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沈知澜三言两语的,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沈齐听完真是乐了,这算什么,歪到正着吗?看来这个锅,还真是自家的。
“你怎么想到这样一个主意?”
沈知澜慢慢说,“潭堂兄说斌伯父出去斗鸡,输光了家里的银子还有外债,家里衣食无着,想要偷偷攒点银子,我看他擅长养宠物,就出了这个主意,他也说好会保密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被沈斌伯父知道了,这才闹了出来。但是我相信,这事一定跟他没关系。”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来追究泄密原因没什么意义。你以后啊,该学着分辨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才好。”沈齐叹息道。
沈知澜抬起头,“我相信潭堂兄的为人,他不会泄密。就是退一步讲,泄密对他更没有好处,少了银子来源,我顶多不痛不痒挨训斥,他才有实打实的损失。”沈知澜恨恨道:“别让我晓得,到底是谁告的黑状!”
沈齐想,这孩子,低估了人心,诬告哪儿需要什么证据,告就行了。
沈齐反而问到:“那现在呢?你知道了出主意可能会发生的后果,重来一次让你选呢?”
“还会!”
沈知澜想了想,顺应本心的说,“只要不牵涉到家里,我还是会这么选,只是我会找一个更妥善,更隐秘的方式。一件神兵利器放在库房里,那就毫无意义,我想的主意如果不能帮助到他人,同样毫无意义。要是这中间有人告状,泄密,故意使坏,那是他们的问题,是他们品性卑劣,而不是我的问题。”
我依然一如既往。
沈齐对上沈知澜坚定无改的眼睛,散发着空前强大的气息。
真是幼稚,笨拙,空想,纸上谈兵,能找出一百个词汇来形容他的没深没浅。
但正是这样,才显得珍贵啊!少年人比起中年人来,最可贵的就是这股敢想敢冲的气势。
非要他学着老练成熟,才是埋没了他。
沈知澜倔强的看着父亲。
所以沈齐只是慢慢的说,“希望你长大了,依然这么想。”
“现在的我,跟长大的我,都是我,做出的决定,也该一起承担。如果长大的我不服气,就让他来找小时候的我,理论个清楚吧!”沈知澜发出豪言壮语,然后又迅速的借坡下驴,“不过,我以后再干点什么,说点什么话,一定会三思再三思,把所有的风险考虑清楚的!”
他跟沈潭还没走路就认识,自认了解沈潭,所以就没想通,到底是哪儿泄的密,这不科学啊!
看他绞尽脑汁的样儿,沈齐终于大发慈悲告诉他,“这事应该是沈斌看我们家日子过得顺畅,想要趁机敲诈,陷害我不要紧,陷害你才能关心则乱么,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你这么个小不点,能出什么主意。”
!!!竟然是这里出了差错!
但是沈知澜一想到家里日渐宽松的源头,这锅,还是自个背吧!
*
梁长史处理好今日纠纷后,该安顿的安顿,该暗示的暗示,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那三位都是老滑头,心里清楚什么能说,想来嘴也会闭的紧紧的。
紧接着,他马不停蹄的赶去宗学书库,按照沈知澜的指点,从最里层书架的最底下一格,翻到本封皮都掉了一半的《宗室律例》,怪不得旁人没找到,这书怕是平时用来垫桌角的。
梁长史翻开了这剩下的半本册子,又神色复杂的合拢了。
果然,一模一样。
他想了想,果断把这书揣进怀里,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回了审理所。
而到了审理所后,梁长史意外发现,正厅的侍卫换班顺序不太对。侍卫换班的名单需要他过目,梁长史记性好,扫过一眼都能记得七七八八,现在这个人数跟顺序明显不对。
他找了侍卫长,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人到了审理所来?”
侍卫长恭恭敬敬的说:“无人到此。”
“喔。”梁长史点点头,推开审理所正厅的门,进去了,侍卫长有心想拦,又不知道是拦着好,还是不拦着好。
梁长史在正厅待了片刻,出门时说了一句,“里头落了灰尘,记得找人去打扫干净。”
侍卫长恭敬应声。
梁长史面无异色,一直走到回廊里,这才微微松下眉头,想起刚才正厅所见的景象。
审理所因为是调解宗亲矛盾的所在,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所以正厅铺有铜管,能够听到侧间的声响,也方便王府管理宗亲们。里面长久没人进去,今日摆着茶壶的桌子,却擦的干干净净。
没人进出?!他能信?
而能让侍卫们对着他,闭口不言的人,梁长史能想到的只有二人,王爷和世子。
这两位是偶然撞上,还是刻意过来?又为什么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梁长史想不明白,却不得不想,前程未卜,不知福祸啊。
*
作为一场未知风波的掀起者,沈知澜并不知道更多情况,他被迫家里蹲,对外宣称不小心崴了脚,需要休息,也算是避避风头的意思。
他七八日不出门,倒是引来一群小伙伴看望,都盼着他早点恢复,好继续带着他们去玩。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的小话,沈知澜心不在焉点头答应着,直到有人提到,“这几天都没怎么看到潭堂兄出门,也不知道他在家干嘛。”
沈知澜的耳朵竖了起来。
“好像是得了风寒吧?也在家休息,”沈蒲接话道,“说来也是我们倒霉,你前脚崴了脚,后脚潭堂兄也生了病,剩下我们几个,一点都不好玩!”
“得了风寒,请大夫去看了吗?”沈知澜连忙插嘴。
“当然请了,吃了好几天的药,现在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沈蒲道,“你要是担心,我帮你问问。”
沈知澜默默拿出一盒点心,“顺便把探病礼物给我带去,带我问好。”
沈蒲拍着胸口答应了,可是又过了五六天,还是没有见到沈潭出没,他就跟冬眠的蝉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下沈知澜彻底坐不住,找了最清净人最少的午后,装做脚还没好的样子,慢腾腾挪到了巷子里,试图守株待兔。
他刚腾挪两步,右手突然被人搀扶住,一个声音问,“你要去哪儿?”
沈知澜扭头,发现是个年纪挺大的陌生中年人,见他行动不便过来搀扶,热心肠问他要去哪儿。
沈知澜憋的脸通红,声如蚊蝇,又不好说自己在装瘸,“就是前头,门口种了一颗柿子树的那家。”
中年人一见路程不远,贴心的半扶半抱,嘴上还说:“你一个小孩子又伤了脚,怎么还让你出门呐?不怕被拐走了?”
当然因为我是偷溜出来的啊!!
沈知澜脚趾疯狂抠地,嘴上却说,“这附近全是我的叔叔伯伯,喊一声就来人了,怕什么?再说了,我是去找我哥,走不了几步路。”
“原来如此,需要我帮你叫门么?”中年人问。
“不用了,我在前面那个石凳子上等就行了。”沈知澜礼貌婉拒。
中年人把人送到石凳,就顺着巷子口慢慢走掉了。沈知澜见他没有继续追问,就把心思放在等沈潭上。
这个点,他就不信沈潭不出门!
果然等了两刻钟,沈潭家大门开启,沈潭低眉敛目的出来,手上还提着东西,打算出去扔垃圾。
本来一切都好,但刚转头沈潭就瞧见沈知澜坐在路边,慌不择路扭头就跑,一下子撞到墙壁上,额头青了一块。
沈知澜积了满肚子的怨气,一下子泄了一半,看沈潭还想再跑,立刻喝道:“你今天要是跑了,以后我都不理你了!”
“我说到做到!”
沈潭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能怔在原地。
见他不跑了,沈知澜这才迈步上前,“说好的哥哥要让着弟弟呢!我等了你半个月还以为你能快点想通呢,结果还是要我主动出击来找你,哼,这次欠我一串糖葫芦,不对,两串!”
语气一如既往,还带着点蛮不讲理,偏偏没有生气的样子。
沈潭慢慢转过来,头还是垂着,“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这事说来说去,还是我引起的,我该负责。”
“好哇,你想负责,我就慢慢跟你一笔一笔的算啊。””看他没有挣扎的意思,沈知澜把人拉到一个僻静墙角,打算从头慢慢说起。
沈潭乖乖跟上。
“我问,你回答。”沈知澜表现的格外强势,“第一个问题,你有把我们的秘密,刻意泄露出去吗?”
“我要是说出去了,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沈潭立刻急了,举起手赌咒发誓。
“第二,你提前知道你爹的行动吗?”
“没有,绝对没有!我当时也懵了,到审理所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到他对着梁先生说出那番话。”提到这里,沈潭依然记得当时天塌地陷,后悔莫及的心情。
沈知澜放缓神情,“所以你看,你既没有这个心,也没有做出对应的举动,更不知情,干嘛为了你爹的错误,怨恨自己?”
第29章
“可是我过不去这道坎,心里难过,以后也没脸再去见你,你就让我一个人呆着,自生自灭算了,反正我只会连累人。”沈潭垂着脸,带着哭腔说。
“连不连累的,是不是该我这个苦主说了算?”沈知澜乘胜追击。
沈潭犹豫着点头。
“那问题不就简单了?!我受到损失和伤害,你是不是该弥补回来?”沈知澜循循善诱,一步一步的铺了台阶。
沈潭继续点头。
沈知澜拍掌,“这不结了?!从明天开启,来家里给我做事!让我想想怎么使唤你!怎么奴役你!我还有好多歪主意没使出来,你可要慢慢等着。”他刻意做出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模样,不显得凶,反而很可爱。
只要能弥补,沈潭的愧疚就减轻不少,他答应了次日就过来认打认罚,沈知澜这才跟他一起扔了杂物,目送他回家。
沈知澜解决一桩麻烦,拍拍手哼着小曲正要回家,一扭头跟什么东西撞上,撞的额头生疼。
哎哟,沈知澜扶着额头,正要痛斥是谁走路不看道,一抬眼,发现就是刚才遇见那个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从他的表情和位置来看,只怕刚才两兄弟的对话,被听的一清二楚。
沈知澜哄一下炸毛了,“你怎么偷听人家小孩子讲话!不要脸!”
中年人悠悠叹道:“那是因为,我也没想到会有小孩子装瘸啊!枉费我一片好心。”
小把戏被揭穿,沈知澜反过来闹了脸红,他弱弱道:“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脚伤已经快好了,我怕被邻居看到,那个,不许说出去!”
“要想封我的嘴,代价可是很高的,不知道你给不给得起?”中年人很有兴趣的说。
“那你想要什么?”
“比如说,五,不,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对于普通小孩来说就是天价,但对沈知澜来说,属于十分肉疼,但又不是拿不出来的程度,他如果去找姐姐凑一凑,也能凑齐三两银子。
但是,他拒绝!
中年人讶道,“为什么?”
“我又不是傻子!”沈知澜白他一眼,本来不大的一件事,要是他真给了银子,那不是成了心虚嘛?再说敲诈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让对方成功了一回,吃到甜头,还能有清静?
他选择从源头斩断,绝不踏入罪恶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