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宁欢手下的琴音又变了调,她娇娇地低哼一声。皇帝握着她的腰稳住她才没有让她伏下去,宁欢嗔恼道:“有你这样教琴的先生吗?!”
“这不就有了。”皇帝又低笑着轻哄道:“乖宝儿,你现在该唤我什么?”
宁欢霎时羞恼道:“我不!”
皇帝似是轻笑一声,而后将她往自己身上抱了抱,让她与自己挨得更近了些。
“嗯?”他在她耳畔笃定地低笑。
宁欢微微颤抖着,忍无可忍地干脆换了个方向抱住他。
这回换皇帝身形一顿了。
宁欢略带恼意地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先生,先生……行了吧?!”她的声音逐渐他磨得娇娇怯怯的,到底如了他所愿。
皇帝紧紧握住她的腰,片刻,才低哑笑着受了她的礼:“好,先生这就教宝儿抚琴。”
西暖阁再度响起了悠扬的琴声,却不再是方才那般断断续续、曲不成调,反而轻扬悦耳、明朗轻快,可见弹琴之人心情的愉悦。
第144章
寒风呼啸,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纷纷扬扬洒落,天色也有些昏沉沉的,见不到半分阳光。
养心殿后殿。
宁欢照常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随手往旁边一摸,意料之中的空旷冰凉。
宁欢清醒过来,慵懒地抱着被子在宽阔柔软的龙床上滚了一圈。
床上还昏暗着,望着头顶明黄绣云腾龙纹的床帐,宁欢睁着眼睛缓了缓,而后随手摇了摇床铃。
玉棠听到声音便先进来。
“主子,您醒了?”玉棠轻轻掀开明黄的床帐,轻声问道。
宁欢轻轻嗯了一声,微微支起身子,玉棠会意地将她扶起来。
玉棠再摇铃,玉琼便带着宫人们鱼贯而入。
宁欢轻轻打了个哈欠,看见外面阴沉沉的天,眨了眨眼:“下雪了?”
玉棠扶着她下床,笑道:“是,但就是些雪粒子,也不知能堆多厚。”
宁欢点点头,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下玉棠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主子,快午时了。”
宁欢有一瞬的心虚,而后又面色不改地漱口。
漱了口宁欢才理直气壮道:“一会儿正好用午膳嘛。”
这段时日皇帝的政事尤其繁忙,早上便也没像往常那般因为她担心不用早膳伤身的问题,而常常盯着她早些起来,宁欢便也过得愈发懒怠了些。
虽然这个早些起来,不是让宁欢和他一样寅时(凌晨三至五点)就起,而是希望她至少得在巳时过半(早十点)左右起来。但对于宁欢这个就是喜欢夜间活动的夜猫子而言,十点还是太早了,要知道她从前说不定都是皇帝起床时分她才睡来着,咳。
总之就是这段时日皇帝没这么多闲工夫管她了,她的日子便过回从前那般“潇洒”的模样了。
玉棠无奈,但想想等皇上忙完这一阵儿,必定又会重新纠正主子,甚至等开春说不定还要揪着主子早起锻炼,她便也不担心了。
这般想着,玉棠便隐晦笑起来:“您说得是。”
宁欢新鲜地看了她一眼,玉棠居然没念叨两句?
还是玉琼更了解玉棠,她凑到宁欢身边嘻嘻笑道:“玉棠姐姐定是想着过些日子主子还是得被皇上带着早起,甚至还要锻炼身子,这才没念叨主子呢。”
玉棠霎时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玉琼一眼。
“好啊棠儿,你到底是谁的人!是不是入宫许久也被他收买了,竟都不向着我了。”宁欢嗔恼道。
玉棠便笑:“主子息怒,奴才并非向着皇上,只向着一切为主子好的。”
宁欢轻哼一声,面上却是带笑的。
玉棠便赶紧换了个话题:“主子今日要穿哪套宫裙?”
宁欢的注意力果然换到漂亮的宫裙身上去,她纠结了一会儿随手一指:“那件浅粉色的吧。”
玉棠会心一笑,便和玉琼为她换上挑好的浅粉色如意襟缂丝绣山茶花旗装。
宁欢慢慢在梳妆台前坐下,随手拿了一只缠枝花步摇在手中把玩。
“主子今日想簪哪些钗簪?”玉棠一面为宁欢绾发,一面问。
宁欢扫了一眼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钗簪步摇,因为摆放不下,小宫女们还在从妆奁中将钗簪取出来,悉数展示给宁欢挑选。
宁欢看着便觉得眼睛要花了,今日懒得再自己纠结,她便随口道:“你们自己看着办。”
玉棠笑了笑,温声应道:“好。”
玉琼一面精心为宁欢挑选着步摇钗环,一面偷笑道:“主子,如今这梳妆台放您的钗簪都放不下了呢。”
明明是君王燕寝的正殿,可是除了一应配色还是明黄色,彰显着此间主人的地位,其余的东西如妆台、如衣柜哪里不是摆满了主子的衣服首饰,皇上的东西占的位置反而少得可怜,甚至连后殿的一应摆设都是按照主子的喜好来的。
说句大不韪的话,这养心殿的后殿早就换了个主子,成了她家令妃主子的寝殿。
不过按照皇上待主子的宠爱程度,皇上想的怕也是他的便是主子的,玉琼不住地窃笑起来。
宁欢听出玉琼的言外之意,看着桌上华美琳琅的钗簪和胭脂水粉,她也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
夫妻一体嘛,她心中理直气壮地想到。
但面上还是遮掩了两分,宁欢一本正经道:“皇上又不用梳妆,更不戴钗环首饰,这梳妆台空置也是空置,我不过合理利用一番这个梳妆台罢了。”
此刻在殿中伺候宁欢梳洗打扮的宫女们都是知道梳妆台和衣柜中是何情形的,听宁欢此言,她们都不由低眉笑起来。
合理利用也不是要将皇上的龙袍都挤得没地方放了呀。
只能说皇上实在是宠爱自家主子,她们也是与有荣焉。
从最开始见到皇上待令妃主子堪称越制的宠爱时的惊愕惶恐,再到如今的见怪不怪,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们如今适应得十分良好,他们甚至觉得皇上就算要立她们的令妃主子为新后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了。
毕竟比起皇上待令妃主子那天方夜谭般的纵容与宠爱,一个名位似乎也不算什么,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其实两宫的宫人们还对后宫中竟然无人提过皇上或许会立令妃娘娘为新后这一事而有些憋愤,不过也会有几分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得意。
因为只有他们这些时常跟在两位主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才知道,皇上待令妃主子究竟宠爱到何种地步。无论是从前程看还是什么,他们都希望皇上立令妃娘娘为后,也总觉得会是这样。
但经过映云一事后,养心殿和永寿宫的宫人更是精挑细选重新调.教了一番,行事愈发细致谨慎,就如立后一事,她们心中虽有想法,却也绝不会像其他宫的宫人那般议论出来,只心照不宣地相互笑笑或是自个儿再心中臆想一番便作罢。
宁欢不知道竟然连永寿宫的宫女们都在为她细算封后的事儿了。
她此刻看见小宫女们低头偷笑的动作,还差点心虚地小脸一红。
但她当作没看见,只是透过铜镜嗔了玉琼一眼。
玉琼朝着宁欢嘻嘻一笑,知道自家主子不会怪罪。
终于梳好妆,宁欢披着海棠红的滚毛斗篷慢慢走出后殿。
天空中还在源源不断地飘着雪粒子,宁欢伸手去接,细碎的雪粒落在掌心霎时化作一滴冰凉。
“不知道会不会下成大雪。”宁欢道。
玉棠还没来及开口,又听宁欢轻声道:“不过还是别再下大为好。”
这个时代的冬天,她在这天下间最荣华锦绣的紫禁城里自然能受到最好的待遇,暖和舒适一样不缺,但是于百姓,尤其是贫苦百姓而言,飘了大雪的冬天最是难熬。
还好从去年起就有了更为物美价廉的蜂窝煤,从皇帝给她看的奏折中,宁欢也看到百姓们的冬日至少比往年好过了不少。
宁欢有些欣慰地微微弯唇,收回了接雪的手。
玉棠知道她在说什么,一时竟有些眼酸,但她只是柔声道:“主子仁善。”
她曾经也是贫苦百姓家的女儿,再是清楚不过从前的冬日是何景象,用一句凄惨来说毫不为过,每年都会有许许多多活活冻死的人。
但是想到如今她们正在用的蜂窝煤,玉棠想,如今那样悲惨的景象应该会少很多吧。
看着身前明媚潋滟的主子,明明看着娇艳烂漫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偏偏做出如此于国民大善的仁义之举,玉棠想,这样的娘娘不做皇后,这宫里又有哪位娘娘能当得起那个位置呢。
玉棠了解宁欢,宁欢何尝不了解她。
宁欢轻轻握了握玉棠的手以示安慰,她柔声道:“都会好的。”
玉棠笑起来,点点头。
宁欢一路走到西暖阁,本来是笑意盈盈的,但是见守在外头的圆盛一幅紧紧抿唇的严肃模样,她霎时微微挑眉。
宁欢走过去。
圆盛见是她来,神色肉眼可见的舒缓了些,他正要行礼宁欢便制止了他。
圆盛比圆团儿更沉稳些,若是圆团儿,此刻怕是要喜笑颜开起来了,宁欢下意识瞥了身边的圆团儿一眼。
圆团儿一时莫名,脸上却始终笑眯眯的。
宁欢心中轻笑一声,止住胡乱的思绪。
她往里面瞧了一眼,低声问圆盛:“又生气了?”
圆盛霎时苦着脸点头,也跟着低声道:“皇上下朝后神色便格外地不愉,一直蹙着眉。”
闻言,宁欢也拧了拧眉:“今日朝上发生了何事?”
圆盛摇摇头:“并无大事发生,一切如常,山东巡抚还上了赈灾善后的折子,说是受灾的地方已然悉数赈灾,百姓们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宁欢的地位在养心殿是肉眼可见的,李玉和圆盛更知道皇上看折子是从来不避讳小主子的,甚至还要同小主子随意闲聊朝政之事,反而是小主子娇懒,不喜欢听这些东西,不让皇上说呢。
所以宁欢要问什么,圆盛都会毫无隐瞒地细致回答,无论是琐事还是政事。
听了圆盛的话,宁欢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有些不解:“那是为什么。”
这段时日皇帝之所以忙碌,便是因为山东一带又降雪灾,灾情紧急,谁知正值费心之际,边关的战事竟也跟着来了。准噶尔年成不好,又想下来掠夺大清了,夹在大清与准噶尔之间的大小和卓也有些不安分,怎一个麻烦了得。是以这段时日皇帝忙得不可开交,最忙的时候甚至在西暖阁的政事堂将就了几晚。
宁欢看得忧心,又不敢添乱,只能静静陪着他,在他心情不愉时好言劝他几句。
不过这几日雪灾的赈灾有条不紊地进行,边关的战乱也渐渐趋于平稳,按说皇帝应当没有前段时日那般忙碌烦心了才对,今日怎的又发火了,宁欢有些疑惑。
“难道是朝臣们又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吵起来了?”她想到什么似的,嗤笑道。
圆盛霎时陪笑道:“小主子英明,的确也有些。”
宁欢笑着摇头,先进了暖阁。
她悄然放轻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