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眉夭夭
想想谢茉的级别,即便她男人?年轻有为?,前途大?好,但军职营级干部对应行政正?科级干部,和县委书记差了级别的。
是以,谢茉必然另有来头,或她男人?大?有来头。
这?样的话,他便多了几分斟酌。
思忖片刻,袁峰说:“这?里头涉及妇女工作,我要先跟于主?任沟通一下。”
谢茉便退了出来。
临下班,谢茉藉着给暖瓶接水的当**动筋骨,透透气,正?提着暖瓶往回走?,便被?管妇女工作的于主?任叫去办公室。
办公室简陋却?整洁,谢茉快扫一眼,便敛回视线。
于主?任桌上叠着一份报纸,报纸上压着一本厚厚的塑料皮笔记本,眼前桌面铺着几张稿纸,手边洋瓷茶缸喝了大?半。
谢茉拔开暖水瓶木塞,顺势将于主?任的茶缸倒满。
于主?任眉眼含笑:“小谢,是个有心人?。”
说着,点了点稿纸,一语双关。
谢茉瞥一眼之前留在袁峰办公室的稿纸,微笑道?:“您过誉了。”
“没过誉,没过誉,年轻人?有想法,重视妇女问题,这?是好事,该表扬。”于主?任笑说,“小谢,说说你怎么想的。”
然后,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说:“坐,咱们坐下说。有什么想法,只管畅所欲言。”
谢茉微微欠身:“既然领导给我机会,我就说一些个人?见闻和浅见。”
“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妇女这?半边天却?没得到应有的关爱和尊重。迄今为?止,丈夫打媳妇、婆婆打儿媳现象仍司空见惯。”
“比如说,我知?道?一个大?姐,她连生两个女儿,没生出儿子在婆婆丈夫眼里便成了罪人?,婆婆非打即骂,丈夫一不顺心动辄拳脚相加,周围人?虽可怜她,但也认为?是她没做好,没生儿子,对不起夫家?。可只要知?道?些相关卫生知?识便明白,生男孩生女孩本就不在女人?。”这?是林春芳姐姐的真实遭遇。
于主?任沉沉的点头。
“说到生女孩,丢弃女婴的事也时常发生,打媳妇这?事在村镇更?不罕见,极个别真往死里打的,才会闹出来村干部或长辈管管……真要出效果,还得宣传惩罚双管齐下。”
“尤其惩罚。应该让治保主?任抓几个回来,好生教育惩处,若情节严重的,列成典型,再有想打老婆儿媳妇的,想一想处罚,多少会收敛些。”
“宣传方面,鼓励受害者向政·府求助,不要闷不吭声要喊出来;通过对典型实例的宣传,潜移默化扭转群众们以往的错误思想。”
于主?任叹一口气,说:“还是妇女工作没有做透彻,没能?从思想深处扭转重男轻女的封建观念。”
谢茉说:“这?本来就是个循序渐进的工作,您先时已经?打下坚实基础,现在只需加强宣传教育巩固已取得的成果,进一步从深处挖掘问题,解决问题。”
于主?任笑着点头:“说得好!”
这?个议题扩充了几条相关内容,便在第二天的大?会议上,由于主?任和谢茉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讲后,通过了。
邢主?任高度表扬谢茉的主?观能?动性,并展示出大?力支持的态度。
整个宣传科动了起来。
谢茉负责写宣传稿子,广播工作大?部分交给赵梦,黄长明、易学英以及于主?任下乡宣传,联络各村干部和治保部门。
袁峰副总揽,一线指挥;邢主?任总揽,调配人?员后盾支持。
热火朝天,时间飞逝。
一转眼,时间来到周六,三人?下乡宣传队在下头各村走?了一圈,谢茉以每天两篇的稳定速度输出,如今稿纸已摞了厚厚一沓,赵梦也没拖后腿,虽偶有读错,但总归没出篓子。
不过,典型的抓捕尚在观察阶段,没哪个胆大?包天的顶风作案。
如果能?一直这?般风平浪静就好了,但谢茉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须被?杀来警诫“猴子”的“鸡”,早晚会出现。
做工作急不得,慢慢来吧。
干劲十足,连转好几天,谢茉这?会儿也感觉身体被?掏空,特?别虚乏。
上一辈子熬夜写材料的头秃之感重新袭击了她。
她亟需休整。
幸而,明天休息日,谢茉心情松快地推车朝公社大?院门口走?去。
岂料,一踏出门口,便看见斜前方的墙根底下,两个男青年正?吊儿郎当倚靠在墙上,隔着烟雾轻佻望来。
其中一个是王东兴。
“谢茉同志!”王东兴挪开嘴边的烟蒂,双眼精亮地打招呼。
谢茉立时顿下脚步,眉头下意识蹙紧。
第127章
“东兴——”
就在谢茉微微点?头?准备赶快骑车甩开王东兴直勾勾盯视的时候, 她听见这道耳熟的惊喜女声。
下班时分,休息日前一天,人人着急往家赶。
这会儿院里人已走了七七八八。
赵梦便缀在末尾。
她这几天工作量骤增, 比得?上农忙抢收,空档里想想自己?和王东兴之间那?点?事, 跟被喂了一口山楂糕似的, 酸酸甜甜。她拾掇好东西, 一边儿朝外走着,一边儿思量着明儿去县城主动寻王东兴是否太?不矜持,刚到大院门口,抬眼却恰好瞧见心里头?念着的那?个人正站在几步外, 欣喜脱口而出?。
赵梦正准备举步往前,眼尾余光蓦地瞥见身侧立着一抹眼熟的倩影,敛了敛嘴角弧度, 抿了抿唇, 她重又扬起脆甜的嗓音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王东兴几不可见地迟疑一瞬, 点?头?“嗯”了声。
回应完, 他偷眼去瞧谢茉。
他的确打着看寻赵梦的旗号堵在这儿,但究竟是否裹带其他不见光的小?心思, 他自己?清楚。
不然, 他完全可以堵到赵梦家门口附近, 或者休息日从从容容前来, 而非像这般急吼吼掐着下班的点?疾驰而来。
只是, 现今他不便也?不敢将小?心思宣之于口。
上次汇演结束后,他就被叔叔提溜回去狠狠训斥了一顿, 前所未有的严厉,之后又耳提面?命告诫他, 以后不要再惦记谢茉,更绝对不可再去招惹谢茉,否则会葬送全家人前程,因为谢茉爱人,那?个叫卫明诚的年轻军官,他背景深不可测,抬抬头?能顶到天,惹毛人家,稍动一根手指头?都能轻轻松松把他们爷俩碾死。他虽心惊肉跳地后怕,但那?股心痒到底难除。
今儿的谢茉一如?既往让他心悸。
她穿了一件长袖白衬衫,外罩一件米色的针织衫,裤子军绿,脚上一双白色球鞋,抬手间,细白腕子上表盘和银色链条反射着橘色日光,那?是一种?清丽又隐透棱角的美。
她冷淡的扫来一眼,王东兴下意识屏住呼吸,浓淡适宜的眉毛下面?,那?一双秋眸如?黑白玻璃珠子,眼光是冷的,偏倒映的斜阳是暖的,冷暖碰撞,反映出?惊心动魄的殊色,画龙点?睛般,激活一整副美人图。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漂亮。而她甫一出?现时,身上逸散的慵懒恬淡也?令人舒服至极,春日午后的感?觉突然袭来,让人失声失神。
美貌、气质均不流于俗的姑娘,此刻便近在咫尺,王东兴心头?痒意愈浓。
闻听王东兴的肯定回答,赵梦嘴角掩不住地上翘,问:“等很久了吧?”
王东兴心不在焉地应道:“没一会儿。”
赵梦若有所觉,这才仿佛刚瞅见谢茉,扭脸喊了声:“谢茉。”
顿了顿,赵梦面?带赧然,咬了咬下唇,略扭捏地介绍:“王东兴……我对象……你们应该是认识的。”
闻言,谢茉不由地挑起一边儿眉梢。
这才多久,赵梦居然跟王东兴谈起对象了。
王东兴干咳一声,侧眼朝谢茉瞄去。
和赵梦谈对象这事儿,他虽不十分情愿,但也?半推半就。
上周日,他在县委家属院碰见赵梦,赵梦长相清秀,她又会打扮,五分的漂亮被她拾掇出?八分,他当?时心念一动,便约赵梦一起去看电影,电影院光线暗淡,并排挨坐在一起时,赵梦身上属于女孩子的馨香一个劲儿地朝他鼻子里扑,勾得?他心猿意马,那?双手就不受管束,抹上了姑娘的细腰……送赵梦回家属院时,俩人黏黏糊糊,他手还黏在赵梦腰上时,被赵梦舅舅家的大女儿瞧见了,赵梦舅舅陈主任不好惹,赵梦她舅妈更不好惹,而赵梦又一副含羞带怯的娇俏模样,心思电转间,他默认了赵梦的羞涩,以及陈表妹的打趣。
他和赵梦算是处上对象了。
两家长辈乐见其成?,二叔更是对他谈对象这事大加赞同。
他也?不后悔,赵梦总归不坏。
只在谢茉公开和赵梦谈对象,他却莫名有点?心虚。
谢茉颔首,怪不得?这周赵梦人安静下来了,但瞅向她的眼神古古怪怪,却原来跟王东兴谈上对象了。可偏偏赵梦这对象曾在赵梦跟前表露过对她的兴趣,于是,由“情敌”、“最?后赢家”之类的身份演化?出?的复杂心理交织在赵梦心中?,导致赵梦看向她的目光奇怪难辨。
谢茉暗哂一声,淡笑着说:“恭喜,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说着,谢茉把自行车推出门槛。
“唉——”王东兴急忙出?声阻止谢茉,推车挡在路中?央,“既然都是认识,又碰巧遇上,索性我做东,咱们一起下馆子,最?近饭店供应大闸蟹,正好一起去尝尝鲜。”
谢茉扫了一眼王东兴和赵梦,说:“王同志,你别客气了。你是赵梦同志的对象,又特地来找她,必是不想外人打搅的。”
王东兴忙说:“没什么要紧事,更没什么打搅不打搅的,我这边还杵着个六子呢。”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个一脸扭曲的黝黑青年。
谢茉意味深长地瞥一眼赵梦。
这个男人的确不行,嘴上说得?再花团锦簇,行为骗不了人,说什么对象,说什么专门来找,偏要拉一个不相熟的漂亮女同志一起吃饭干嘛?征求过你这个对象的同意了吗?考虑过你的心情和立场了吗?他紧追不舍,又有什么居心?
所以,看清他人渣底色了吗?
赵梦脸色一点?点?僵硬。
兴许察觉了谢茉的视线落向,王东兴后知后觉转头?问赵梦:“梦梦,你看呢?”
赵梦胸口剧烈起伏两下,凝着一抹假假的笑,说:“那?就一起呗,人多热闹。”
顿了顿,赵梦长吁一口气,表情自然少许,对谢茉说:“我先前就应承了你一顿饭,今儿正好兑现。”
谢茉扬扬眉,不再多说,直接拒绝道:“今天可不行,我爱人等我回家呢,回去晚了,他该着急担心了。”
赵梦一下子笑开,嗓子都吊高几分:“哎呀,知道你跟你爱人感?情好的不得?了,他镇日想着,盼着,你快回去。”
谢茉眸光熠然一闪,微微笑。
王东兴紧跟着插嘴:“卫同志我也?认识,叫出?来一起吃好了,交个朋友嘛。”
王东兴发?热的脑袋这会子降温了,“事业心”盖住“色心”,想及头?一回来找谢茉却撞上卫明诚,上回在工人文化?宫寻谢茉又被卫明诚撞破,这两次过程都不大愉快,卫明诚应当?很不待见自己?,再想想卫明诚的深厚背景,王东兴觉得?最?好可以和卫明诚化?干戈为玉帛,大不了他以后彻底端正对谢茉的心思。
若能将卫明诚叫出?来一杯——哪怕一瓶高度酒水——抿恩仇,他明日前程比不局限在这巴掌大的县城里。
虽然叔叔让他安分,少出?现在卫明诚跟前,但不碰面?不和解,哪来日后坦途。
门口三不五时走出?一两个匆匆回家的人影,看门大爷还不时朝几人张望两眼,谢茉撕闹开,她丢不起那?人,更不想单位里冒出?有关她的红色绯闻,心头?烦躁不虞,话便不好听起来:“他最?近很忙,带队拉练,陪领导走访视察,熬夜拟定训练方案……哪来时间陪客吃饭。”
“他对工作一向认真专注,保家卫国,保障人民群众人身和财产安全,桩桩件件均马虎不得?,所以他从不迟到早退,更别提旷工。虽屡屡受领导表扬,但他是真的很辛苦。”
“不比你们保卫科工作轻松,纪律也?相对松散,上班迟一点?,晚一点?没关系,下班快一点?,早一点?也?没关系,旷班也?成?,毕竟,只要上头?有人,工作是丢不掉的,所以,脸皮厚不厚,负不负责任,态度疏懒不疏懒,有没有仗势凌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谢茉一脸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