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卷疏狂
“呵呵,我儿子可得好好教育,绝对不能像您这样教育。”张俏可不是玉娘,她毫不客气的回嘴。
过了一会儿,王大妈好像想到了什么,捏着张俏的胳膊,“你现在带我去见钢厂领导。”
“你怎么还这么固执,都跟你说了根强这次犯的错特别严重,找领导没用的。”
“你就带我去找找吧,我把我存的零花钱分你一半儿行不行?”
“你哪来的零花钱?”张俏声音一高。
“是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棺材本。”王大妈低下头假装擦泪。
也不知道这婆媳俩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张俏终于同意了。扶着王大妈一步一挪的朝着钢厂去了。
等他们走的只看见背影,胡同里的老老小小才又拿着小板凳出来,盯着王大妈的背影啧啧摇头。
“你看看,这生了孩子不好好教育,现在报应来了吧。”
“我听说白家所有的鸡蛋和肉都进了白根强肚子里,其他人一个肉沫子都捞不着,现在好了,教育出个枪毙犯来。”
“你可别胡说八道,回头王大妈听见肯定跟你急眼。”
“她急眼有什么用?他家的事情咱们这儿谁不知道?再说了,白根强出了这种事儿,他们家保不齐要被打成黑五类,有什么可橫的?”
“不行不行,我看到他们家出了这事儿心里慌慌的。我家孩子昨天偷吃家里一块肉,我只是说了两句,也没想起来打他,现在想想这孩子不教育还是不行,我回家找根棍儿去。”
“你现在才想起这事儿,我早就想到了,我家晾衣杆儿早就准备好了。来,借你回家打孩子去吧,记得千万要好好教育,要是生出白根强这种孽障,连累全家人啊。”
这天傍晚胡同里又响起了打孩子的声音,鬼哭狼嚎的。
不仅仅是银杏胡同,周围所有胡同在听说白根强一家的事儿后,都紧了紧心神儿。
原来还有些溺爱孩子的,这下也不敢再溺爱了,犯了错就要好好教育。
也是托了白根强的福,十几年后,大家一盘算,就发现这银杏胡同和附近的几条胡同出大学生的概率好像就是比别的胡同高一些。
看来孩子还是不能溺爱啊。
……
春去冬又来,银杏胡同里栽种的槐树和老银杏树叶都开始泛黄,有些都已经提前掉在了地上。
大家自发开始在胡同里打扫卫生,今天你来打扫,明儿我来打扫,院子里整天都是刷刷的扫地声,胡同里一片和谐。
现在天气还算暖和,大家还有余力出来扫落叶,等天气再冷了一些就没人管了。
胡同里整天都堆着厚厚的一层落叶,只被清出了一条供人走的小路,在这刷刷的扫地声中。白根强的事情也终于有了结果。
首先白根强已经被钢厂给开除了。
在治安所里头关了好几个月后,白根强即将被下放了,送到边疆去劳动改造两年。
本来按照白根强犯的罪,他应该被下放三年到四年,之所以只有两年完全是因为王大妈。
回想起王大妈在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就连萧宝珍都不得不不感叹一句,这老大妈是个狠人啊,脑子灵活不说,心也特别狠,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她幸好是瘫在床上,要是一个健全的人,还不知道把这搅和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对于白根强来说,这个判决也已经够他受的了,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天,王大妈在院子里哭昏了过去,白根强在治安所里也直接昏倒了。
这年头的边疆要啥没啥,全是一片荒地,他们这些被下放的过去之后就是劳动改造,没日没夜的开荒拔枯草,在戈壁滩上挖排碱沟,下放两年白根强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好说。
对于王家来说,很快又来了一重打击——玉娘要跟白根强离婚。
第144章 尘埃落定
这事儿还得从白根强被抓到治安所说起。
那天王大妈一步一挪从自己屋子里出来找金秀儿帮忙,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后来她左思右想,让张俏带着自己去了钢厂,找到钢厂的领导。
接下来就不得不说老王大妈的手段了得了,她一见到钢厂的领导就扑通一声跪下,在领导办公室的大门口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唱,跟旧社会的哭坟一样,哭的那叫一个伤心,还没把事情先说清楚,就已经吸引了一大帮的人过来围观。
领导当然不能放任王大妈这么哭,立刻跑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老王大妈就提出自己为钢厂死去的老头子,“我老头子苦啊,当初为了钢厂没日没夜的干活儿,最后累的昏头转向,一脚跌进了冶炼炉,连个尸骨都没留下啊,呜呜呜……我的老头子,你命真苦啊,你当时掉进冶炼炉的时候得有多疼啊?你当初还活着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把两个儿子抚养长大,让他们娶上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给咱们老白家开枝散叶,只可惜我对不起你啊,我没把儿子教好,是我该死!等我死了以后都没脸去见你了啊!呜呜呜呜……”王大妈哭的都带上颤声儿了。
领导一听老王大妈这架势,头皮都开始发紧了,“大妈,你的儿子是白根强吧?他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现在他已经被治安队抓走了,你跑到这里来哭是想干什么?再说了,你有什么诉求可以跟钢厂好好说,我可以替你转达给更高层的领导。”
领导说着就绷起了脸皮,想用严肃的态度让王大妈清醒冷静一些。
但王大妈是个人精儿,她一看领导的脸色就知道这人是在装腔作势呢,根本就不凶!
于是她蹬鼻子上脸,立刻嚎啕大哭道:“我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还是个残疾人,也不懂什么诉求不诉求的,现在我儿子做错事,我承认,但你们能不能看在他爹为钢厂送了一条命的份上轻饶了他,我们根强是个可怜孩子啊,从小就没了爹,上学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欺负他,喊他没爹的野种。”
“这一切都是为了钢厂,我是个家庭妇女,我不敢怪厂子,但我老头子的的确确是为了厂子付出了一生,你们就不能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家属吗?我的命苦啊,我儿子的命更苦。”
听到这话,出来的小领导表情就微妙起来。
呵呵,要不是他后来听别人绘声绘色的转述了那天晚上的盛况,他就要被老王大妈蒙过去了,真以为白根强是个可怜人。
在王大妈嘴里这么可怜的白根强,实际上心思狠毒,又特别会演戏,把整个厂子的人都差点给骗过去!
更何况他已经歹毒到在大礼堂放火,那天晚上要不是治安队和全厂职工救火及时,整个大礼堂就一火而焚了,给厂子里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啊。
想到这里小领导的脸色都变了,没好气的说道:“大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儿子干了什么事情?他干的那些事情都足够枪毙了他,这也是我们于主任命大才捡回了一条命,要是于主任不幸被他害死,你以为你还有时间在这儿跟我说这些废话?你们全家都得被下放。”
“但现在那个姓于的不是没死吗?既然没死,你们为什么还要把我儿子抓走?不如就让这件事情过去呗,大不了我让我儿子给他养老。”老王大妈恬不知耻的说。
小领导被她的话给震惊了,惊的下巴都合不上,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王大妈。
他就很好奇,在王大妈这种人心里,是不是全世界都要给她的宝贝儿子让路,别人的命不是命,只有她宝贝儿子的命才是命?
小领导已经懒得跟王大妈废话了,直接说道:“既然你还没知道你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用在这儿跟我废话了,收拾收拾准备等着他下放的消息吧。”
王大妈这时候才知道着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是太心急了。
她已经被白根强的事情急昏了头脑,说话也不走脑子了,为了救儿子,她现在必须要力挽狂澜。
王大妈左右看了看,发现前面有一堵硬墙,她硬是挪到了那堵墙前面,她大喊大叫,“既然我老头子的命不值钱,那就再搭上我这条老命,我们两条人命给他赔罪行不行?这样总行了吧?你们能把我儿子给放了吧?”
见小领导不为所动,王大妈彻底狠下心,一咬牙把头往墙上砸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响,王大妈这下是真的下狠劲儿了,头重重的摔在墙上,等她倒下来的时候,头上已经鼓起了一个青黑色的大包,跟犀牛角似的,配上王大妈哭爹喊娘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但是在场谁都笑不出来。
大家伙儿震惊的看着王大妈,都觉得头很疼,脑瓜子嗡嗡的。
果然是那两个孕妇……
哦,不,现在已经变成一个了。
叶红缨和胡寡妇真是带了个好头啊,现在大家伙儿都学会动不动寻死觅活来威胁厂子了。
这要是继续放任下去,以后随便谁来寻个死人是不是就得给他们安排工作,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
小领导想到这里,咬了咬牙撇开目光。
王大妈余光一直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呢,看他们不为所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不停骂着这些龟孙子。
她在地上躺了半天,眼看着没人过来劝自己,全都围在这儿看好戏,心里又是一阵翻来覆去的辱骂。
看来不下点狠招是不行的了。
王大妈也就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假装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哭着说道:“是不是这一下还不够?真的得搭上我这条老命啊?那我就去死吧,只要你们能放了我儿子,我这条老命一文钱不值,我这就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儿子。老头子!我来找你了!”
王大妈大声呼喊,然后再次使劲朝着墙上撞去。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王大妈这次可是下了狠心了。
“咣”的一声!
她脑袋又跟墙撞在一起,紧接着整个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旁边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天啊,她流血了!”有个人用手指着王大妈说。
大家伙儿仔细一看,还真的流血了。
王大妈头上破了个口子,血不停的往外冒,流到脸上、耳朵上、脖子上,还有身上全都是,乍一看血次呼啦的特别吓人。
这下小领导拿不定主意了,赶紧上前去看。
我操,这老大妈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小领导在心里说了一句,手上动作也不敢怠慢,赶紧跟旁边人要了一张干净的手绢给王大妈按压伤口,不管怎么样得先把血止住,不然王大妈要是真死在这儿,他们钢厂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要被上级问责的。
小领导看着王大妈,此时已经不是脑瓜子嗡嗡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嗡嗡的。
他看着王大妈睁开眼睛,好像还是一副要寻死的样子,终于松了口,“你在这儿等等,先不要寻思了,我去找跟上级的领导过来给你谈谈行不行?”
只要把上级领导找来,又说到谈谈,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王大妈悠悠转醒,虚弱的说道:“行,那就麻烦你了小伙子。”
小领导撇了撇嘴,迅速转身去找自己的上级领导。
不一会儿,他就带了个行事干练的女领导过来,这女领导剪着齐耳短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见王大妈她眉毛一竖,“这就是白根强的家属吗?”
“对,是我。”
女领导直接转身进了办公室,“你要是还能站起来就进来跟我谈谈,关于你儿子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王大妈头上疼的要命,心里还美滋滋的,强撑着爬起来走进办公室。
也不知道她跟这个女领导谈了什么,反正等再出来的时候,钢厂就派了专人去跟治安队交涉,表示这是厂子内部发生的事情,所有的当事人都属于钢厂职工,这件事情经过他们领导班子的商议,还是决定在钢厂内部解决,不过他们也保证绝对会给白根强一个教训,并且把他踢出钢厂。
白根强必须下放,时间不能短于两年,而且必须是下放到最艰苦的地方,下放的时间可以缩短,但劳动的强度可是加倍升级。
王大妈听到这话差点昏过去,她下意识的就想再把自己撞晕,再装一次可怜,但很快王大妈也反应过来,这招已经用过一次,没用了,把厂子逼急了,说不定要把他们全家从大杂院里清出去,到时候流落街头哭都没地儿哭。
所以王大妈很快又安慰自己,反正再艰苦也就是两年,她给儿子多打包点儿干粮,时不时的寄点儿肉过去,多少能贴补一点,两年之后就可以回来了。
等她儿子回来,一定要把这些小贱蹄子们好好整治一下,要不是她们闹出来的这些事儿,怎么会让她儿子下放?
王大妈眼神阴毒,面上却是一副感激的表情,拉着女领导的手不住的摇着,说着感谢的话。
“这位大妈,你回去也得好好反思一下,在这两年里头好好想一想回来该怎么教育这个儿,子他身上做的错事儿可多着呢,放火,给师傅下毒,甚至还有耍流氓。”
“啥?我儿子没耍流氓啊!”王大妈差点跳起来。
女领导拧起了眉头,“怎么没有,我们厂子前两天刚收到消息,叶红缨同志已经向委员会举报了白根强,说当初是白根强先对他耍流氓,她一时害怕才跟白根强走到了一起,现在委员会正在写大字报,准备在白根强下放之前好好的把他批一顿,通知书应该很快就送到你们手上了。”
王大妈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气的浑身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