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过的佛子 第157章

作者:余何适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我走后,此生怕是无法再相见了。

  一语出口,洛朝露依旧垂着头,鬓边的发丝轻轻晃动,脚步却始终未挪动一分。

  洛襄抬眸。

  她分明在笑,浓黑的眸中清光涌动,亮得灼人。艳色的唇在苍白的面色中显得犹为夺目,唇上鲜红的口脂已被贝齿咬得化成淡淡的红。

  甚少见她面施粉黛的模样,倒显得倔强又令人怜惜。

  她今日穿了一身明艳的红裙,就像今生那一次初见一样。

  那些记忆里的相知相望和相依为命,幽梦里的缠绵悱恻和动魄惊心,还有祈盼过的一生一世,渴求过的美满姻缘,都在此刻分崩离析,逐一破碎。

  她终是要走了。

  “我再送你一程。”良久,洛襄道。

  朝露抬头,含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

  “好。”

  二人相隔着一步,疏离又亲近的距离,一同向宫门外走去。

  四周空旷。宫人和守军都不知躲去了哪里,整座宫廷像是无人一般,寂寂无声。

  偌大的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他们二人。

  宫阙巍峨,宫墙绵延。一眼望去,去往宫门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朝露身体有几分虚弱,不知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走得极慢。

  洛襄在她身旁,跟随她的脚步,也随之走得极慢。

  玉白的袍角在身下微微拂动,时不时掠过她投在他身侧的影子,仿佛可以触摸,可以掌握。

  宫门外,一道墨黑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洛枭牵着马,身后是几名护卫,早已等在那里。

  朝露快走几步,走出幽长的宫门,径自登上了当中的马车,再也没出来。

  洛襄眉头一蹙,平日里见她大多是骑马,今日却是坐了马车。他想到,乌兹此去,马车虽颠簸,却不易再磨破皮肉了。许是洛枭在意她身上的伤口。

  他不知道的是,朝露已四肢无力,骑不了马了。

  洛枭策马在最前头,刻意地避得老远。马车在队伍中央行进,洛襄骑马在马车一侧,如影随形。

  马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撩开帘幕朝外看一眼。

  待送至高昌王城数里之外,已是一片荒原,杳无人烟,黄沙弥漫。

  天际处白日青山,群岭万丈,无止无尽。头顶的密云层层翻涌,沉沉地笼罩着苍茫大地。

  车轮轱辘转了一转,马车渐渐停下,整支队伍随之停下。马车里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

  “我盼佛子,成佛成道,功德无量。”

  洛襄眉宇沉静,眸中映着画卷一般绵延开去的壮阔山河,也道:

  “我祝女施主,山川万里,所愿皆得偿。”

  马车里的朝露一路上早已泪流满面,却在听到他祝词的这一刻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还是没有祝她平安喜乐,儿孙满堂之类的俗话。

  他一直记得她曾说过想要游历西域的愿景,所以祝她山川河海,圆满自在。

  可她此生短暂,无法再如愿了。

  洛朝露无声泪流,克制着没有哭出一声一息来。

  直到听到马车外的马蹄声远去,她才敢缓缓撩开窗帘一角,看到洛襄将洛枭带至远处相谈。

  朝露秀眉微微蹙起。

  他们两人有什么可聊的呢?

  ……

  洛枭跟着洛襄的马行至无人的树荫下,远远避开了那队人马。他见洛襄神色肃然,不由问道:

  “佛子有何要事,如此谨慎?”

  洛襄不语,从怀袖中取出一幅绢帛为底的素色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画卷看起来陈旧,却保存完好,只边缘微微发黄。

  洛枭看到画卷中渐渐露出的女子的云鬓金钗,然后是秀眉碧眸,最后高挑纤细的身姿,既端庄又美艳。他眉头越皱越紧,咬牙恨恨道:

  “西域到处都是露珠儿的画像……”

  “不是她。”洛襄神色端凛,道,“这幅画是我从高昌王宫的暗室中取出。”

  洛枭仔细一看,确实发现乍一看相像,可细看这画上之人与洛朝露有些许不同。比如她的眸色呈碧绿,眼窝更深,眉峰也更高。他问道:

  “那这画里的女子是?”

  洛襄缓缓道:

  “是她的母亲。高昌曾经的长公主,昭氏兄妹的姑姑昭颜。”

  “昔年公主喜爱汉家,自幼入长安学习汉家文化,后来嫁予大梁开国时期的一名异姓藩王。听闻后来,那名藩王行谋逆之举,一朝落败,以至于举族株连,女眷流放……”

  “我不知朝露她如何会流落到乌兹,但近日隐隐发觉,梁人一直在西域找寻一名叛王遗孤,恐就是朝露。”

  洛枭神色凝重起来,渐渐发觉事态严峻,远不止身世之谜。他犹疑道:

  “此事……你如何能确认?”

  洛襄收起画卷,风轻云淡地道:

  “高昌昭氏当初在乌兹一眼认出了朝露的容貌,因此曾拿她的身世威胁于我,为高昌守国。”

  洛枭如遭雷击,懵怔在原地。

  若是如此,很多事情便豁然开朗。

  为何乌兹的大梁公主自幼从不疼爱朝露。又为何朝露与父王和他诸兄弟,长得并不相似——之前他以为只因朝露有汉人血统,实则不然。

  死一般的沉默之后,他眉头紧锁,许久才回神,朝洛襄拱手道:

  “佛子有心了。”洛枭心中一时难以消化,胸口如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他低声叹一口气道:

  “你且放心,我定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绝不会让她受梁人欺负。”

  洛襄将画卷递给洛枭,眸光低垂:

  “她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何告之于她更为稳妥,你来定。”

  而他已无资格,介入她的人生。

  洛枭接过画卷收起,一瞬间思量已定。

  他心疼她时日无多,不该为这般复杂之事操之过劳。他当下决意将此事暂时瞒下来。

  二人静立片刻,洛襄没有说话,眉目深沉,远远遥望着止步不前的马车。

  洛枭忽而转过身,定定望着他,欲言又止,几欲开口,又忍了下去。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低低道:

  “朝露她,她其实,她对你……”

  “不必说了。快走罢。”洛襄出声打断,声音低沉。

  他猜到了洛枭要说什么。

  只怕洛枭一开口,他会背弃所有,不惜一切追上那辆马车,拦下她,留住她。

  袈裟在身,他连妄想的资格都没有。

  穿上袈裟,他就爱不了她,脱下袈裟,就护不了她。

  世间永无两全之法。

  他为了她永脱无间,放了手。

  他只能放手。

  可失去她,余生日夜回味,又何尝不是他的无间?

  洛襄闭上了眼,眸中的血丝缓缓褪去。

  荒原莽莽,尘烟浩荡。

  洛襄立在原地,宽大的袍袖垂落,手中攥着那枚绳结,无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望着那对人马又再度启程,化为荒原上的一小点,消散在茫茫沙尘之中,

  难以割舍之情,难以了断之欲,也尽数散在了滚滚风烟之中。

  ……

  天地苍茫,浮云千里。

  洛枭领着队伍行进在荒原,小心勒令马车减速缓行,因着朝露身子孱弱,经不住动荡。

  朝露发现,自洛枭和洛襄谈毕回来后,就一直守在她马车一侧跟了一路,却始终一言不发。

  过了半刻,马车的帘幔突然被他掀开。

  “还来得及,”洛枭望着里头的她,咬着牙道,“你若实在喜欢那个和尚。三哥只要你一句话,无论他是高昌国主,还是什么佛子,三哥马上帮你把他绑来,按着头让他和你拜堂成亲,做你的夫婿。管什么佛门,管什么高昌,管什么天下苍生,我只要我的露珠儿能高兴……”

  “三哥!”朝露气得猛咳起来。

  他又在说什么傻话呀。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不由问道。

  洛枭心事重重,漫不经心地道:

  “没什么。”

  话音刚落,又没头没尾地补了一句:

  “露珠儿,永远是三哥的露珠儿。”

  语调很重,像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咬出来的。

  朝露闻言只觉越发莫名其妙,从帘幕探出头去,伸手扯了扯他的马绳。

  洛枭从马上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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