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 第9章

作者:怡米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还是该从长计议,让祖父渐渐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玄学。

  到时候,再摊开不迟。

  宵分,天地静谧,萧承站在燕寝外的层层碧砌之上,一袭青衫,大袖迎风,正看着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男子,一名平日里目指气使的武将,黎淙麾下十三将率之一。

  男子被五花大绑,皮开肉绽,从不肯服软到哀求连连,是万万没想到,陛下会让人将他往死里打。

  “陛下饶命,末将知错了!”

  萧承淡笑,有着读书人的好商好量,“错在哪里?”

  “末将不该色令智昏,调戏同袍遗孀,末将知错了,日后必将律己自省,约束言行!”

  若非那女子捧着亡夫的甲胄,冒死入宫状告,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妇人也会沦为砧板鱼肉,任此人欺凌。

  萧承步下碧砌,来到那滩血泊前,身形隐在月色中,模糊了面容,唯有一双眼清霁犀利,“律己自省,约束言行?”

  “末将发誓,如若食言,天打五雷轰!求陛下恕罪,末将不敢了!”男子额头点地,情真意切表露着悔恨。

  萧承轻轻一抖大袖,负手迈开步子,“下辈子再改吧。”

  “陛下!”男子大惊,“末将是屠远侯的得力干将,是否处死,总要经由他老人家定夺吧!”

  似有黑云骤然聚于顶,一众宫侍默默低下脑袋,各怀心思又怕被殃及。

  萧承顿住步子,回眸看向满脸愤然的武将,浅笑道:“那更该早点上路了。”

  说罢,就有人走到武将背后,抹向脖子,干净利索。

  男子倒地,眼瞪如牛。

  星榆铺银河,万里璀璨,映在萧承年轻俊美的面容上,隆正的鼻骨微痒,他抬手捻去一片梅花花瓣,揉碎在指尖。

  “曹顺,传朕敕令,召懿德伯之子齐容与回朝,继任鹫翎军主将一职。”

  北边境懿德伯之子齐容与!

  饶是沉稳如曹顺,都没忍住愕眙抬头。

  召镇守北边关的懿德伯之子回朝,继任黎淙麾下将领之职,是打算明面上制衡黎淙了吗?

  曹顺觉得棘手,又不敢插嘴干政,领命后匆匆去了吏部。

  夤夜,黎昭翻看着黄历,努力回想着延斐十一年冬至后发生的事。前世不谙世事的她,整日想着情情爱爱,忽略了许多朝廷大事,但总归经历过,还是留下了些印象。

  延斐十一年,腊月初一......

  前世的这日,除了她在宫宴上出糗,还发生了一件改变君臣对弈势力的事。

  十三将率之一的鹫翎军主将调戏孀妇,被萧承顺势赐死,继而召来远在北边关的懿德伯幺子齐容与!

  黎昭美眸微瞠,齐容与在前世被誉为将星转世,与祖父权势相冲,对萧承鞍前马后,是改变朝堂局势的关键所在。

  此人入朝,萧承事半功倍,祖父难上加难。

  可江山是萧氏的,萧承会成为一代明君,齐容与也会成为一代名臣,黯然退场的是黎家人。

  黎昭觉得头大,却不愿给齐容与使绊子,截杀其入朝。

  那是不对的!

  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劝说祖父主动放弃权势,与她隐姓埋名,归隐遁去。

  日后与萧承井水不犯河水。

  可祖父的执念,是重创敌国大笺,要打得大笺心服口服,甚至俯首称臣。

  有执念在,人会固执。

  黎昭闭上眼,在死局中寻找着出口,夜阑之际,窗外微亮,她睁开眼,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萧承。

  真正的关键所在还是萧承。

  她要让祖父相信,萧承有能力抗下与大笺对弈的重担。

  “棘手......”

  少女按按发胀的额,看向漏刻,快寅时了。

  **

  须臾,天还没亮,黎昭刚端着药膳走进二进院的正房,就听到养父养子的对话。

  “爹,孩儿还是给您告假吧,修养修养总有好处。”

  “修养个屁,陛下真要让齐家那个小王八蛋继任鹫翎军主将,那还得了!那个小王八蛋的老子,是个老王八蛋,碍眼得很!”

  “那,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宰了那个小王八羔子。”

  “杀杀杀,按你的手段,朝中异己,多数都死在老子的刀下了。”

  黎昭将药膳递给门口的侍女,没有进去搅合,等老者身穿官袍走出来时,立即迎上前,越过膀大腰圆的黎凌宕,挽住黎淙的胳膊,“爷爷,我跟您一同进宫。”

  黎淙胡子一吹,没好气道:“陛下今日没工夫搭理你,别去自讨没趣。”

  还为此起个大早,气得老者脸色铁青。

  黎昭头一歪,苍耳似的粘在老者肩头,一贯的软磨硬泡,屡试不爽。

  黎凌宕在后头憨笑,打趣一句,没有得到黎昭的回应,他尴尬地挠挠头,继续跟在爷孙后头。

  马车之上,爷孙单独乘坐一辆,黎昭再次替老者舒展眉头,笑着解释道:“昭昭有事入宫,不是去自讨没趣的,以后也不会自讨没趣了。”

  黎淙只当她嘴甜,哼一声,没当真。

  不比其他朝臣需要排队入宫,黎淙下了马车,带着孙女直接去往燕寝。

  时辰尚早,距离上朝还有小半个时辰,天子正坐在外殿用膳,听曹柒禀报后,瞥过一眼,就见一老一少先后跨进门槛。

  黎淙一改威严,笑呵呵弯腰作揖,鼻音浓重,气音居多,“老臣见过陛下。”

  黎昭站定,听到一声“看座”。

  黎淙看了一眼桌上的清淡早膳,没有如往常那样打趣一句天子进食如禁欲,开门见山道:“那厮罪有应得,老臣已让人砍了他老子的项上人头,送去了小妇人的家里赔罪。”

  萧承问道:“因何牵连父辈?”

  “养子不教父之过。”

  萧承不置可否,嘴角泛起浅痕,除了权势相争外,他们的处事风格极像,说实在的,比起贺太傅,黎淙才更像他的太傅。

  突然,黎淙话锋一转,主动提起齐容与,否定了对方的能力,“一个老王八蛋养出的废物小王八蛋,三岁看到老,实不能委以重任。”

  众所周知,南屠远、北懿德,两大将帅年轻那会儿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正是黎昭已故的祖母。

  两人至今水火不容。

  “那个小王八蛋三岁敢拔老虎须,天生的混不吝,陛下可要擦亮眼!”

  萧承慢条斯理饮了一碗燕窝,“他若没本事镇住鹫翎军,朕自然会让他滚蛋,在此之前,言之尚早。”

  天子敕令,委任将帅,无可厚非,若一再指手画脚,算是僭越,面上难堪。

  黎淙摩挲着搭在膝头的双手,无话可说,谁让自己手底下的人犯浑被天子抓了把柄。

  老者余光落在孙女身上,暗自摇摇头,起身告辞。

  黎昭自小长在宫里,快成天子身上的挂件了,黎淙早已习惯,没有带人离开。

  外殿剩下面对面静坐的男女。

  相对无言。

  曹柒候在旁,如影子容易被忽视,却是跬步不离御前。

  黎昭单手托腮,笑看着曹柒,直把人盯得不自在,也没收回视线,还是萧承抬眸看向她。

  “作何盯着曹柒看?”

  “曹小公公生得好看。”

  话落,不止曹柒蹙起眉尖,就连萧承都拢了眉头。

  好看?

  她说别人好看。

  曹柒自带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如一头误入世俗的麋鹿,本该高昂着头,却足陷泥潭,不得不向世俗低头。

  这是初见者会有的感受,会因为“他”的美,本能施以怜惜。

  雌雄莫辨的一张脸,的确俊俏,黎昭仔细打量着,忽然问道:“曹小公公在司礼监没实权,委实屈才,良禽择木而栖,不如转投屠远侯府,做一府管事如何?”

  曹柒眉心拧川,摸不准黎昭阴晴不定的心思,纵使万般不情愿,还是躬身轻声回道:“小奴誓死效忠陛下,全凭陛下做主。”

  她低头等待答复,不确定陛下会惜才留下她,还是顺水人情将她送给黎昭。

  平坦的胸膛起伏不定。

  这时候还要聊表寸心啊,当真用心良苦,黎昭笑道:“你本就是我引荐到御前的,不是该更亲近我?”

  大殿地龙燃得旺,曹柒有些燥,将身子躬得更低,心口酸涩难耐。

  仅凭这些权贵子弟的一句话,就可决定她的人生轨迹吗?

  她不甘。

  “噗通”一声,她跪在地上,紧挨着龙袍一角,“全凭陛下定夺。”

  孰亲孰疏,一目了然。

  黎昭漠着眼,不觉得自己咄咄逼人,恩将仇报的人,与蛇蝎何异?

  对蛇蝎心软,如饮砒霜。

  黎昭也等待着萧承的答复,但心里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男 人睇过不咸不淡的一眼,“凭什么?”

  大抵是久居高位,无需风驰云卷的情绪波动,平淡中透出不容置喙的威严。

  黎昭并不惊讶,也不恼怒,知晓曹柒已得天子赏识,而天子很少赏识谁。

  余光捕捉到曹柒舒展开紧绷的面庞,黎昭撇撇嘴,顺势讨价还价,“陛下不把曹小公公还给臣女,总要给些补偿吧。”

  多无礼冒失的要求啊,换作旁人,是要掉脑袋的,可黎昭自小长在燕寝,宫人们见惯了她娇蛮任性的一面,都已习以为常。

  重要的是,天子习以为常了,不会动怒,宫人们只当热闹旁观,没什么负担,还闹一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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