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风序
皇帝的话音落下,四周更是静得出奇,只剩夏风拂过柳梢发出的婆娑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愕然又惊惧地深深俯首,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过是模仿令贵妃一二,皇上竟就要夺其性命,如此强硬凌厉的手腕,实在令人胆寒。
此刻,嫔妃们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是她们的夫君,但他更是一个帝王。
帝王威严不容冒犯,帝王的手段也从来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
平日他可以温言柔和地同你说话,可他若是发怒,他也同样有手腕强硬,杀伐狠绝的一面。君王的怒火从来不是常人轻易承受得起,他轻易便能要了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何为君王,权倾天下,翻手云覆手雨,为君王。
众人愈发害怕,也跪得愈发恭敬。
宁欢看了皇帝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有皇帝的话在,除非失了神智,否则不会再有人敢这般不要命地撞上来。
皇帝的话更多的还是警告和立威。
不过旁人都在害怕,但宁欢看着他这般神色疏冷漠然,帝王威势毫不掩饰的凌厉模样,却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她鲜少见到皇帝这般杀伐独断的模样,此刻越看,竟是越新鲜,越心折,咳。
皇帝注意到宁欢灼灼的目光,差点没绷住脸上冷厉的神色。
他心下好笑又无奈,微微握了握宁欢的手。
但被宁欢这么一闹,皇帝脸上无情漠然的神色到底缓和了些。
宁欢眨了眨眼,悄然垂下眸去,唇角却微微翘起。
众人不会知道,他们被皇上凌厉的帝王威势吓得瑟瑟发抖之时,这位帝王却还有心思和他心爱的贵妃柔情蜜意。
首当其冲的齐佳答应更是连哭都不敢哭了,她瑟缩地跪在地上,害怕得不住地颤抖。
见众人恭敬伏跪不敢言的模样,皇帝终于稍稍满意了些。
希望这帮心思各异的人都长长记性,不要再来挑衅他的耐心。
不过想到什么,皇帝的目光又落在忻嫔身上,他道:“忻嫔,既然身体不舒服便安心在宫里休养,别再整日出来晃荡,免得又被冲撞。”
皇帝的话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但听到这耳熟的话,忻嫔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难堪。
可皇上正是盛怒的时候,没有人敢去挑衅他的威严,忻嫔也不敢。
忻嫔只能恭恭敬敬地俯首:“嫔妾遵旨。”
落下一句话,皇帝便带着宁欢走了,这回再没有人出来打扰。
若真的再有人来打扰,皇帝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
到底站了这么久,宁欢走了一段路便停下脚步。
扶着肚子,宁欢瘪了瘪嘴:“走不动了。”
皇帝扶着她,柔声道:“那我抱你回去。”
想到皇帝抱着她一路招摇的模样,宁欢还是捂了捂脸,有些羞耻地拒绝了:“不要。”
皇帝正欲再劝,宁欢倒是看到不远处有个八角亭。
宁欢当机立断:“先去亭子里坐一会儿,等辇轿过来。”
皇帝温声应了,回眸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连忙下去安排。
皇帝扶着宁欢走到亭子中,宫人们连忙将柔软的坐垫摆好。
坐在软垫上,宁欢也舒了一口气。
随行的宫人连忙将一路带着的点心茶水奉上。
不过宁欢如今喝不得茶,宫人们备着的倒是清甜的果饮和清水。
宫人们摆放好茶点,连忙便退下,跟着御驾和贵妃仪仗一齐站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去,确保听不到两位尊贵的主子说话,也眼观八方不让旁人打扰皇上和贵妃主子。
看着宁欢略显疲乏的模样,皇帝无奈道:“直接处置了便是,何必和她们废话这么久。”
若是皇帝自己处置,随意看两眼便一气罚了,可不会像宁欢这般好耐心地等她们唱完戏。
宁欢闲逸地倚在美人靠上,她睨了皇帝一眼:“你懂什么,这般无趣的日子,看看戏才能给自己找些乐趣。”
皇帝为她到了一杯果饮,宁欢推开他。
皇帝会意,给她换了一杯清水。
将瓷杯递到宁欢手中,皇帝才道:“你不爱看宫里的戏曲,倒是喜欢看这样的戏。”
那咿咿呀呀的戏曲宁欢的确欣赏不来,听到皇帝这般说,宁欢也不禁眉梢轻挑。
“都说艺术源于生活,你还不信。”她喝了半杯水,又将杯子递给皇帝。
皇帝顺势便将剩下半杯水饮尽才将杯子放回去。
宁欢笑着睨他一眼:“自己不会再倒一杯?”
皇帝翘起唇角唇:“这杯更甜些。”
宁欢嗔了他一眼。
坐在宁欢身侧,皇帝又道:“倒是我失察,如今这后宫倒真是应了你的话。”他的神色似是想笑又似是有些不愉。
一个乌烟瘴气的后宫,实在是让皇帝不悦。
宁欢摸了摸肚子,略显得意地扬眸,还像模像样地说教道:“万事不能太绝对,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
皇帝见她煞有其事的模样,也不禁笑起来,但他还是配合地道:“娘娘教训得是,受教了。”
见他这般谦卑的模样,宁欢到底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到她脸上开怀的笑颜,皇帝心下也松了口气,脸上不禁也带上几分笑意。
忽而想到什么,皇帝又看着宁欢低笑道:“方才为夫是不是威仪十足?宝儿似乎很喜欢我那般模样。”
方才宁欢那灼灼的目光直看得他又心软又心痒。
宁欢嗔了他一眼,倒也大方承认:“难得见你这般威严的模样,我的确很喜欢。”
若是听到宁欢的话,养心殿的一众宫人甚至后宫的嫔妃们都要想不通地默默流泪了。
她们从来都是只能得见皇上这般威严淡漠的模样,反而鲜少见到皇上一派温柔纵容的模样。宁欢这话实在是戳人心窝子。
若是再知道宁欢反而更喜欢皇上这般威严的意思,众人必定也要唾弃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此刻听见宁欢这话的是皇帝本人,他才不管旁人是什么想法。
他只觉一颗心都被宁欢的话哄得满满当当的,柔软得不行。
皇帝愉悦而满足地笑起来,他又搂着宁欢纵容地道:“宝儿放心,你喜欢看便看,威严都是对着旁人的,永远不会对着你。”
“……和孩子。”看了宁欢隆起的小腹一眼,皇帝到底又补充了一句。
宁欢翘起唇角,却睨了皇帝一眼:“你敢吗?”
皇帝低笑:“不敢,当然不敢,咱们家一向都是贵妃娘娘做主。”
宁欢满意地笑起来:“算你懂事。”
皇帝为宁欢打着宫扇。
感受到身侧徐徐送来的凉风,宁欢脸上的神色愈发闲逸。
目光落在衣裙上绣着的海棠花上,宁欢忽而抬了抬衣袖。
轻轻拨弄了一番滚雪细纱的袖口,宁欢道:“今日我算是明白你上次为何会那般生气了。”
看着她描金彩绣的袖口,皇帝眼中的神色也冷了一瞬,不过他同宁欢说话的语气还很是温和:“宝儿别生气,日后不会再有人敢这般胆大妄为。”
宁欢微微坐直身子:“我不生气,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皇帝道:“是我不好,上次若是罚得重些,也不会再有这般蠢人敢招摇到你面前来。”
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话,宁欢也有些忍俊不禁,她又嗔道:“往自己身上揽什么罪名,又不是你的错……”
“不对。”宁欢看了身旁这个俊美端贵的男人一眼,又哼笑道:“也算是你的错,招蜂惹蝶。”她轻轻点了点皇帝的侧脸。
皇帝顺势握住宁欢的手轻吻一下,他低笑道:“是我的错,还望娘娘恕罪。”
宁欢到底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她面上却一本正经道:“罢了,反正也没有下次,本宫这次便饶过你。”
看着姑娘这般骄矜的模样,皇帝脸上的神色温柔又纵容:“好,多谢娘娘。”
不过宁欢又想到什么,神色古怪地看向皇帝:“那个阮常在很是得宠?”
听到宁欢的话,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又看着宁欢认真道:“忻嫔的蠢话罢了,这宫中除了令贵妃娘娘,可没人再当得起‘得宠’二字。”他不以为意。
多翻了几次牌子便是得宠,那他的宠爱怕是太廉价。
毕竟翻个牌子就真的只是翻个牌子的事儿,什么也不用他做。
见到皇帝这般不上心的模样,宁欢霎时睨了他一眼,但脸上到底满意地笑起来。
……
皇帝和宁欢对方才的事并不放在心上,接着柔情蜜意,可这头落下的忻嫔几人心情便没这么好了。
齐佳答应早早便被拉下去禁足了。
忻嫔起身后看着孟贵人三人,纵使心有恼意想嘲讽两句,可是皇上冰冷的余威仍在,忻嫔也还有些顾忌。
最后忻嫔只是冷哼一声,摸着肚子走人了。
忻嫔带着彩仗浩浩荡荡地走了,一如刚来的时候,可是孟贵人三人的心绪却不复方才。
阮常在怔怔地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紧紧攥着手中的绣帕。
摩挲到凸起的纹路,阮常在的目光又怔怔地落在手中的绣帕上。
上面绣的正是娇丽明媚的海棠花。
“皇上就这样宠爱令贵妃吗?这海棠……”
阮常在的话还没说完,孟贵人已然握住阮常在的手,她打断阮常在的话:“妹妹,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咱们根基尚浅,还需保重自身。”