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 第65章

作者:黍宁 标签: 东方玄幻 穿越重生

  一时间又气又急,气的是他但当街杀人,急的是不知他有没有受伤。

  一路上急匆匆地往回赶,马鞭子都快被他甩断了,好不容易赶回家里,一看他竟然还在心平气和地弹琴,王羡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个时候王道容倒是乖巧了,低着头垂着眼,趴在地上。

  但他越作出这一副乖巧的模样,王羡心里就越来气。

  装的!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个儿子。

  表面上清清淡淡,温润如玉,实则长了一半的反骨!

  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遍,见他无恙,那一半的焦灼散去,王羡心底就只剩下十分的怒意了。

  “混账!”王羡皱紧了眉,严厉地又呵斥了一声,“谁叫你当街杀人的!说话!”

  王道容说:“是他们醉酒冒犯我在前。”

  王羡气得眼前发黑:“那你也不能杀人!”

  他这个儿子……

  他这个儿子……

  他知道他并非善类,幼时就敢当众杀人。当时王羡心里咯噔一声。

  大将军却在笑,周围人也都附和着他夸他英勇。

  只有王羡笑不出来。

  他自小心软,院子里死只麻雀王羡都要难过好几天。

  人命难道是草芥吗?

  他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是因为之前王道容被大将军带在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才学得这样残暴的手段吗?

  难道他以为他不知道他私下里虐杀的那些飞禽走兽。

  一开始,王羡很愧疚,觉得是阿姊死后,自己没当好这个父亲,才叫他走上了弯路。

  于是,他加紧了对他的看顾和教育。

  罚跪,禁闭,藤条都不知道打断了多少根。

  没有用。

  若他是性格顽劣,屡教难改也就罢了,偏偏王道容表现出一副知错就改的谦逊模样。

  知子莫若父,一看到王道容的神情,王羡就知道他骨子里就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这个时候,他才明了,有些人一出生心就是黑的。

  王道容不再杀生了,并不代表他学好了,是他学会伪装了,他用儒道的手段包裹自己,将自己伪装成了个清心寡欲,温润如玉的君子。

  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能怎么办?

  装就装吧。

  一个人装一辈子的君子,临死了又有谁能说他一句不是,说他是个坏蛋?

  没有言语能形容王羡得知王道容竟敢当街杀人时的失望。

  不是怕他被陛下责罚,是他骨子里的冷漠残酷让他又气又寒心。

  “他们冒犯你,你将他们赶走就是,何必杀人!”

  王道容说:“他们动了刀,儿不得已为之。”

  王羡心里咯噔一声,又细细瞧了王道容几眼,有几分后怕,面上却冷笑,“地痞流氓,也就拿把刀吓唬吓唬人,能打得过你?叫你杀了五个!!”

  王道容自知理亏,一声不吭。

  王羡脸冷了下来,回身对阿簟说:“把藤条给我拿来。”

  阿簟一愣,想劝,“郎君。”

  王羡素来温柔姣好的一张脸此时冷淡如冰,疾言厉色,“拿来!”

第042章

  藤条被送了过来, 王羡让王道容脱了衣服跪下。

  王道容一言不发,赤-裸着上半身垂着眼跪了下来。

  王羡动起手来一点没跟他客气。

  每一抽都用了实打实的力气。

  王道容全程也没多吭一声。

  第一鞭抽下来的时候是热痒,之后便是痛。

  鞭风如雨点般噼里啪啦落下, 越细的藤条打起来的时候反倒比木棍更为难捱。

  他脊背上的皮肉绽开, 鲜血流淌了下来,濡湿了背后乌黑的发。

  王羡狠狠心, 一连打了他几十鞭方才住手。

  这时王道容原本雪白的后背已成血肉模糊的一片,鞭痕如蛛网一般纵横交错, 他额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出来。

  王羡心里也有些懊悔,嘴上却不肯认, 严厉道:“现在,滚回你屋里去!好好反省自己错哪儿了!没我吩咐, 不许出来!””

  王道容默然无言地拢了衣裳,站起身, 回了屋。

  望着王道容离去的身影, 王羡一时间心神俱疲, 跌坐在榻上, 揉了揉眉角, 好一会儿都没再出声。

  都说父母教育儿子, 打在儿身痛在爹娘的心。

  稍作歇息之后,又立马赶车出了门帮他周旋转圜。

  王道容果没再出门。

  只不过,他这事儿闹得太大,第二天,刘俭和谢蘅便得了消息赶来探望了。

  王羡虽没让王道容出门, 却默许了这两人进屋。

  一进屋, 刘俭就说:“芳之,你老实交代, 这里面是不是有隐情。”

  王道容跽坐在桌前正在合香,外头熙熙攘攘,一点没影响到他自个的清雅出尘。

  案前檀香、沉香、乳香、茉莉等香材依次呈开。

  刘俭冲进门劈头盖脸来问。

  “是何隐情?”王道容一边平淡地反问,一边不忘将钵中的乳香细心碾碎作粉。

  刘俭道:“你瞒得过王公,可瞒不过我俩!”

  他一屁股在方榻上坐了下来,“我都相熟的老酒翁说了,那几个无赖平日里欺男霸女,几日前还欺到了慕娘子的店面里。”

  “我问你,你可是替慕娘子出气去了?”

  王道容闻言搁下手中的小杵,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目光平静悠长。

  刘俭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王道容这才又垂下眼,移开视线,“你多想了,是那几人醉酒闹事,正巧撞到了我手上。”

  刘俭不信。

  谢蘅也是不信的。

  谢蘅忽道:“若你是见义勇为,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谅杨、严二人也不敢拿你如何。”

  “我若是那慕氏女,理当站出来为你佐证。”

  王道容道:“此事本是我一人为之,与慕朝游有何干系?”

  他如此固执己见,谢蘅皱了皱眉。

  正当这时,一阵清风从窗子外吹了进来,刘俭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怪叫了一声:“王公对你当真狠心!”

  这一声将谢蘅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循着他的目光瞧了一瞧,眼底也忍不住流出惊讶之色。

  他两人方才来得急,竟未留意到王道容身上的蹊跷。

  他今日没束发,仅仅只带了一条雪白的抹额,乌发披散在腰后,两道浓密的发帘遮住了脸颊。恰巧风来,吹动他鬓发飘扬在空中,露出半张高高肿起的侧脸。

  那往日里雪玉般的脸,淤血未消,红红紫紫的一片。

  刘俭素日里就爱极了王道容这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乍一看,心疼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王公下得这样狠的手!打你几板子也就算了,何必打脸!”

  又问:“上过药了吗?”

  王道容平日里是极为重视姿态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这二人上门时带了抹额,以发覆面。

  被他撞破,遮遮掩掩已无意义,姿态更不好看。

  他也仅仅垂下眼,又若无其事地将抿了抿鬓角。

  道了声“无事。”

  “若不狠心,如何在陛下面前说情?”

  谢蘅:“陛下要见你?”

  王道容:“少不得就这几日。”

  刘俭叹了口气:“唉,你这一番说辞也就骗骗别人,哪里骗得过我和子若。”

  王道容:“我何时骗你们二人了?”

  刘俭对上他清淡如水的目光,又看了看他红肿的脸颊,当时没吭声。

  离开之后才对谢蘅说。

  “我看王芳之这回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