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韩子期把签文小心装进灵符内,约莫一刻钟,韩子畅就捧着茶壶回来了,眉眼舒展,一扫沉郁。
两人这是把话清楚了罢?接下来就要看个人努力,沈知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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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香归家,沈知汝面上淡淡,倒让人看不出深浅,沈知澜追问,她只说让他等着便是。
“等就等,又不是我急。”沈知澜赌气道。
不过这口气还没赌回家就散了,沈知澜是真的担心姐姐所托非人。
今日求签,他问的是姐姐的姻缘,得到的回答是好事多磨,怎么不让他跟着悬心。
世道如此,女子的路总归难走些,走了冤枉路想要调头的难度,也比别人高,要是所托非人呐……又该如何是好呢?
沈知澜越想越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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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齐同样悬心。
万事顺心,只欠儿女婚事,他家高不成低不就,婚事本就难,女儿的婚事更难,要挑男方好的,要挑男方的家人也好的,才能婚后顺遂平安一生。
从前够不着,好不容易他升了职,能够接触到好一些的人家,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还惹的女儿不开心。
要不人家说儿女都是债呢!他上辈子估计罪大恶极,杀人放火了!他在心里骂了两句。
不过骂归骂,不能放弃继续找,沈齐打算继续在同僚中寻摸人选,知根知底的人家才合适。
这天沈齐本打算出门,突然见到宗令来访,连忙放下手中事务,恭敬的把人领到书房。
彼此相熟,可越是这样,越不能怠慢。
宗令面上带着比春风更暖和的笑意,因为本来也是好事嘛!怎么能不摆在脸上?
沈齐心里揣了个兔子,一跳一跳的,思忖宗令怎么会突然登门?若是公务,去王府去衙门都是可以的,为什么上家里来了?最近犯事了?还是澜哥儿干了什么?打同窗了?没有哇!
沈齐已经把最近干的事倒腾着想了三遍,这才听到宗令一边吹着茶叶,一边含笑说:“是好事啊,不然本王怎么会登门?”
“大人登门,本身就是好事了,哪儿还有更好的事呢?”沈齐不轻不重的捧了碰人,然后继续听到宗令说:“这儿没外人,本王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今天等么事因为,有人托本王保媒拉纤,好事么!”
保媒?!沈齐竖起耳朵:“是谁家公子?”
能托宗令保媒,身份不低吧?
他们家能配上这样的人家?
他警觉起来,别是什么继室填房,七老八十,或者屋里有十八房小妾,等着人来填坑吧?这可不成!再富贵都不成!
他张嘴想说什么,宗令先摆手,“听我说完嘛,对方年岁相当,相貌端正,刚考中秀才,家中高堂都在,父母性情温厚,亲人相处融洽,实在是上佳人选。”
宗令每说一个优点,沈齐心里就跟着跳一跳,越跳越高。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天上掉陷阱,总让人觉得有馅饼啊。
这么好的人选,能砸到自家头上?对方肯定有大坑啊!
宗令先按惯例说了一通好话,卖够了关子,这才揭晓谜底,“这人是韩相家三房的长子,要是你有意……等等,你别晕啊!来人呐!要找大夫么?”
沈齐虚弱的扶着椅子腿,勉强靠着,“我没事,我能坚持住,大人,您能再说一遍是谁么?”
这馅饼实在太大,砸的人脑袋发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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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令耐心极佳,重复回答了几遍沈齐的问题,最后才说,“结亲是好事,两家都要心甘情愿才好,韩相诚意极佳,特意托我上门来问,也是看重的意思。”
沈齐虚弱点头,这中间人必要德高望重才行,宗令再合适不过,确实是看重。
“你不用急着答复,好好想清楚才行,不论是拒绝还是答应,我等你登门。”
“多,多谢大人,我一定会好好考虑清楚的。”沈齐白着脸,把宗令送走,瘫在太师椅上。
事情太大,他决定不了,只能等珍娘回来再说。
这么优秀的人选砸到自家头上,如果不是礼物还摆在是书房,他真觉得是一场梦。
杜珍娘没有直面冲击,脑子灵活不少,她拧着眉头,“等等,不对劲!韩家怎么突然上门来提亲?没有风声啊!”
沈知汝听到这声喊,就知道事情要遭,连忙要悄悄溜走,脚还没转动方向,就被娘揪住了耳朵。
娘如果不是特别生气,不会拎人耳朵,沈知汝一边喊疼,一边乖乖让娘拎着出气。
路走了九十九步,不差最后这点。杜珍娘问起经过,她也是乖乖说了出来。
杜珍娘气的眉毛都在抖,似笑非笑,“合着前段日子你装模作样的,都是在糊弄你爹娘啊?哭的这么伤心,都是假的?”
“哪儿是糊弄嘛,我是真的伤心啊。”沈知汝小心道,这时不能应,也不能不应,要顺着毛摸才行。不过她被瞒着伤心,爹娘被瞒着同样伤心呐。
提起这茬,沈知汝软了语气。
杜珍娘也软了语气,“这事到底怎么样,你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她睨了女儿,“否则我可上门退信了啊!”
“别别别,我说嘛!”沈知汝连忙讨饶,但具体什么情况,她只能说自己清楚的部分。韩子畅如何说服父母长辈的,她又不清楚。
说实话,这么好的对象,说是十全十美也不为过,竟是挑不出任何缺点,杜珍娘敢说,要是韩家放出话去,立刻就有官媒排着队上门。
竟是自家闺女,摘到了这株秀丽兰草,傻人有傻福喔!
第177章
如果是一般的高门官宦提亲,沈齐是想都不想就拒绝的。
高门富贵虽好,也要有那个手腕能力去把握才行,若是没有过人的能耐,吃不了这口热饭,反而烫了舌头。
但韩相来提……他就真的心动了,韩相是个难得的质朴之人,现在官居丞相,四相之一,已经是人臣的最高位,但他的行事作风不改,勤俭节约,约束后辈族人,乐善好施,还在府上开垦了耕地来种菜,保持耕读之家的习性。
这样的品性,教出来的孩子差不了,就算真有什么万一,也是能够和平收场的。品性啊,这可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
沈齐心里拍了板,但矜持的晚了三天,这才过去答复。
宗令笑的捋胡须,“好事啊这是好事!一好凑两好,两家并作一家,等到出嫁时,我必要送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嫁妆什么的,再说吧。”
宗令去答复了韩相,两家有了做亲家的默契。
不过韩相的意思是,男儿不立业难成家,索性现在韩子畅年岁不大,先苦读诗书两年,中了举人再成婚,双喜临门才好。
沈齐赶忙答应下来,他也有此意,还想再多留孩子两年,顺便再替她攒些嫁妆。
嫁进丞相府中,哪怕别人不念叨,他也要把面子撑足啊。
这种时刻,当爹娘的恨不能把孩子一辈子需要的东西都凑齐,沈齐就在书房里盘点家中资产,思考该怎么置办产业。
京城内想置办东西可不容易,尤其是田产铺子类的,很多人家都当传家宝似的一直捏在手里,轻易不往外头卖。
沈知澜敲门时,沈齐还没收起桌案上摆的账册。
“爹,还在忙呢?”
沈齐算的焦头烂额,只能轻轻点头。
“为了姐的嫁妆?”只用稍稍一想,他就明白为什么,嫁娶生死,都是家中大事,需要耗费的银钱极多。
“钱这东西,不论怎么样都是不够的。”沈齐看着手中的几千两,要是还在茂州能拿到这么多银子,他真的能乐开花,现在怎么看这么不够,东挪西凑的,总觉得差点。
“不够就先紧着姐姐嘛,她的事比较急。”
“你不急?过几年就该轮到你了,不急么?”
提到亲事沈知澜有点羞,又强自镇定说:“我是男儿,赚钱的法子就多了。等过些年,年纪再长些,或是想法子去办差事,或是想法经商,总能找到一条出路的,只要肯动手,还怕银子不打着滚往家里跑么?”
“这么自信啊?”
“那肯定的么,这点自信心肯定是有的。”沈知澜含着笑意,“先顾姐姐。”
“好,这可是你说的!”沈齐重新规划银两,如果不考虑这些,那就凑凑合合的够用,加上还有一两年,他的月例和外快,还能再凑点。
沈齐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不过就算订婚也需要有个小小仪式,在长辈和中间人的见证下,两边互相交换了信物,合了八字后交换庚帖。
到了这种程度,基本就是订下来,尘埃落定。
小辈不得出面,但是沈知澜跟姐姐悄悄躲在后头,看了韩子畅的爹娘。
韩父看着同样黑黢黢的,据说是刚接了治理河道的差事,于是日日扎进河畔,晒的跟儿子一样黑。
韩母是个爽利妇人,行动利落未语先笑,笑起来还有酒窝,看着很亲切。
“像是好相处的。”他说。
沈知汝悄悄羞红了脸,拧了弟弟一下。沈知澜龇牙咧嘴也要说,“本来就是嘛!这公婆肯定要看清楚,姐以后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不看清品行可不行!”
沈知汝呲牙,“这桩我可是记下了,等你定亲后,我可是要笑个够的。”
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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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事定下后,除了跟打鸡血一样激动的韩子畅,其余人逐渐回归正轨。
第二天还要上学,沈知澜本准备早睡,久违听到系统提示,新话本弹出的动静。
新话本?最近他有接触新人物么?
他在脑海里翻找一圈,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那日的茶楼卖唱两姐妹。
莫非是这两个?他就知道!果然一副主角光环的模样!
沈知澜从床上弹起来,兴致勃勃点开了话本,然后就愣了神。
什么?这上面写的什么?
他两耳轰隆隆,眼前闪过虚影,字块变成一个个比划不停飞舞,抓都抓不住,整个人面前天旋地转,几欲作呕。
沈知澜揉了揉虎口,把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按压下去,这才死死盯着眼前的新话本,一字一句的解读。
从前话本里有从未接触过的人,有亲近的人,但是头一次,弹出了关于他家人的话本。
话本:《三嫁■■》
沈知汝曾经是茂州城内,无数个闲散宗室女的一个。
学诗书,懂礼仪,盼着日后嫁个好人家,获得最平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