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皇帝的手也生得很漂亮,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但半分不显瘦弱,同样有力得很。
对于最后一点,宁欢更是深有体会。
脑中的思绪不觉歪了一瞬,宁欢意识到自己竟想了什么,不禁有几分羞恼,她倒打一耙地捏了皇帝的手一把。
皇帝下意识看她一眼,一时间虽不知她是怎么了,但还是好脾气地笑笑,脸上的笑意温柔纵容得很。
正在弹奏的乐声交叠了一瞬,有些杂乱,这次不止是皇帝,连宁欢都听出来了。
宁欢倚在皇帝肩头,顺着望去。
皇帝声音冷淡:“怎么回事?”
这次,先前便弹错一次的琴伎和她身后的一个琵琶伎齐齐跪地,一个懊恼一个胆怯地请罪:“奴婢技艺不精,皇上、令妃娘娘恕罪。”
皇帝的眸光冷了片刻,但他还是缓下神色看向宁欢,先询问她的意思。
宁欢倚在皇帝肩头,声音慵懒,还是问:“还剩多少?”
领头的乐伎蹲礼回答:“回令妃娘娘话,还剩半个曲段和两首曲子。”
宁欢淡淡地嗯了一声,闲散道:“接着弹吧。”
她倒是要看看这批乐伎能不慎弹错多少次。
这次,领头的乐伎先悄然觑了一眼皇上,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便学聪明了些,直接起身坐回去带着乐伎们接着弹奏。
皇上果真没出言打断,显然是默许了。
领头的乐伎心中松了一口气,只咬牙盼这帮小乐伎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皇上和令妃娘娘是什么人,岂会看不出这样拙劣的手段。若是只皇上一人在也就罢了,可现在令妃娘娘在皇上身边,能有她们什么事,乐伎恼恨这帮年轻乐伎蠢笨又自负,看不清形势。
揽着宁欢,皇帝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乐伎们。
无妨,他家姑娘想怎么处置便先让她处置,等她先高兴完再按规矩来,皇帝面色微凉。
曲乐声悠扬,宁欢凝神听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地去玩皇帝的手了,皇帝自然也是好脾气地把手递给她,任她摆弄。
因为宁欢畏寒,西暖阁中的地龙和炭火总是烧得很暖和,此刻西暖阁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天色更昏暗了些。
暖阁中温暖舒适,再伴着渐渐变得舒缓催眠的丝竹管弦之声,宁欢倚在皇帝肩头,强撑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困意,她渐渐松开皇帝的手,缓缓阖眸。
皇帝察觉到她的动静,微微偏头一看便见她阖眸睡去的模样,他无声地笑了笑,又小心将宁欢抱到怀中。
宁欢似有察觉,羽睫轻颤似要睁眼,皇帝轻柔地安抚着她,哄她再度安睡过去。
见宁欢大概睡熟后,皇帝便看向仍在弹奏的乐伎们,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乐伎们注意到后便停了奏乐,静默垂首。
皇帝放低声音:“都退下吧。”
闻言,乐伎们起身,正欲齐声行礼告退。
皇帝蓦地神色冷寒地看了她们一眼:“噤声。”他极力放低了声音,一面轻轻安抚着宁欢。
乐伎们被他冷寒的神色吓得不清,略显胆怯地无声福礼。
原来皇上也就是待他怀中的令妃娘娘那般温柔罢了,这样威严的皇上与方才轻哄令妃娘娘的皇上实在相差甚远,乐伎们心中颤颤。
皇帝面色稍缓,目光再度落回宁欢身上。
一会儿将这些乐器撤下去,是抱着宝儿接着在这儿睡还是将她抱回后殿去呢。
皇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砰”的一声闷响。
他霎时神色冷厉地看过去。
是一个琵琶伎,不知为何摔了一跤,不仅没能拿住手中的琵琶,还让琵琶连带身旁的古琴一同滚落于地。
这回不止是乐伎们,连西暖阁里留下伺候地宫人们都齐齐跪下了。
李玉和圆盛心中暗恨这帮乐伎愚蠢,一个个心比天高地妄图攀附,这下可好,美梦前程尽碎不说,还要牵连他们。
皇帝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地方便忙看向怀里的宁欢。
果然见宁欢被惊醒,她不耐地在他怀中蹭了蹭,蹙着眉低声抱怨:“好吵……”
皇帝正欲安抚轻哄一番,便见宁欢挣扎着睁开眼。
她沉着脸从皇帝怀中坐起,语气有些不耐:“怎么回事?”
皇帝正准备扶她的手微顿,而后轻轻揽住她的肩,稍稍放缓了呼吸,生怕她殃及池鱼。
他家姑娘实在是有些起床气,连他也不敢轻易招惹此时的她。
乐伎们连连叩首:“令妃娘娘恕罪!令妃娘娘恕罪!”
砸落琵琶和古琴的乐伎一面叩首一面哭求道:“令妃娘娘明鉴,是绣音故意绊倒奴婢,奴婢一时不稳才让古琴滚落,并非奴婢有意为之,求令妃娘娘明鉴!”
乐伎口中明叫绣音的琴伎连连叩首否认:“令妃娘娘,奴婢没有,是她心思歹毒污蔑奴婢,求皇上、令妃娘娘明鉴!”
宁欢没想到醒来竟又是一出大戏,若是平日她必定会有些兴致,可现在她将将睡了没多久便被吵醒,着实是不耐。
宁欢倒回皇帝怀中,微微蹙眉:“你处置,烦人。”
皇帝轻抚她的肩,低声应了:“好。”
他又抬眸看向跪了一地的乐伎,斥道:“这次南府是怎么挑的人,如此不懂规矩!这批乐伎和管事的人杖责二十后全部逐出宫去,朕不想再看到他们。”他的声音冷厉得很,再不见方才的轻柔温和。
皇上如此冷漠无情的话落下,乐伎们霎时哭出声来,泪流满面地连连叩首求饶:“皇上恕罪,求皇上恕罪!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在皇上再度发怒之前,李玉忙带着圆盛和几个宫人将哭作一团的乐伎们带下去。
龙心是这么好攀附的么,没瞧着真正的凤还在旁边呢。
先前弹错音的琴伎不甘地回眸想要看皇帝,却只隐约看见一眼皇上低眉轻哄令妃的温柔神色。
“皇……”娇媚的声音还未呼出口,李玉已然眼疾手快地堵住了琴伎的嘴。
这个是最不安分的,若是有这个福气也就罢了,既然没有那还是别污了两位最尊贵的主子的耳为好。
等哭闹的乐伎们被带下去,宁欢也清醒大半。
她伏在皇帝怀中娇声抱怨:“真烦人。”
皇帝抱着她,温声道:“宝儿若还是生气,再加罚便是。”
宁欢缓了缓,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打也打了,逐也逐了,就这样吧。”
皇帝见她还有些倦怠的模样,便声音低柔地哄道:“再睡一会儿?我抱你。”
宁欢眨了眨眼,道:“算了,一会儿也该用晚膳了,我也醒了。”
皇帝温言道:“好。”
他又让玉棠去打水来给宁欢净面。
宁欢净完面总算完全清醒。
她懒洋洋地靠在皇帝怀中,道:“先前的乐伎不是都挺懂事的,怎么这次的就这般大胆。”
“所以该让管事也滚出宫去,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教不好,要他们何用。”皇帝面色微冷地道。
宁欢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她道:“之前的乐伎技艺似乎也更好些,至少不会时时误拂弦。”宁欢睨了皇帝一眼。
皇帝哑然失笑:“且不说我并非周公瑾,就说时时误拂弦,这也只说明这些乐伎实在技艺不佳,南府当罪!”他的声音又沉了一瞬。
宁欢先是笑,而后又微微支起身子,似笑非笑地问道:“那我呢?”
她学抚琴的时候可没少弹错音,宁欢睨了皇帝一眼。
见她这般娇意的模样,皇帝不禁低笑一声,他笑着哄道:“她们如何能与我的宝儿相提并论。不过若是你,那我倒心甘情愿做周公瑾,时时顾怜我的宝儿。”
宁欢满意地翘起唇角,但她轻轻点了点皇帝的下颌:“你就是你,做什么周公瑾。”
皇帝一时哑然,只觉心都要化了。
他牢牢抱着宁欢,温柔而笃定道:“嗯,我不做周公瑾,只做宝儿的夫君。”
宁欢笑起来,娇娇地嗔了他一眼。
皇帝看得爱怜不已,轻轻在她脸侧落下一吻,他低笑道:“不吃醋了吧?”
闻言,宁欢霎时睨了他一眼,她抬手轻轻揪了揪皇帝的脸:“都怪你这张脸,实在招蜂惹蝶。”
皇帝蓦地笑起来,偏生还凑到宁欢面前,促狭道:“可是宝儿最喜欢的不就是我这幅皮囊么?”
宁欢嗔道:“才不是,我也很看重内在的。”
皇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他轻笑:“嗯,宝儿说得是。”
宁欢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不对,她又戳了戳皇帝的脸。
皇帝好脾气地任她摆弄,甚至还微微低下头方便她的动作。
不过,他想到什么似的,眉梢轻挑:“说起来,宝儿的琴艺还是我亲手所教,如今,你还记得多少?”他又好笑又无奈。
宁欢戳着他脸的手蓦地一顿,她起身就想跑。
可惜皇帝早有预料,牢牢将她锢在怀中,他轻笑:“跑什么?”
宁欢干脆靠在他怀中,理直气壮道:“学过了不就成了,你不是也过了一把当先生的瘾?”她不知想起什么,似嗔似恼。
皇帝低低笑起来,又低声道:“那宝儿再唤一声来听听?”
宁欢蓦地嗔圆了眼:“你要不要脸!”
“嗯。”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而后低头吻住她。
感受到突来的凉意,宁欢微微挣扎,娇声道:“晚膳,一会儿还要用晚膳……”
皇帝在她耳尖落下一吻,声音低哑地笑道:“这个也一样。”
宁欢娇娇地低哼一声。木已成舟是无法了,但她还是气不过地一口咬在他肩头。
……
西暖阁又传来了琴声,只是这次的琴声却断断续续的,甚至有些曲不成调。
宁欢坐在皇帝怀中,颤着手拨弦,她又羞又恼:“你,你太过分了……”
哪儿有这样弹琴的。
皇帝让她牢牢靠在自己怀中,他哑声低笑:“先生这是在好生教导宝儿,免得你这个娇气的学生懒怠。”他微微往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