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她下意识便看向陈贵人,只见陈贵人莞尔一笑,眉眼间还有些促狭的笑意。
宁欢心下微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陈贵人笑了笑。
皇帝这才笑了。手中握着温软细嫩的小手,他心情愈发的好,便笑问:“方才聊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宁欢便看向陈贵人,朝着她眨眨眼。
陈贵人失笑,温言开口:“嫔妾与宁欢妹妹方才见着这几颗傲雪挺拔的青松,便聊了几句。”
皇帝颔首:“太华生长松,亭亭凌霜雪。天与百尺高,岂为微飙折?两位爱妃方才可是吟的这首诗?”①
陈贵人笑道:“是,嫔妾们掐头去尾玩笑之言,皇上见笑了。”
皇帝眉眼间含着温雅的笑意:“何出此言。”,他又看向宁欢,轻笑道:“你陈姐姐最通诗书,多同她学学,熏陶熏陶也好。”
宁欢也不恼,她盈盈笑起来:“不必您说,我也最喜欢同陈姐姐这样满腹诗书的才女相处。”,她又看着陈贵人狡黠地眨眨眼。
陈贵人看着宁欢看向皇上时眸中盈着的笑意,先是一怔,而后听见宁欢的话,又是哑然。
陈贵人面色柔软的笑了:“皇上与妹妹谬赞,嫔妾不过闲时读了几本书,万万担不得皇上和妹妹如此夸赞。”
皇帝笑而不语。
宁欢却嫣然嗔笑道:“姐姐不必自谦。”,她眸中划过一丝黠色:“总归只要咱们知道你的才情便好。”
陈贵人不禁失笑,面色温柔。
皇帝看向宁欢,轻笑:“你若喜欢青松,便在永寿宫中种上几棵如何?”
宁欢霎时嗔圆了眼:“您说笑呢?永寿宫种了满宫的海棠,再种青松,得多……”,她默默咽下两字,又道:“多突兀。”
陈贵人闻言,反倒一怔,永寿宫竟种了满宫海棠?这是何时的事,她记得永寿宫从前是有海棠,但不过在庭院前有寥寥两颗罢了,绝不足以用满宫来形容。
她又听皇上似是无奈似是好笑道:“好,你不喜欢就算了。”
陈贵人悄然抬眸看向二人,果然看见宁欢那双眸中盈着的潋滟而闪耀的笑意,映得那本就美丽的桃花眸更是盈盈璀璨,仿佛落满星河。
她的心不由一沉。
皇帝又低眉看向宁欢,声音低柔地问道:“出来这么久,冷不冷?”
宁欢紧了紧身上的兔毛斗篷,下意识回道:“还好……咳,”,她意识到什么似的,重新道:“谢皇上关怀,嫔妾不冷。”
皇帝不由笑了,轻轻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尖。
宁欢连忙瞪他一眼,而后规规矩矩地微微垂眸,简直不敢看皇帝另一侧的陈贵人。
皇帝见她这般模样,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他家娇娇儿真可爱。
陈贵人自皇帝那般温柔地出声询问宁欢时便有些愣神,皇上待宁欢似乎是出乎寻常的温柔和耐心。
还未等她想明白这一瞬的想法到底是错觉还是什么,李玉就苦巴巴地上前打断了三人:“皇上——”
若非无法,他也绝不想在皇上与小主子相处的时候打扰他们。
皇帝果然有些面色不愉,但他知道李玉素来有分寸,必有急事才会如此,到底放缓了声音:“何事?”
李玉俯首:“山东巡抚急奏。”
皇帝眸色一凝。
宁欢闻言,自也察觉到怕是有不好的事发生了,柔声道:“国事为重,您还是先回去罢。”
皇帝微微抿唇,握住了她的手:“可是今日……”
原本是要来陪他家姑娘看落日。
宁欢不由嗔道:“孰轻孰重?”
皇帝面上浮现一丝笑意,轻轻抚了抚她鬓边的发。
“那我……朕便先回去了。”,他看向二人。
虽然他的话音转换得极快,但陈贵人还是注意到了,她一时微讶。
但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陈贵人便温声附和:“宁欢妹妹说得是,国事为重,嫔妾们不敢打扰皇上。”
皇帝轻轻颔首,正欲离去,宁欢轻轻拉住他的袖角。
皇帝便看向她,眉眼温柔:“要同……朕一同回去吗?”
宁欢一滞,无奈地嗔他一眼,好笑道:“嫔妾还想同陈姐姐聊会儿。”
闻言,陈贵人一时哑然,却面色柔软地弯起唇角。
皇帝略有些失落地微微抿唇。
宁欢直看得好笑,到底柔声道:“您千万别着急发怒,有什么事慢慢来。”
皇帝一怔,看着她这般认真而温柔的模样,心中无可抑制地柔软得不行,他温柔地应了:“好。”
“你也别在外边儿待太久,当心着凉。”,他又不大放心地叮嘱道。
宁欢笑着颔首应是,屈膝行礼,目送他远去。
待皇帝走远后,陈贵人悄然看向宁欢,果然见她定定地一直看着那远去几乎看不见的背影,依旧满目的温柔与担忧,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盈盈如水。
陈贵人便不由想起这短短一段路,宁欢看向皇上的眼神,那样熟悉的美好而甜蜜的笑意,与昔日宁欢在木兰时流露的眼神如出一辙,她心下不由一沉。
待彻底看不见皇帝的背影,宁欢才回过神来。
“姐姐……”,宁欢有些迟疑地看着陈贵人。
陈贵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莞尔笑道:“妹妹与柔惠妹妹既然都唤我一声姐姐,我自然只为你们高兴。”
宁欢心下微暖,弯唇笑起来。
“上次在柔惠姐姐处说的小故事您还没说完呢,今日您可得告诉我结局。”,宁欢道。
陈贵人看着宁欢,哑然笑道:“原来妹妹留下来就是为了听故事。”
“非也非也。”,宁欢脸不红心不跳,朝着陈贵人狡黠地眨眼,凑近她悄声道:“所谓先来后到,哪怕是皇上在我这儿也得遵守着。”
陈贵人哑然,再也忍不住掩唇笑起来:“妹妹没得促狭。”
宁欢扬唇一笑。
陈贵人心下柔软,柔声同宁欢讲着小故事的结尾。
“才子佳人,真心错付。”,听完结尾,宁欢唏嘘地感叹。
陈贵人笑叹一声:“可不是吗,人心易变的道理真是亘古不变。”
话音一落,陈贵人抬眸正好看见前面的青松。
她们又绕回这里了。
真心错付,人心易变……
陈贵人心念一动,忽的看向宁欢:“妹妹喜欢松柏?”
“唔。”,宁欢沉吟片刻:“我欣赏松柏傲然凌霜雪的品格,但我还是最喜欢海棠。”,她看着陈贵人笑眯眯道。
陈贵人似是笑叹道:“是啊,松柏傲然,高不可攀。”
她又看着宁欢,意味深长道:“妹妹可知,春夏时节,松柏周围总是会生长或是攀附着各种小花儿,甚至年复一年四季更迭间,靠着松柏汲取养分的花儿们还换了一茬又一茬。”
“但你瞧此时,到了最后时节,无论春夏时松柏周围生着怎样的花,皆尽凋零,最后唯一不变的只有松柏,依旧只余他傲立大雪之间。”
或许皇上此时待宁欢确实有些不同,但后宫三千,选秀年复一年,这样的不同又能持续多久呢。这后宫沉寂如一潭死水,可悲的人已经够多了,她并不希望这个纯稚烂漫的少女也深陷泥沼变得不再鲜活。
宁欢一滞,不由定定地看着陈贵人。
陈贵人笑叹道:“任四季更迭花开花落,松柏却永远不会变,或许,生为松柏,孤傲伫立便是他的本色。”,说到最后,她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欢。
宁欢哑然地看着陈贵人,心知她是在以松柏作比,提醒自己莫要一腔真心错付那如松柏一般孤傲不可攀的帝王。
陈贵人在宫中原本也是独善其身的人,但她还是愿意来提醒自己,可见她待自己的一片心意。宁欢心下不由柔软。
她看着陈贵人,声音亦是柔和:“多谢陈姐姐提醒,我知道了。”
陈贵人见宁欢并无不高兴,心下松了口气之余更是一软,她一直知道宁欢是不同的,所以她才会愿意提醒她,不是么。
听了宁欢的话陈贵人也稍稍松了口气,但见她这模样仍是不大放心,又道:“妹妹常说艺术源于生活,我亦深以为然,就如方才那个故事,那真心错付人心易变的道理着实足够警示世人。”
宁欢便笑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懂的,姐姐。”
陈贵人心下微舒,轻轻颔首。
宁欢又盈盈笑起来,颇有些神秘地看着陈贵人:“但是姐姐可听过一句话?眼见不一定为真。”
陈贵人一怔,便见宁欢又笑道:“一切还是用时间来证明罢。”
眼见不一定为真?
宁欢的意思是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陈贵人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手炉。
但不论如何,只要宁欢能清楚地知道痴恋帝王可怜而又可悲的道理便好,她便温声道:“妹妹素来灵慧通透,心中有数便好。”
宁欢笑着颔首,盈盈朝着她微微屈膝:“无论如何,今日还是多谢姐姐。”
陈贵人连忙侧身避过她的礼,又扶起她,嗔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如今你我同为贵人,你这一礼真是折煞我了。”
她心中却是一片柔软,心知自己今日的提醒是正确的。
宁欢却嗔笑道:“既然唤您一声姐姐,这一礼您如何当不得?”
陈贵人哑然失笑:“哪儿是这般算得。”
宁欢又笑道:“好了姐姐,咱们也不说这些虚的了,说点其他有意思的事儿吧。”
陈贵人笑着颔首:“妹妹说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放心,绝对绝对不会弃坑的!!我还等着女鹅宠冠六宫呢hhhhh,就是更新时间不太稳orz
①李白《赠韦侍御黄裳二首》
第84章
待宁欢回到养心殿时已是傍晚时分,宫人们一见是她,皆是舒了一口气,连通传都不通传,便连连笑盈盈地掀帘恭敬地迎她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