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皇后点点头,面色有些苍白。
宁欢看着她这般孱弱的模样便又气又急:“我都劝姐姐在热河行宫好好休养便是,姐姐偏要跟着来木兰,您瞧这路途崎岖的,您受得了吗?”
皇后面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我还没这么羸弱,撑得住的,宁欢别担心啦。”
宁欢气结:“撑得住?您听听您这是什么话。”
皇后心中柔软,但还是握了宁欢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宁欢,我知道宁欢关心我,可是宁欢啊,你知道的,这是我的责任,身为皇后的责任。”
责任。
每当宁欢遇上这两个字总是一阵无力。因为她知道,皇后这样一生都以身作则,一生都以协助皇帝打理好一切为己任的人,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字。她改变不了皇后,因为这是皇后人生几十年刻进骨子里的信条。
宁欢深深地压住这股无力,不再同往常那般与皇后辩论这二字,只是仍作恼怒道:“您说您何苦,先将身子养好了,日后有多少次木兰让您来呢,又不差这一次。”
皇后便笑了,握着宁欢的手,声音温柔地哄道:“好,宁欢说得是,回宫后我一定好好将养着。宁欢莫要生气了,气坏身子可怎么办?”
宁欢赌气道:“气坏就气坏吧,正好陪着姐姐一起病着。”
“呸呸呸!小孩子不懂事,老天莫怪。”说完后,皇后没好气地拍了拍宁欢的手:“一天天净瞎说。”
宁欢虽然不信这些,但还是为皇后的话而温暖,她无奈地叹气:“姐姐担心我,我待姐姐的心也是同样的,所以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皇后柔声道:“好,姐姐知道的。”
闻言,宁欢不禁拧眉:“您可答应了回宫要好好养好身子,您是一国之母,不能食言。”
听着宁欢连“一国之母”都搬出来了,皇后更是哭笑不得:“是是是,宁欢说的是。”
看着皇后歇下后,宁欢便出了皇后的大帐。
将将一出帐子,宁欢便觉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
玉棠和圆团儿吓得一激灵,连忙扶住她。
“主子,您怎么了?”
宁欢笑了笑:“没事,太阳太晃眼了,出来一时有些不适应。”
玉棠却不放心:“还是传个太医瞧瞧吧。”
宁欢轻笑道:“丢不丢人呐,不就是被阳光刺激了一下,这就要传太医,那我也太娇贵了。”
圆团儿连连道:“不丢人,您就是怎么娇贵都是应该的。”
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拥有天下最好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宁欢忍不住笑了,仍然坚持道:“好了,咱们去前面逛逛,然后去寻太后。”
“是”见宁欢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二人这才应了。
宁欢走了一会儿便觉热了,手中的宫扇扇个不停。
圆团儿连忙为她撑起伞。
一片阴翳落下,宁欢稍稍舒服了些,她调笑道:“圆团公公还是一如既往地细致体贴。”
圆团儿嘿嘿笑道:“这是奴才的本分,主子高兴就好。”
一路走宁欢一路打量四周,她远远便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也没多想,依旧一面扇着宫扇,一面慢慢走着。
直到那人拦下她。
“微臣参见令嫔娘娘。”
宁欢摇扇子的手一顿,漂亮的桃花眸微眯:“你是何人?”
那人似是没想到她竟不认识自己,低垂的头抬起看向她,声音有些涩然:“微臣佟佳·宜青。”
宁欢的面色彻底冷下来。
还以为他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也这般拎不清。
圆团儿小心觑着宁欢的面色,再次心领神会地充当她的打手。
只是想到还在围场中奋力打猎的前主子,圆团儿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因此他的语气也阴阳起来:“这位将军拦在令嫔主子面前有何贵干?可是皇上有所吩咐?”
刀刀往宜青心口戳。
宜青果然身形一僵,但他还是没忍住直直看着宁欢:“娘娘过得可好?”
宁欢闻言,鸡皮疙瘩直掉。
佟佳家的人都是没有脑子的吗,以这样的语气问她是要干什么,明明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却搞得他们曾经有过什么美好而遗憾的过往一般。
宁欢气笑了:“这话说的,好像本宫与你有什么关系似的,莫名其妙。”说罢,她眸中忍不住带上两分厌色,甩袖离去。
她不想和脑子不好的人说话。
宜青似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反应,下意识便想转身。
“微臣……”
圆团儿眼疾手快地摁住他,冷笑道:“这位将军慎言,这般逾矩地对着令嫔娘娘说话,你家里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宜青一僵,似乎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声音艰涩:“是微臣一时头昏,冒犯了令嫔娘娘,微臣知罪。”
是啊,她说得对,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是自己脑子拎不清。
圆团儿一把推开他,冷哼道:“没有脑子的人在宫中也活不长久,将军这样的人想保命还是趁早自请出宫为好。”
宜青心下羞愧,涩然道:“公公教训得是。”
圆团儿才懒得搭理他,径直起身拿着伞追着宁欢去了。
直到走出许久,宁欢依然有些气恼,玉棠便一路劝慰着她。
直到瞧见不远处的太后便朝着她招手,宁欢心中的恼意才散了不少,她朝着太后走去:“您等了多久了?热不热啊?”
“刚出来没多久,还好。”太后打量她一番,道:“倒是你,瞧瞧这汗流的。”
宁欢下意识一摸,还真摸了一手湿濡,她笑叹道:“我本来就怕热,还好现在太阳下去些了。”
太后捏着锦帕为她擦了擦汗,道:“要不咱们回帐子去?你瞧你热的。”
宁欢眯了眯眼,正好感受到一股清凉的风吹来,她瞬间便觉舒爽不少。
宁欢便道:“草原上的风吹着还凉爽些,咱们就在外头走一会儿吧,左右这天气也阴下来了。”
太后本也是怕宁欢热,听她这般说便也同意了,但她又有些担心道:“这一冷一热的可别着凉了,还是拿件披风披着罢。”
宁欢顿时如临大敌:“可别,我这儿才凉爽些,再披一件披风肯定会热,您就别折腾我啦。”说着,她忍不住挽着太后的手撒娇。
太后没好气地笑了:“你这孩子。”
宁欢连连保证:“您放心,不就吹会儿风吗,您看我什么时候被风吹倒过?”
太后瞧着她这般坚持,想想到底作罢,随了她。
走了一会儿,太后想起宁欢从何处而来,便随口问道:“皇后如何?”
提起这个宁欢便止不住地叹气:“老样子,这舟车劳顿的,果然病了。”
太后听了也忍不住摇头:“她啊,就是把自己的责任看得太重。”
“是啊。”都说起这个了,宁欢瞧着此处就她和太后两人,便忍不住又多说几句:“简姨,我好像真的没法儿改变她。”
太后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皇后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皇后,她自幼所受的教育,她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这不是你轻易能动摇的。”
宁欢挫败道:“我知道,可是都一两年了……”
太后:“你也说了才一两年呐,皇后如今都是多少岁的人了?她的三观早就形成早就稳固了。”
闻言,宁欢不禁喃喃:“难道真的……”
太后握紧了她的手,忍不住望向头顶澄澈的天:“尽人事。”
宁欢面上越发沉凝。
太后见此,却转头说起另一个话题:“说起这个,牛痘的事儿怎么样了?”
宁欢的注意力果然分散了些,她拧起眉来:“还没谱呢,他派出去的人跟石沉大海似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自从去年冬日雪灾,她们就致力于推动某些事的发展,比如那些多少记得且目前的水平能做出来能造福百姓的东西。
牛痘便是其一,毕竟“天花”二字在这个时代基本等同于“死亡”。若是真的能早早研制出牛痘,那将挽救多少孩子的生命,绝对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
但是“太后”二字听着虽然地位超然,但实际根本没有多少权力,这样大的事必然绕不开皇帝去。
因此,宁欢便以梦为由,十八般手段齐上阵,唬得皇帝真的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想胡闹个大的,他从来最是顺从宁欢,果然即使这次宁欢这异想天开得有些大,他也依然愿意帮着宁欢去尝试。
但宁欢想,这也不仅是因为皇帝宠着她愿意顺着她让她高兴,也是一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无奈。毕竟这个时代对于“天花”,他们是真的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治疗方法。若真能有个另辟蹊径的法子,想必也是所有人都希望的。
不过受限于时下的科学技术发展,研究“牛痘”一事迟迟未有太大进展。
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些,虽有遗憾但还是劝慰道:“慢慢来,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容小觑,他们肯定能研究出一个好的结果。”
“嗯。”宁欢颔首。
她们干着急也没用,一切只能交给时间。
见宁欢仍有些低沉,太后便看着身侧的人儿,又起了一个新话头:“若是我没记错,你这骑马也学了两三年了,今日怎的不心痒痒地想随着去围猎啦?”
无他,上次在木兰在南苑宁欢都一边嚷嚷着想要随着打猎,一边又因为骑术水平而作罢。按说今年应当能圆了她的梦才是。
宁欢面上有几分疲色:“不想去,不知道怎的来木兰以后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太后一听这还了得,看着宁欢确实有些恹恹地,一面抚上她的额头,一面问道:“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宁欢蹙眉:“没有,嗓子鼻子还有脑袋都不难受,就是提不起劲儿,可能是舟车劳顿吧。”
说着,她还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故作哀怨道:“唉,我真是老了啊。”
太后的心情并没有被她的玩笑放松下来,反而肃了肃眉:“还是找太医瞧瞧罢。”
宁欢摆摆手:“不用啦,估计就是有些累,多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太后还是不赞同,却又见宁欢哼笑道:“况且太医院那帮太医您还不知道吗,就算没病但只要你叫了他,他也要给你开点儿温补的汤药,我可不想喝那些苦哈哈的药。”
太后忍不住笑了,颇为赞同道:“确实。”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宁欢,蹙眉问道:“食欲如何?”
宁欢轻叹:“一般,就是那种长途以后不大吃得下饭的状态。”
太后沉吟片刻,颇有些犹疑道:“想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