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她搂住皇帝的脖子,倦怠地睁眼。
此时的天幕正在徐徐展开,逐渐由深蓝变作浅淡的青白,遥远的天际也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光影,晕染着山顶盘旋的云海。
走到日观峰时,那常在和林常在似乎早早便到了,见着皇上和……皇上背上的令妃,两人有些惊愕。
但两人很快回神,恭敬地朝着皇帝的方向福身:“皇上、令妃娘娘万福金安。”
皇帝微微颔首:“免礼。”
二人起身后,那常在波澜不惊地跟在二人身后,而林常在悄然觑着皇帝背上似乎倦怠疲乏的令妃,不知想到什么,悄然红了脸颊。
她抿了抿唇,垂下头去。
一回生二回熟,宁欢神色娇懒而淡然,稳稳伏在皇帝的背上。
她又困又累,她们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天幕终开,云海绵延万里,朝阳却冲破云海蓬勃升起,灿烂的朝晖倾洒而下,将绵延的青山和云海染作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辉万里,壮丽而辉煌。
宁欢从皇帝的背上微微直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辉煌壮美的景色。
“真美啊。”上了泰山,这不知是她第几次这样感慨。
“嗯。”皇帝低低地回应她。
宁欢低头伏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蹭他:“我似乎真的还想再来登泰山。”
如此美景,只见过一次似乎是不够的。
皇帝偏头看她,他的眉眼在朝阳温暖灿烂的光辉映照下,也愈发温柔:“好,想来咱们便再来。”
宁欢弯唇笑起来,神色甜蜜而温软。
作者有话要说:
①王锡爵《东岳碧霞宫碑》
第119章
四月初三,至济南府。
既至济南,不说要将著名的济南八景悉数游玩一遭,但济南城最声名赫赫的趵突泉和明湖泛舟自是要去的。
趵突泉前些日子便去了,那漱玉喷花,回风舞霰,清澈粼粼的“天下第一泉”果然非浪得虚名。游过趵突泉,今日便又来了大明湖赏景。
大明湖碧波万顷,四周有群山环绕,风景秀丽,气势壮阔。岸堤上更是翠柳垂荫,春风拂过,便有柳枝轻摇,婀娜多姿。
泛舟湖上前,皇太后带着一众后妃先沿着岸堤在湖畔游览,先体会一番不同角度的不同风光。
这次到济南来,皇帝尚且还有巡视民生的重任,后妃们便只剩赏景了,此刻皇帝尚有政务处理暂且不在。
皇太后带着众妃游览便没这么多的规矩,随行的嫔妃们也不必时时跟着她,允众人自去赏景,是以,此时嫔妃们倒是三三两两地停在各处,只消一会儿泛舟游湖时跟上便好。
宁欢看着身旁神色有些倦怠的皇后,略有些担忧:“姐姐还好吗?不若先行登船去歇会儿,太后必定不会怪罪姐姐的。”
皇后笑了笑,道:“我没事,在这湖畔看看秀美的湖光山色,吹吹风,我反而心情舒畅些,宁欢别担心。”
宁欢微微拧眉,还是有些不放心。
皇后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让我走一走还好受些,整日躺在床上我才是难受。再者,咱们一会儿不就要登舟吗,你就放心吧。”
宁欢看着皇后,认真道:“姐姐不舒服便立刻传太医。”她又看向皇后身后的仲春。
到济南后,不知照春和望春是否是水土不服,竟相继病倒,如今便都是仲春、孟春并寄霜伺候在皇后身边。
仲春立马会意地福身:“令妃娘娘放心,奴才省得。”
皇后神色柔软:“有仲春照顾着,你安心就是,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又示意前方等着宁欢的皇太后:“皇额娘正等着你呢,快些去吧,宁欢可别因为我让皇额娘生了芥蒂,那我才是要不好受。”
皇后真是又无奈又心软,原本皇太后便指明让宁欢陪着,可宁欢不放心自己,便执意先陪着自己,她当时都怕皇额娘恼了宁欢,还好皇额娘慈厚没说什么,她高兴归高兴,但也不能让宁欢为难。
宁欢瞧了瞧皇后的面色,倒也还算红润,便点点头。
她又叮嘱仲春:“湖边风大,娘娘若是咳嗽,仲春姑姑一定要给娘娘系上披风。”
仲春低眉道:“是,令妃娘娘放心。”
皇后面色温柔,揶揄道:“知道了,我的小管家。”
宁欢嗔了皇后一眼:“我这是为姐姐好。”
皇后含笑:“好,我知道,快去吧。”
宁欢点点头,福身行礼后,便朝着太后的等着的方向走去。
皇后望着宁欢离去的背影,面上柔婉含笑,下一瞬,却再也没忍住地咳嗽起来。
仲春连忙扶住她,皇后紧紧攥住仲春的手,极力不让自己弯下腰去。
仲春替皇后顺气,有些担忧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这咳疾似是又严重了。”
只有她和几个近身伺候皇后的宫女才知道,皇后脸上抹了多红的胭脂才压住那苍白羸弱的病色。
照春还没病时便和她们竭力劝过皇后在行宫养息,可是皇后怎会听她们的,执意要跟着来这春日尚有几分凉意的湖畔吹风,也不让传太医,深怕自己拖累了皇上的行程,照春几人又心疼又着急,可皇后倔起来她们也没辙,只能尽力照顾好她。
照春和望春都病了,仲春从来属于老实做事的人,如今独挑大梁心里也有些没底,生怕皇后有个不好。
孟春连忙想为皇后系上披风。
皇后抬手阻止,气息有些不稳:“这咳嗽是老毛病了,吹不吹风都这样,不必如此,倒显得我特殊。”
仲春凝眉道:“您本来就病着,这有什么。”
皇后轻轻按着心口:“这会儿大家正高兴,别败了大家的兴致。”
仲春正欲再劝,皇后已抬步朝前走去,声音有些缥缈:“走吧,别耽搁时间了,本宫也想再多瞧瞧外头的好风光……”
仲春呐呐地看着皇后的背影,她不算聪明,可这一刻还是有莫名压抑不住的悲伤涌上心头。
她似是意识到什么,眼眶竟有些红了。
仲春心中狠狠呸了几下,又快步跟上去扶住皇后,没再劝她,只柔声道:“好,您慢些走,奴才扶着您。”
不远处,娴贵妃站在回廊中,看着皇后羸弱咳嗽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唇。
“本宫怎么觉着皇后这咳疾是越发严重了,是本宫的错觉吗?”
翡翠悄然上前一步,轻笑道:“湖边湿气重风又大,有咳疾的人本碰不得水汽才是,皇后也太不顾惜自个儿了。”
“湿气重……”娴贵妃轻轻重复这几个字,而后看向翡翠。
翡翠笑着点点头。
这边,宁欢追上前面的太后。
太后问:“怎么样,皇后没事吧?”
宁欢道:“瞧着似是还好。”
太后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四周的人散去,太后才揶揄地看着宁欢:“大明湖。”
宁欢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她东张西望了一番,瞧着对面廖无人烟的堤岸,轻啧道:“都清场了,想冒出个大明湖畔的美人来怕是不容易,可见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四周守卫森严,普通人想靠近怕是没那个命。
太后看着她,戏谑道:“人家那是微服私访偶遇,万一呢?”
宁欢磨了磨牙,森然一笑:“让他试试,我倒要瞧瞧大明湖畔的美人有多美。”
太后不住取笑道:“小醋精。”
宁欢哼笑一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显然将某人的厚脸皮学了去。
在湖畔走了一会儿,瞧着前面的葳蕤成帘的柳枝,宁欢忽的心念一动,看着太后狡黠笑道:“您站在这儿等我。”
太后显然很是了解她,“戏瘾又犯了?”
宁欢朝太后笑嘻嘻地眨了眨眼,又朝着坠在后面的玉棠招了招手,而后便往前方柳枝深处小跑而去。
太后好笑,但也顿足在原地看她要闹什么幺蛾子。
片刻,果然见宁欢撑着把油纸伞缓缓从柳帘后面走出来。
柳枝轻柔低垂,她原本明艳旖旎的容颜也跟着带上几分轻薄的忧伤,眸中似含着盈盈波光,又蕴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楚楚可怜。
她面色落寞,看见太后,温软如水的眸中更是变成三分震惊三分喜悦四分哀愁。
只见她幽幽怨怨又情真意切地看着太后,语气夸张:“皇上,您还记得十八年前大明湖畔的魏雨荷吗!”
噗——
太后虽然是在笑,但这笑声似乎有些不对,还有一道像是从宁欢的斜后方传来的。
那人还含笑接道:“这个,朕可真不记得。”说完,他似是没忍住又是一声轻笑。
宁欢睁大了眼,往后面看去,便见皇帝不疾不徐地从柳树遮挡后的回廊处走出来。
她惊得霎时扔掉手中的油纸伞,蹬着花盆底步履如风地跑到太后身后,简直又羞又臊。
完了完了,玩梗还让正主瞧见了,她没脸见人了!
太后这回笑得更开怀了。
皇帝忍笑朝太后行礼:“皇额娘万福金安。”
太后点点头:“皇帝来了,快起来罢。”
宁欢难得在外头不守礼一回,甚至狠狠地跺了跺脚:“你……你又偷听别人说话!”
皇帝面色无辜:“爱妃又冤枉朕,朕不过是恰好从这面过来罢了,谁料倒瞧见……”他又忍不住笑了,没继续说下去。
宁欢羞得掩面,一面晃着太后的衣袖:“太后,太后,您要为臣妾做主!”
太后忍俊不禁,却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宁欢的手:“好了,正主来了,你若有兴趣便继续演,哀家想先一个人走走。”说罢,她便真的干脆利落地放下宁欢的手,朝前走去。
宁欢伸手,下一刻便被行完礼的皇帝搂入怀中,他促狭道:“乖,继续?让朕听听十八年前都发生了什么?”
宁欢没忍住羞愤地踹了他一脚:“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