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可到底做了尊贵的妃主子,她的一举一动间都透露出几分被精心蕴养出的雍容,娇气却又矜贵。
方才宁欢从外面掀帘进来时,那雍容华贵的气度让杨氏险些没能认出来这是她那个活泼爱闹的小女儿。
但如此也看得出宁欢的确是被养得极好的,想来皇上也的确很宠爱宁欢,杨氏心中感叹。
见额娘一直看着自己,宁欢便没羞没臊地问道:“额娘,我现在真的很漂亮吗?”
她还在杨氏面前转了个圈儿。
杨氏温柔笑道:“漂亮,当然漂亮,我的宁儿是天底下生得最美的姑娘。”
宁欢还没翘起唇角,便又听杨氏道:“不过如今都做了妃主子,怎么还是这般……”杨氏没说下去,只无奈嗔笑地看了宁欢一眼。
宁欢骄矜地轻哼道:“这样不好吗?”
“好,当然好,但你到底是在宫中,这性子还是收敛些好。”杨氏叹气。
宁欢便轻笑道:“但皇上就喜欢我这般的性子呢。”
听到这样直白的话,魏父霎时轻咳一声。
杨氏直接嗔道:“你这姑娘,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
宁欢不以为意:“这不是只说给您和阿玛听么。”
看着女儿依然不谙世事的模样,杨氏无奈叹气,到底道:“纵然皇上喜欢,但皇上毕竟是天子,宁儿也要注意分寸。”
女儿嫁了这样一位至尊至贵的天子,杨氏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愁。
宁欢笑眯眯地:“我知道的,您放心便是。”
既然也说到这个话题,杨氏咬咬牙,到底低声问道:“皇上待你到底如何?”
纵使在宫外总是听旁人说起女儿宠冠六宫的荣光,但杨氏还是不敢相信,宠冠六宫啊,这是何等的荣宠,自家女儿这样一个跳脱不守规矩的性子真的能这般得皇上喜爱吗,杨氏不确定。
宁欢安抚杨氏:“皇上待我真的很好,否则女儿如何能无子而封妃呢。”
说起这个,杨氏反而不赞同道:“那是你的功绩,是你应得的。”
想起那些经女儿之手造出来的奇物,杨氏打心眼里觉得女儿封妃是应该的,那将救活多少贫苦的百姓啊,实在是无上的功德。
“我的宁儿实在聪慧。”思至此,杨氏又欣慰又感慨。
宁欢笑道:“但是皇上对我也的确宠爱,阿玛对内宫的事儿知道得多些,阿玛也应当清楚才是。”到底是儿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魏父。
魏父道:“人云亦云总是会失真,阿玛和你额娘还是要亲口听你说才放心。”
他的神色依然严肃,可是话里话外的关心却溢于言表。
宁欢便看向双亲,微微弯唇:“阿玛额娘,你们放心,女儿真的过得很好,宠冠六宫的名头可不是说说的。”她忍着羞耻道。
杨氏却是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而后又捏了捏宁欢的手,她低声道:“这些话可不能宣之于口,太过张扬狂妄了。”
宁欢心想,阿玛和额娘最害怕的皇上本人可比自己张扬多了,他才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多宠爱她的那个。
但到底怕吓到双亲,宁欢便笑着颔首:“我有分寸,这不是让您和阿玛安心些么。”
杨氏这才松了口气,看着面前容色姣好的女儿,她也笑叹道:“好,宁儿真的过得好便好。”
听女儿亲口说了这般张扬的话,再想想今日皇上有如此恩典,能让他们在这木兰不合规矩地见女儿一面,杨氏心下到底也更相信几分,也稍稍松了口气。
宁欢看着便是被娇养着的,瞧着竟是比在家中时还要娇气了,可见皇上和先皇后待她的好。
宁欢朝着杨氏娇俏笑道:“额娘,当初我就和您说过我不会吃苦的,只会吃甜,现在您信了吗?”
杨氏哑然失笑,只握着宁欢的手柔声道:“好,吃甜好,额娘为宁儿高兴。”
宁欢倚在杨氏肩头,盈盈笑起来。
三人细细聊了许久,还是魏父注意着时辰。
纵使不舍,他还是轻叹一声:“宁儿,你该回去了。”
宁欢脸上的笑意霎时落下:“阿玛……”
杨氏紧紧握住宁欢的手,眼中再度含上了泪:“宁儿,照顾好自己,阿玛和额娘在宫外也会好好的,我们会约束好家中,绝不会给你添乱。”
宁欢红着眼眶:“好,阿玛和额娘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哥哥们也是,不必担心我,我在宫里过得很好。”
杨氏替宁欢拭了拭泪,柔声哄道:“宁儿不哭,咱们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说起这个,杨氏倒是想起什么,拉着宁欢走远了些避开魏父,她凑到宁欢耳边低声道:“为保将来,宁儿还是早日诞下皇嗣更好些,无论是皇阿哥还是公主都好。”
君恩难测,自然还是有个孩子更好,将来就算失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皇上总会给几分情面,宁欢的地位也会更稳固些。
让额娘来说这种事,宁欢总是有些羞赧,但她到底轻轻点头:“好。”
杨氏又带着宁欢走到魏父身边。
看着双亲,宁欢忍着泪意道:“女儿送你们出去吧。”
杨氏也不由有些哽咽:“好,就到门口吧,娘娘要早些回大帐去,别太引人注目了。”
私下来见宫里的主子本就不合规矩,也就是皇上开恩破例这么一回,但若是让旁人知道了,绝对会给女儿招致是非。
宁欢也知道今日的事不合规矩,她到底含泪应了:“好。”
宁欢送双亲走出大帐。
一出去便见李玉提着灯笼恭候在一旁,皇帝就站在不远处。
杨氏和魏父没想到皇上竟会亲自在大帐外等着,他们连连俯首叩拜:“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宁欢看了父母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别开眼去,她也朝着皇帝福身。
皇帝走过来,口中道:“快免礼。”
杨氏和魏父便依言站起。
看到宁欢泛红的眼眶,皇帝心头便是一紧,他拉过宁欢先给她披上斗篷。
这夜里风大,她又穿得单薄,着凉就不好了。
平日都习惯的事儿,可是现下是在阿玛和额娘面前同皇帝这般亲近,宁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双亲一眼,不自然地微微别过头去。
杨氏和魏父则是愕然,他们悄然看了皇帝一眼,只见他低眉神色温柔地为宁欢系着斗篷的带子,那动作熟练而自然,似乎做过很多次了。
杨氏和魏父被自己心下的想法一惊,一时更是复杂。
若是女婿是旁人,这样的时候二人多少要叮嘱几句,可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站在女儿身边的是天下至尊的皇上,杨氏和魏父就算不放心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为女儿招来祸端。
此刻,魏父只能拱手谢恩道:“奴才谢皇上恩典,能让奴才们得见令妃娘娘。”
为宁欢系好了斗篷,皇帝又亲自扶起魏父,他温言道:“也是朕思虑不周,否则早些年便该让你们见一见宁欢。”
魏父受宠若惊,连连道不敢。
听见皇上如此亲近地唤女儿宁欢而非令妃,二人心中也更是放松许多。
宁欢见不得阿玛这样朝着皇帝卑躬屈膝的情景,她道:“阿玛,额娘,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夜深了路也不好走。”
杨氏和魏父心下一惊,皇上还未开口宁欢便先说话了,若是皇上怪罪可怎么办。
但他们也不敢开口,只能胆战心惊地等着皇上的反应。
听宁欢这般说,皇帝认同地颔首:“宁欢说得是,二位先回去罢,朕和宁欢便不送了。”
魏父恭声道:“奴才遵旨,不敢劳烦皇上和令妃娘娘。”
杨氏心中也悄然松了口气。
魏父和杨氏这时才敢抬头多看皇帝几眼。
这位大权在握的帝王如今还很年轻,仪姿端贵,容貌不凡,此刻温雅含笑的模样看着更是令人倍感亲和宽仁。但到底是在宫中待过的人,他们还是能感受到这位年轻的君王身上隐含的无上威严,帝王威仪,令人不敢冒犯。
可这样威严高贵的帝王,方才却那般细致地记得为女儿准备斗篷,还会熟稔地替她披上,在君王身上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可思议,魏父和杨氏心下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心下很是复杂。
看着宁欢不舍的目光,皇帝又含笑开口:“二位请放心,朕必定会照顾好宁欢,不会让她受委屈。”
魏父和杨氏心中下意识便是一颤。
他们何德何能,能让皇上用这样一个“请”字,还对他们做出这样的承诺。但在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皇上的确很宠爱宁欢,否则他又何必给他们这样大的面子。
杨氏五味杂陈,有些惶恐,却也为女儿高兴。
皇上看向宁欢时,那神色很是温柔宠溺,他待宁欢也极好,从今日之事,从宁欢身上穿的用的都能看出来,皇上的确很是宠爱宁欢。
传言没有骗他们,女儿也没有骗他们。
魏父连连道:“令妃娘娘在宫中受皇上恩惠良多,奴才们不甚感激,这是娘娘和奴才们的荣幸,奴才们不敢妄求。”
皇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向宁欢。
宁欢握住杨氏的手:“额娘,你们走吧。”她的声音难免带上几分哽咽。
杨氏握了握她的手,又狠心松开:“还望娘娘照顾好自己。”
宁欢含着泪点头。
魏父便和杨氏行礼告退:“奴才告退。”
宁欢往旁边站了站,避开他们的礼。
杨氏和魏父注意到了宁欢的动作,他们心下轻叹一声。
二人在圆盛的带领下躬身退下。
宁欢失神地望着双亲远去的背影。
皇帝将她揽入怀中,他轻轻碰了碰宁欢的眼睑:“怎么哭成这样了。”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阿玛和额娘了。”宁欢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
“是我没考虑周到,不然也不会让宝儿这般伤心了。”皇帝歉意道。
“不能怪你。”宁欢抱住皇帝。
要见阿玛和额娘一面,在宫里自然是不成的,算来算去的确是辽阔的坝上草原最方便。可之前来木兰时,她到底只是个官女子,一向老实和望春住在一处,人多眼杂的难免不便,后来晋封令嫔那年,她又恰好病了,哪儿还有什么精力偷偷来见阿玛和额娘。
只能说时也命也,还好也不晚,今年总算见上一面了。
她也是幸运的,其余的嫔妃入了宫一生都难再见父母一面,也就是她有皇帝的无边宠爱,才能有这份特殊的待遇。
伏在皇帝的怀中,宁欢不禁哽咽道:“不知道下次见阿玛和额娘是什么时候,他们都老了。”
想到方才看见的阿玛和额娘头上掩不住的白发,宁欢便悲从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