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好,我知道便好。”皇帝温和笑道。
宁欢又嗔了他一眼。
皇帝忽然也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先前是你让人将梳妆台上的钗环收起来的?”
他早晨起身看到干干净净的梳妆台还以为怎么了,好在随手打开妆奁一看,见她的步摇首饰还放在里头。
宁欢喝了一口汤,才道:“嗯,那儿到底是你的后殿,我还没想那般招摇。”
皇帝略显遗憾:“什么叫招摇,明明是名正言顺的事儿,看见又如何。”
他还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呢,可惜他家姑娘从来不算大肆张扬的人,明明早就得了他独一无二的爱意和纵宠,却很少因此而招摇。
皇帝为此也是怜爱不已,恨不得更多地宠爱她几分,将她宠得再娇纵肆意些,作为君王珍爱之人,她有这个资格,也该这样,皇帝想。
宁欢不知他的想法,若是知道大抵也是哭笑不得。
此刻她只是睨了皇帝一眼:“后殿不是从来都只有皇帝一人独居么,怎么着也说不上名正言顺吧,又不是东耳房。”
皇帝不以为意:“我说名正言顺便是名正言顺,你是我的妻子,同夫君住在一处为何不是名正言顺?”他还有些理直气壮。
宁欢看得直好笑,心中却是无尽的柔软,她嗔道:“我还不是呢。”
宁欢还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口一说,皇帝却是顿了一下。
但他掩饰得很好,只握着宁欢的手温柔道:“在我心中早就是了,日后,所有人也都会知道。”他的语气认真而笃定。
宁欢笑起来,她微微偏头看着他,狡黠道:“名正言顺啊,那你努力。”
皇帝哑然失笑:“好,夫君努力。”
他又不着痕迹地看了宁欢的小腹一眼,心中有些遗憾,若是有个皇儿再加上宝儿的功绩,阻碍定然会小得多,实在有些可惜。但这种想法在宁欢面前他连一分一毫都不敢泄露,生怕惹宁欢伤心。
还是便宜照春和他他拉氏了,皇帝敛下眸去,眸中划过一丝冷厉。
……
紫禁城又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快便将恢宏富丽的红墙金瓦覆上一层雪白,寒风吹过,碎琼乱舞。
若是从前这个时候,宁欢必定最是兴致勃勃要出去看雪,可是如今皇帝尚在病中,除了每日陪着皇帝,宁欢还要……帮他分忧。
“……大金川土司吉各里阿和诱夺小金川土司泽旺印信,臣奏请皇上旨意。”宁欢读完一本奏折,顺便暗暗琢磨了一番,这样子看来大小金川收复在即啊,她看向皇帝。
皇帝蹙眉思索片刻,而后道:“谕玉保饬修守御,毋轻举动,注意保安地方。”
闻言,宁欢便依照皇帝的意思一字不改地在奏折上提笔书写。
若是此刻有人在养心殿中看到宁欢笔下逐渐成句的朱批,必定是大惊失色,而后痛心疾首于皇上的放任,惊怒于令妃的牝鸡司晨,再极力劝谏皇帝问罪令妃。
可惜现在西暖阁中就只剩宁欢和皇帝两人,连李玉和玉棠等人都不在,自然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收到的奏折上的“御笔朱批”或许还是后宫那位盛宠六宫的令妃娘娘所批。
宁欢写好批复,看着奏折上行云流水的朱批字迹,她微微走了一会儿神。
百年后,若是这些奏折还有机会再度被翻出来收藏,那时候怕是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奏折上的批复并非皇帝本人所写,而是他的令妃所写罢。
想到这儿,宁欢微微翘起唇角,带着几分恶作剧般的狡黠笑意。
她的“朱批”或许会在百年后重见天日,那她是不是也以另一种方式回了那个时代呢,宁欢有片刻的失神。
皇帝看着她脸上狡黠之色,面上也不禁带上笑。
果然有他的姑娘陪着这处理政事的节奏也轻松加快不少。
他又低眉去看手中的奏折了,可不能太得意,一会儿这娇气的姑娘见了又要撂挑子不干了。
宁欢很快回神,她在紫禁城的日子实在过得太美好,已经许久不会为过去而伤神了。
她将批好的奏折放在一边,又顺手再拿起一本奏折。
看了一眼对面同样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宁欢心中还是忍不住悲愤地叹气。
若是可以,她才不愿做什么干政的后妃呢。
皇帝还病着,但太医说了皇上许久未病,这一次的风寒便是来势汹汹,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皇帝嘴上答应,却还是放不下他手上的政事,宁欢看得焦急担忧,却还劝不动他。
皇帝一面放不下政务,一面也不忍看宁欢如此为他忧心,便干脆折了个中,让宁欢为他念诵奏折,然后照着他的想法批复。
敢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宁欢如今的字迹与他相比几可以假乱真——她的书法是他亲手教的,也是他一笔一画带着写的,所以经年累月下来,宁欢的字迹也与他愈发相似。皇帝相信,宁欢就算是在奏折上落下朱批也不会教臣子看出端倪来,是以,他才有此提议。
宁欢一开始自然是不愿的,倒不是惶恐什么后宫不能干政,或是所谓牝鸡司晨,只是单纯的懒怠罢了,这么多奏折,她看着也很头大的。况且她心中也对自己的字迹没那么自信,生怕写得不好让人瞧出什么。
但是皇帝又哄又劝的,还特意给宁欢看了几本奏折。
好嘛,这一看宁欢才发现,这些奏折和她曾经想的极其重要的军国大事是毫不相干,多是一些琐事和向皇帝问安的折子,对于这一大类的折子,皇帝向来是简短批阅“朕躬安”或是“朕已阅”便好。
如此宁欢倒是放下心来,她本也担心皇帝的身体,于是便真被他哄得妥协了。
从一开始的念诵,再到后来皇帝全权交予她,小事和问安折子不必再念给他听,宁欢自己批复便好,也不过是一日的功夫。
宁欢原本还很自然地答应,念折子也很废口舌的。但直到后来的奏折逐渐变成了正经事,宁欢才回过神来,她又被皇帝哄骗了。
可是她已经替皇帝批复了不知多少本“朕躬安”的折子,早就上了皇帝的贼船下不来了。
三个字是写,两句话也是写,宁欢又一次妥协了。
如此,有宁欢陪着一起批阅奏折,皇帝的确清闲了些,能好好调养身子,只是宁欢反而忙碌了些。
但皇帝也舍不得真的累到他的宝贝,也没有如平日那般整日整日地处理政务,还是搁置了些,每日处理政事的时间也比往日少了不少,还让下面的臣子跟着分担。如宁欢所言,此时不用,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养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今天没写完,再写就过0点了,只能分两章了orz
第150章
再度写下“朕躬安”三字,宁欢略显不耐地将明黄的奏折拍到一边儿去。
每日写这么多“朕已阅”“朕躬安”,宁欢总觉着自己跟签名似的,名字叫“朕躬安”。
“这个敦达,这个月都上了几封请安奏折了,这是闲得没事么?”宁欢不理解,闲的没事干就老老实实待着,偏偏这人还要写奏折来烦扰上尊。
皇帝哑然失笑,却附和似的点头,不敢在这时违逆她。
毕竟拿人手短,她还是那个本就被他百般纵容的姑娘。
宁欢幽幽地看着皇帝:“你就不能让他们少写些废话连篇的请安折子么?要我看,有这么多的请安折子批阅才是安不了,徒增烦扰。”
皇帝忍俊不禁,却还是温言和她解释道:“宝儿,有时候圣旨也不是随心所欲就下的,我随口的一句话便会惹得下面的人百般琢磨,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虚言。”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宝儿说的也有道理,我会仔细考虑一番。”
闻言,宁欢仔细思索片刻,最后她放弃似的睨了皇帝一眼:“懒得管你,反正日后被烦扰的不是我。”
皇帝不禁轻笑出声,只觉她傲娇又可爱。
此时,李玉在外间通传:“皇上,娴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淡声道:“朕忙着。”
李玉会意,出去打发娴贵妃了。
殿外,娴贵妃听到李玉的回禀,有些意外又好像没那么意外。
她淡淡地看了李玉一眼:“令妃可在里边儿?”
李玉陪笑道:“回娘娘话,令妃娘娘在里边儿替皇上伺候笔墨。”
娴贵妃差点没忍住鼻间的冷哼。
今日伺候笔墨,明日侍奉汤药的,皇上就是铁了心只留令妃一人侍疾呗,娴贵妃心中又酸恼又委屈。
这段时日满宫嫔妃都想来养心殿给皇上侍疾,但皇上就是态度明确地表明不希望她们来,皇上还说什么人多嫌吵。但娴贵妃心想,瞧令妃先前还是官女子时在孝贤身边便叽叽喳喳的样子,难道令妃陪着就不吵了么,皇上就是偏心罢了!
可是失落归失落,皇上不让来,众嫔妃也实在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只能每日遣宫人来问安顺便送些东西了。
好在令众嫔妃稍稍欣慰的是,虽然见不到皇上,但有什么东西皇上倒是一应收了。
娴贵妃沉默片刻稳住脸上端和的神情,她道:“本宫从医书上找到几个咱们满人调养身子的好方子,也遣太医和满医们瞧过了,他们都说没问题,本宫便想呈给皇上试试,还望李公公替本宫奉上。”
她轻轻抬手,翡翠便将手中的方子交给李玉。
李玉接过,连连笑道:“奴才一定向皇上转达娴贵妃娘娘的心意。”
娴贵妃的面色这才好看些:“多谢李公公。”
李玉道:“不敢不敢,娴贵妃娘娘折煞奴才。”
娴贵妃笑了笑,又担忧地叮嘱道:“李公公务必劝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操劳,政事虽然重要,但皇上龙体康健才是头一份儿的。”
李玉道:“娴贵妃娘娘放心,奴才谨记。”
娴贵妃这才点点头,又往养心殿内看了一眼,她才道:“那本宫便先回去了,皇上有什么吩咐或是养心殿有什么事李公公尽管差人告诉本宫。”
李玉连连应是:“娴贵妃娘娘放心。”
“奴才恭送娴贵妃娘娘。”李玉行礼。
娴贵妃走了。
余光瞥见娴贵妃的背影走远,李玉才起身拿着方子走进养心殿。
他心中也松了口气,还好今日没再送补汤来了,味道再好,这么多日下来,他和圆盛也是真喝不下了啊。
李玉再次站在外间通禀:“皇上,娴贵妃娘娘寻了调养身子的满医方子,想呈给皇上。”
但李玉猜皇上大概是不会看的,估计这方子又要被他和圆盛拿去吃灰了。
果然,下一瞬便听见皇上拒绝的声音:“下去。”
李玉正准备应声,却又听里面传来令妃主子的声音:“李公公,先拿进来罢。”
李玉心中略有些惊异,面上却连连应了。
虽然两位主子意见不同,但李玉再清楚不过,这种时候听小主子的才是正确选择。
果然,皇上并未出言制止。
李玉进殿便看见皇上和小主子对坐在炕上,桌上摆了几摞奏折,还有朱墨毫笔,估计是小主子又在为皇上念诵奏折了,这都是这些日子养心殿的常态了。
令妃主子这可不就是在为皇上伺候笔墨么,李玉一面呈着方子,一面分了一分神在心中乐呵呵地想到。
“劳烦李公公了,下去吧。”宁欢接过方子,道。
李玉笑呵呵道:“小主子折煞奴才,奴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