卫生站又带来一波热度，新一轮的不育男患者，已经在启程的路上了。

　　把章家两口子的问题处理完了，叶青就要去牛棚那边继续她手头的工作。

　　走出休息室，围观的人群也陆陆续续散了，方小桃从她后面追了上来，叫住她后，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叶大夫，真的很谢谢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这份恩情我会牢记一辈子！”

　　“以后但凡有能用得上我方小桃的地方，您只管开口，我一定竭尽所能帮您！”

　　叶青笑着摆了摆手，对方小桃这话根本没在意。

　　她确实是帮了方小桃一把，帮助她在婆家赢得了暂时的话语权，可这对叶青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

　　她更乐意看到的，是一个坚强洒脱逆境重生的独立女性，而不是像方小桃这样隐忍妥协将就过一辈子。

　　方小桃她明明有刚强坚韧敢爱敢恨的一面，可在面对世俗的眼光还有婚姻的束缚时，她仍然无法挣脱时代给与她的枷锁，她的思想被局限在她所受的教育之中，只能随波逐流，被迫接受命运给与她的馈赠，不管是好还是歹，她都认了。

　　偏偏像方小桃这样的女人，在这个年代多不可数，这才让叶青感到心情沉重的原因。

　　因为自来社会就打压着她们的需求和天性，因为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这些可怜可悲的女性，就刻意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就这么麻木压抑地过完这一生。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需要进步的原因，也是她和杭廷芳建议创立《妇女报》的初衷所在吧。

　　有了革命的先驱，有了领导妇女解放的思想指导，妇女们才能从这场虚妄的谎言中觉醒，意识到她们所处境遇并不是公正公平的，隐忍并不能让她们得到尊重，只有抗争和奋进，才能为她们赢得一席之地。

　　叶青忍不住看向自己身侧的四个女徒弟：

　　“看到了吗？如果你们没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没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就会像她这样。”

　　“明明可以跟命运做抗争，明明可以奔向更好的人生，可还没开始反抗她就先怯懦认输了。”

　　“因为她除了家庭除了丈夫，没有其他任何倚仗，所以哪怕知道她的婚姻并不如她的心意，她也只能妥协，努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如果你们不想将来也变成她这副模样，困在婚姻这座坟墓里没有选择权的话，现在就绝对不能认命，多苦多累都要咬着牙拼命往上爬，不要在乎旁人说了什么，只管问你们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四个徒弟皆沉默，但她们眼中的小火苗都被点燃了，且一个比一个燃烧得旺盛。

　　随着农场的母牛也用人工授米青技术陆续配种成功，红旗公社各个生产大队的母猪也相继被摸出来一胎二十宝了，县农业局电话被打爆，都是其他乡镇来咨询关于人工授米青技术的培训学习的。

　　县里面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技术是时候在全县开始推广了。

　　结果这时候要联系叶青，却发现靠山屯卫生站虽然通了电，却没有安装电话，要跟叶青进行沟通，还得通过红旗公社进行传话，费时费力不说，还相当麻烦。

　　于是，这次不用伍永兵再反复跟上头申请了，县里面主动派了人下来勘察，没两天就从镇上邮局拉了一条电话线出来，直接通向了靠山屯，卫生站看诊室的墙上，也终于挂上了一台浑身黢黑的老式摇把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