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做梦的时候陈映澄还觉得夏侯和罗是为了拉拢冷成光才帮他的,所以两个人后面狼狈为奸,现在细想,可能南杨庄才是他培育哭魂藤的第一个试点,帮冷成光只是为了避免自己暴露。
想到这里,陈映澄看冷成光的眼神又复杂起来。
“……”
冷成光唇角绷紧,道:“你真的该去看看眼睛。”
“那他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百里言冬好奇地凑上前去,小二忽然抬起头,吓得他又缩回来。
“客官,几位早些休息吧,这哭啼声不知要到何时,我今日在诸位房前放了助眠的熏香,几位养足精神,才能更好地查案。”
他说了一大段话,无论是神态还是语调听起来都正常,若不是胸口未愈合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汁液,看起来倒和普通人无二。
百里言冬心中恶寒,“这邪术这么厉害?完全看不出来他和人的区别。”
陈映澄道:“他躯体内是空的,大脑还完好无损。”
“什、什么?!”百里言冬又后撤好几步,躲到了江随山身侧,“这么可怕?”
他顿了顿,猛地转头看向陈映澄,“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不会还砍掉人家的脑子看过吧?你才是最可怕的。”
陈映澄:“……”
江随山挥手,把他赶到一边,“时候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百里言冬满脸无辜:“早什么?咱们酒还没喝完呢?”
冷成光忍俊不禁,“早听过百里公子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我这么有名吗?是个人都听说过我。”
“何止有名。”
冷成光侧目看了陈映澄一眼,问:“这事儿要告诉秋姐他们吗?”
“不说。”陈映澄扁了扁嘴,“让他们自己查去吧。”
冷成光弯了下唇,“怎么还这么记仇?”
“告诉他们也没用,总不能告诉他们是我梦到的吧?他们又不会信。”
“说不定呢,我就信了。”
陈映澄摇头:“不能打草惊蛇。”
夏侯和罗的计划还在试行阶段,他一定会十分的小心谨慎,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
若真的现在揭穿,到时候他把锅往李家身上一推,避一段时间风头又换了旁的她不知道的试点,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冷成光:“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陈映澄抬眸看向江随山,想听听他的意见,两人目光相接之时,江随山却突然转过脸去,黑眸暗色浓稠。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步子沉重缓慢,踏在楼梯上,像要把木板踩出洞来。
百里言冬追上去,“大哥你去哪儿?不喝了吗?”
两人上了二楼,陈映澄收回目光,一转头看到冷成光笑得肩膀都在抖。
“你这位,前夫?醋劲儿还挺大。”
从前这小子在他面前摆了那么多次脸,终于也让他看到小雀吃瘪的模样,冷成光心中十分畅快。
陈映澄嘴角微沉,一副郁闷的模样,道:“我们俩还没解契,不能算是前夫。”
“那你俩还真是……”冷成光抿唇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来,“真是一对璧人。”
陈映澄:“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骂我。”
“你越来越聪明了。”冷成光往楼上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道,“我觉得,你离开那个家伙才是对的,你们俩本就不相配。”
陈映澄冷哼一声,“谁配不上谁?”
“你觉得呢?”冷成光不答反问。
“呵。”陈映澄白他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冷成光又二楼瞧了眼,露出挑衅的笑容,楼道中的身影一闪而过,转身的力道中带着忿忿不平。
他的唇角一点点压下去,看着已经转身去打扫的小二,将他叫了过来。
这群人也真是,只知道惹事不知道处理,这小二顶着个破洞的胸口,想不被人发现都难。
还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陈映澄从江随山门前经过时,想起自己的簪子还在他手中,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去要。
手都抬起来要敲门了,她又缩回来,转身回房。
大半夜的敲别人房门太暧昧,还是白天再找机会。
陈映澄刚走出两步,身后的房门便打开了,江随山在后面叫了她一声。
“澄澄。”
那声音很轻,陈映澄顿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小姐。”他又叫一声,这一次中气十足。
“何事?”陈映澄侧过脸。
江随山摊开手掌,亮出她的簪子,“你的东西。”
陈映澄这次没先伸手,直到江随山主动往前递了递,她才拿过来,“多谢。”
“你我之前,不必言谢。”
“……”
陈映澄转身往回走,江随山却跟在了她身后,她装作没有发现,可是对方半只脚都伸进她房间了,陈映澄不得不转身和他对视。
“还有事?”
“有。”
“说。”
“哭魂藤的事情……”
“嘘。”陈映澄晃了晃脑袋,“这种事不能在这里说。”
“那要去哪里?陈小姐视我为洪水猛兽,难道肯让我进屋?”
他的语气让陈映澄恍惚回到两人刚成亲那阵儿,他在替车挚办事回家晚了,陈映澄便不许他进屋。
他隔着门软磨硬泡,只要陈映澄心软开一条小缝,他便跟猛兽似的挤进来。
明明才过了不到一年,却给人一种发生在上辈子的感觉。
陈映澄眸底闪过一丝落寞,对上江随山炽热的目光,她眼神飘向别处,犹豫片刻,打开房门。
“你进来吧。”
“……”
他原本紧绷的脸顿时松弛下来,眉毛轻轻挑起,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陈映澄点上蜡烛,置于方桌中央,坐在江随山的对面。
“我找你来是谈正事的。”开始前,陈映澄先摆明自己的立场,“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
“自然。”他唇角微扬,挥手在房中设下结界,嗓音低醇,“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陈映澄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压着嗓子说话的,手掌扣着桌角,道:“哭魂藤的存在,暂时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赤日学院的人。”
“为何?杨柳生和夏侯家暗中勾结?”
“不是,我们现在证据不足,贸然出手,反而给了夏侯和罗消灭痕迹的机会。”
他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陈映澄清清嗓,“师父那边,我暂时也不打算告诉他,师父性子急,知道之后除了生气也没别的法子。”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陈映澄摊手,“你不是赤日学院的掌门吗,这件事当然得你来处理。”
她听到江随山轻笑一声,“小姐的意思是,要我自己解决此事?”
陈映澄点头,“能者多劳。”
“可若是没有小姐的锦囊,我有再大的能耐,也不会把南杨庄和夏侯家联系到一起。若此事放任不管,一旦夏侯和罗将哭魂藤投放到别处,便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我又没说不让你管。”
“可小姐也说了,现在并没有法子来定夏侯和罗的罪。”
“他的罪又不止这一桩,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他培育哭魂藤的地方。”
“小姐不知道吗?”
陈映澄沉默片刻,道:“我梦到过,但只梦到过内部的景象,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想到那里面黏稠恶心的场景,陈映澄心生恶寒,汗毛竖起,呼吸中似乎都带上了冷气,在梦里她能被藤蔓缠住双脚的,哭魂藤的汁液穿过衣裳透进皮肤,像被高温灼烧腐蚀。
“那不是什么好梦。”她道。
“看来小姐的噩梦也不是只有我。”
他感叹一句,托腮盯着陈映澄一瞬间变得慌乱内疚的神色,心脏缓缓下沉。
“老是做那样的梦,难怪你总是夜半惊醒。”
他像是在调侃,眸中却又满含心疼。
陈映澄僵着脖子,用力扣着桌角,道:“小时候的事情了,遇见……遇见你之后,便很少再做那些梦。”
“是吗?”他轻扬起唇角,自嘲道,“这算不算一个噩梦赶走了另一个噩梦?”
陈映澄:“……”
她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忽视他话语中的怨怼之意,心情愈发沉重。
今日的对话也无法再继续下去,陈映澄起身送客,“你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